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淡雲來往月疏疏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若是家中年景尚可,我應是像二伯母的孩子一般可以學騎射音律了。”
“檀哥兒很喜歡學習。”
“不喜歡了。”檀哥兒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便噗通噗通的掉落在地。
江歌兒輕輕的撫著檀哥兒的發頂,心裏柔軟得一塌糊塗:“我送你回家吧。”
“姐,我懂得回家的路,你快些回去吧,回去晚了,耽誤差事要被主家責罵的。”
“無妨,安府的大小姐可喜歡我了,有她護著,誰也不敢欺負我。”
“那姐姐也要快點回家,恃寵成嬌的丫鬟也會被主家責打的。”
“你個小屁孩怎麽跟個小老頭一般,我是姐姐,你要聽我的……”
姐弟兩就這般依偎著,一起走過一段很長很長的小巷。
城牆下蘇柳輕撫,綠潭上蜻蜓點水,江歌兒蹲在青苔旁,看忙忙碌碌的螞蟻來回穿梭,眼前浮現的是筍哥兒肩扛五個麻袋的艱酸。她原打算先跟檀哥兒們保持一段時間不見,要是以後她性格與原主不同,或是有一些異於常人的想法,都可以推說,可現在他們艱苦謀生,自己若是袖手旁觀便太不人道了。
“姑娘回來的這般早,倒是老婆子誤了時辰。”負責采買的婆子拉一板車的雞鴨魚肉,汗涔涔的杵在了江歌兒麵前。
“我也是剛回來不久,婆婆辛苦。”江歌兒識眼色的站起,幫著采買的婆子一同拉著板車進府,待轉過了角門,采買的婆子滿臉笑意的遞給江歌兒一小包紙袋:“這包燒雞姑娘帶回去嚐嚐,這是我在咱們市集上最有名的酒樓鮮味坊買來的燒雞,姑娘賞臉嚐嚐鮮罷。”
江歌兒連忙推卻:“這怎好意思,原就麻煩婆婆帶我出門走親,怎好再拿婆婆東西,真真是臊的慌。”
“姑娘就別推脫了,我女兒彩萍亦在大小姐那做灑掃丫鬟,姑娘偶爾能幫我看顧一二,我老婆子這點東西算得了什麽。”老婆子硬是將那包燒雞往江歌兒手中塞,提起板車一溜煙的跑沒影了。江歌無奈,隻好提溜著那包燒雞往梅樓方向走。
梅樓裏靜悄悄的,杏香疲懶著拿了本書在長廊上半臥著,抬眼見是江歌兒回來,不悅的哼了聲,翻身將臉麵牆,江歌兒見著亦是無感,提著紙包慢慢踱回屋。
江歌兒睡著通鋪,裏頭有兩個小姑娘正湊一堆閑話說笑,見江歌兒進屋,便急急止住了話頭,江歌兒素少與他們來往,這兩個小丫頭亦不相熟,雖說住在一個屋中,可江歌兒還是去安家小姐那求了一個布簾,將自己的床幃與他人隔開,保有自己的一方隱私,也就是因為這個舉止,讓人覺得江歌兒甚是不好相處,便也無人與她親近,正好遂了江歌兒的願景,在這深宅當中,朋友越多,惹上的是非便越多,她亦隻想老老實實的自我隔離一段時間,待福滿叔他們記憶淡去些,便是要歸隊的。
如今兩閑話的丫頭見江歌兒進來,兩人便轉頭避開不再言語,隻拿著兩雙眼睛一直注視著江歌兒進屋。
江歌兒倍感不適,頂著兩人的注視走到自己的床位坐下,順手將紙包撕開,一隻焦黃的燒雞安靜的躺在江歌兒手中,放近鼻尖輕嗅,並不見醬香味兒,蔥白的手指輕輕撕下一小塊,軟糯可口,口感倒更似白切雞一點,隻是肉質的滑嫩度卻輸白切雞幾分,若這是閩洲最好的烤雞,那自己的這手絕活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江歌兒將沒怎麽動過的燒雞重新包好,順手遞給了那兩個暗吞口水的丫鬟:“這燒雞我剛吃了一小塊,你們若是不介意的話,便吃了吧,若是介意,就請放在桌上,待我忙完回來,自會丟棄。”
兩小丫頭雙眼放光,接過江歌兒的燒雞道謝:“多謝姑娘,我們怎會嫌棄。”
“既不嫌棄,你們兩便一起吃了吧,我要出去做活了。”
“謝姑娘。”
江歌兒將燒雞處置完畢後,信步走出廂房,杏香仍舊在廊下看書,見江歌兒從廊下經過,便又翻身裝做不曾看見,江歌兒不願與之計較,也且當廊下無人般走過。
安家小姐沉睡未醒,桂香猶自在耳房裏酣睡,整個梅園安靜而閑適,隻有不聽勸的夏風,兀自的在院中靜悄悄的略過,驚得樹葉沙沙作響一片。
江歌兒閑得無聊,便去廚房找廚娘要了兩隻鮮雞,並一些蜂蜜調味,因江歌兒今日總是來廚房去牛奶雞蛋等物,故而也是相熟的:“葛娘子,我若是想要一些藥材該到哪出去領?”
“怎麽了?可是大小姐身體不適?”
“小姐身子康健,我隻是最近讀了些醫書,想試著配幾個方子而已。”
“歌兒姑娘可真是巧手,不但甜點做的出色,竟連醫術都有涉獵。”
“我也是初學,自己囫圇的瞎鼓搗呢?”
“歌兒姑娘過謙了,大家都知道你原是京城裏精貴的小姐,本領見識自然不同我們,就歌兒姑娘做的那個蛋糕,我瞧你做了幾次都做不成功呢!”
江歌兒麵上帶笑,心裏暗暗誹腹:這是要偷師呢,自己還打算靠這一手籠絡安家小姐,等閑是不會教人的,故此隻好謙虛的笑著:“葛娘子多做幾遍便會了,世間無難事,唯孰能生巧爾。”
“姑娘要是有空的話,便多指點指點奴唄?”
“改天得空了再說,既葛娘子不知藥材來處,我便不打擾葛娘子了。”江歌兒福了一福,帶著兩隻鮮雞並幾包調料便跑,葛娘子在身後唉唉唉的叫,江歌兒猶當聞不見,提著裙擺沒入亭台樓閣間。
葛娘子見江歌兒跑遠,氣得啐了口吐沫在地。狠狠道:“不就是會做幾塊糕點嗎?還當時什麽了不得的本事,值得這樣藏著掖著。”
“若不是什麽本事,你何必要這般巴巴的去學。”占著一方灶台的胖大嬸滿臉譏諷的看著葛娘子。
“哼,你還是把你那個爛泥丈夫藏牢些吧,哪天丟在外麵被人撿了都不知道。”葛娘子朝胖大嬸飛了一記白眼,扭捏造作的回到灶台上跟胖大嬸大眼瞪小眼的暗自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