第26章 接天蓮葉無窮碧
江歌兒從廚間板凳上醒來，隻覺得渾身酸疼，用手扶著脖子扭了扭，總算舒服了些。
爐中火已滅，鍋中尚有餘溫，江歌兒手腳麻利的掀開鍋蓋，熱氣蒸騰而上，一個顆顆白玉般的魚丸整整齊齊的排在屜子上，今日是第一次送貨，檀哥兒們起的也早，原是礙著江歌兒在廚間休憩未醒不敢進來，如今聽得動靜，便都往廚間聚攏幫忙，筍哥挑著一筐的魚丸欲走，江歌兒喊住了他：“筍哥兒莫慌，先吃過晨飯早送。”
“今日第一次送貨，總不好太遲，洗鍋做飯怕是太費時間，我先送了回來再吃不遲。”
江歌兒麻利的用木鉗將炭火撥開，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坨硬泥來：“酒樓開店估摸的得到辰末巳初，有得等呢！還不如先嚐了我的新菜色。”
“這又是何物？”檀哥兒自從嚐過了蛋糕的甜味，對江歌兒莫名的充滿了信心。
“這個不好說。”
“怎麽不好說呀姐。”
江歌兒偏頭頓了頓，手扒雞的醬料，叫花雞的做法，兩相不像不如新取一名叫扒花雞？算了，這名字真不算高雅，江歌兒莫名的有些沮喪：“總之它是一隻雞，不過名字我倒還沒想好。”
檀哥兒一聽這泥土塊裏包著是雞肉，不禁雙眼放光，天知道他來閩洲許久，可是未曾吃過大葷之物了，就連筍哥兒也在暗吞口水。
江歌兒瞧他們一個個如此捧場，心情大好，找了根木棍將其敲打碎開，焦黃的荷葉下藏著像蜜糖般令人賞心悅目的顏色，香味清幽的縈繞在這個小院當間，撓得人心癢癢。
江歌兒哈赤哈赤的燙著手，扯下一隻雞腿先遞給了福伯，福伯受寵若驚的推辭不敢受：“大小姐，雞腿還是您跟檀哥兒一人一隻吧，老仆吃些雞架子足以。”江歌兒被燙得齜牙咧嘴的，也顧不上許多，趕忙把雞腿塞給了檀哥兒，快速的將手捂在耳垂間，方覺得撿回了一命。
第二隻雞腿照例遞給了福伯：“福伯你便收下吧，第一隻雞腿，我全了你的主仆尊卑，第二隻該輪到您成全我長幼有序了。”
“福伯，你快收下吧，不然姐姐的手可要被燙紅了。”吃得滿臉油漬的檀哥兒可憐兮兮的拉著福滿。
福滿目光慈愛的看著身邊的三人，總算笑眯眯的應下：“大小姐，老仆托大受您一隻雞腿。”
“福伯，一隻雞腿算得了什麽，隻要我們四人齊心協力，總還是能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是了，小少爺天資聰穎，好好努力總有金榜題名的時候。”福滿一心隻有科舉路，江歌兒也不反駁，反正在這個社會當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是普遍認知，江歌兒也懶得多費唇舌，自己撕了個雞翅膀嚐嚐味道，其餘的都一股腦的遞給了筍哥兒：“你的活計最重，多吃點好有力氣。”
筍哥自然不肯將雞肉獨吞，也學著江歌兒的樣子撕了個翅膀叼進嘴裏，將剩下的雞肉全部塞給了檀哥兒，挑起一大筐魚丸便往酒樓趕。
江歌兒估摸著時辰，想著顧婆子應在牆角候著自己了，拿了個瓷碗盛了些魚丸並將灶間剩下的另一團泥團包好：“福伯，魚丸簡單，若是還有哪裏不懂的，便讓檀哥兒來安府找我，總是得把口碑做起來才行，可不敢偷工減料的。”
“小姐放心，不厚道的事情不沾，這可是咱們太祖爺的家訓，我怎敢違背。”
“另外，再等一段時間咱們的魚丸打出名頭了，我怕你們會被人盯上，所以等掙到了第一筆錢，我們得換個安全些的住處，住在這般偏遠的碼頭，夜半被人劫殺了都無人能知。”
“小姐思慮周全，若有銀錢是得換個好的住處，屋舍簡陋，累得小姐囫圇一夜。”
“我倒是還好，若是檀哥兒真喜讀書，換個清靜所在也是應當。”江歌兒手腳麻利的拿布包將魚丸和烤雞裹了，便急匆匆向安府跑去，顧婆子果真在牆下候著。
“婆婆煩你好等，實在是家中出了些事情，無人手幫忙，隻好在外留宿了一晚。”
“姑娘，不是老婆子我說你，咱們安府家教甚嚴，平日裏就算是太太想出門，都得先稟過了老夫人方行，如今要不是老婆子冒著生命危險替你報到小姐處遮掩，隻怕被打殺了都不為過，要是管家再去官府報備一個逃奴的罪名，那當真是死路一條了。”
“真是對不住婆婆了，下次我一定注意，這是我自己琢磨的吃食，婆婆嚐個新鮮吧。”江歌兒將一碗包裹的幹幹淨淨的魚丸遞上，總算把顧婆子喋喋不休的嘴給堵上，步履匆匆的往梅園趕去，為避免人多眼雜，江歌兒專撿羊腸小道穿行，偏偏為貪便利倒是忘了自己並不熟悉安府路線，左轉右繞誤闖一片荷塘。
如車輪大的荷葉接天蓮葉無窮碧，粉白的荷花開得熱鬧，一朵朵似繁星散落在整片荷塘，蓮子與蓮藕定是長勢喜人，若來日得空定是要來折上許多，做上一席荷花宴，也算附庸一場風雅。
“還去快扔下去抓魚去，若是抓不到便泡在水裏別上來了。”遠處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江歌兒的浮想聯翩。
江歌兒隱在一片碧綠的荷葉下，透過層層疊疊荷葉筟隙間窺看，一群穿墨色青衣短打的婆子正往荷塘裏扔一個拚命掙紮的女子，聲音略是耳熟。
“王媽，求你放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女子聲嘶力竭的求饒著。
“你個浪蹄子還想有下次，你不是那麽愛給老爺夾魚嗎？咱們家娘子可說了，讓你用這筷子，從池塘裏夾上一尾魚來，什麽時候夾到了便什麽時候上來。”
“王媽您饒了我吧，這筷子怎可能夾到魚，我不會水，遲早會在池塘裏泡死的。”
“您求我可沒用，也不看看這是在誰的地盤上，好好的端菜丫鬟也敢給老爺夾菜，你怕是嫌自己命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