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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軍中耀武 第198章 玉堂傳信

  初夏的天氣,已是熱氣難耐。即便站著不動,也是一身汗水。大營校場上,一排排、一列列,站滿了人。都是二十來歲,個個光著膀子,身上曬的通紅。咬著牙,一動不動。


  站立,人人都會。但是,一個時辰內,站著不動,卻不是人人能堅持。原本人更多,足超過四千。半個時辰過去,淘汰了一半。如今還強撐著的,已經不足兩千人。


  那日,於飛搶回了軍糧,卻沒多少開心。方城的難民,如一塊石頭,壓在了心裏。說不出為何,總覺的自己,奪了難民的糧食,因此很是負疚。在營地溜達了一天,悶悶不樂。


  到了晚間,於飛去了醫護隊。


  柳禮的傷勢不輕,但身子強壯,已能下地行走。


  很不巧,剛走了兩步,就被人發現。狠狠一頓訓斥,又給攆回床上。醫護兵威脅道,再不守規矩,就告訴四娘。


  能住到醫護隊,自都是重傷號。不經醫官允許,不許隨意下地,更不能離開醫護隊。以免牽動傷口,傷勢複發。


  柳禮身上大傷小傷,足有七八處,哪能隨意走動?何況,醫護隊都知道,柳禮和任四娘,關係可不一般。自然,重點對待。


  柳禮嚇得縮頭,這裏全是姑奶奶,哪個也不敢得罪。進了醫護隊,一切官職都不好使。在醫護隊,醫護兵老大。


  於飛來時,柳禮正在換藥,疼的齜牙咧嘴。待任四娘看他,立馬裝的若無其事。甚至,還擠出一臉笑容。


  “傷勢好些了麽?”於飛坐下問道。


  “早好了,都使,快讓我回去吧。”柳禮看見於飛,真當看見救星,立馬大喜說道。他躺的骨頭都酥了,一天也待不下去。


  於飛還未說話,隻聽柳禮“嗷”的一聲痛叫。


  任四娘若無其事,麻利的包好傷口,起身向於飛一福,端著藥粉,施施然出了房門。床上,柳禮猶自吸著冷氣。


  “看來,還要住些時日。”於飛揶揄說道。他的目力,何等敏銳?這兩人的小花招,哪能逃過他的目光?


  “都使啊,救命啊。”柳禮誇張的說道。


  “身在福中不知福。”於飛一撇嘴,不理他。


  柳禮嘿嘿一笑,有些難為情。忙打岔說道,“都使來此,是不是有事?卑職傷勢已好,都使有事盡請吩咐。”


  “倒也無甚事。”於飛說著,看向了窗外。“如今災民無數,我等卻無力相助,心裏總是不落忍。”


  “都使心善。”柳禮一抱拳,誇了一句,接著說道,“想必朝廷會有賑濟,總會度過去的。”


  “等朝廷賑濟?不知何年何月了。”於飛搖頭。


  軍營離著方城,不過三十多裏。那裏有什麽事,軍營很快就會知道。如今,地震已過去十餘日,也未見朝廷賑濟。


  倒是災民,越聚越多。更有一些災民,跑到了軍營來。有些軍兵心善,多少給些吃食,引得災民千恩萬謝。就在營柵邊上,搭起了草棚住下。幾日下來,聚集了足有千人。


  “都使,卑職有個想法,不知合不合適?”柳禮靈光一閃,想到一個法子,急急向於飛說道。


  “是何想法,說說看。”於飛說道。


  “往年一有天災,也是流民無數。那時,官府會貼出告示,招募流民從軍,給口飯吃,免得聚眾鬧事。”柳禮說道。


  “你的意思是?”於飛明白了,倒是個法子。


  “募兵。”柳禮重重說道。“不過,未經朝廷允許,私自募兵,可是一樁大罪過。”柳禮看著於飛,有些擔心。


  “朝廷早有先例,這事倒也好辦。”於飛有了計較。大不了,一邊募兵,一邊向朝廷請示,總說的過去。


  於飛找來錄事參軍,連夜寫好條陳,派人送往京兆府。他要募兵之事,正歸陝西安撫司管轄。理由足夠充分,他手裏的兵力,損失慘重。如今流民聚集,正好招募從軍。


  於飛募兵,與旁人不同。想從軍者,去校場裏站著,堅持一個時辰,不動不倒,即可補為禁軍。


  條件看似簡單,真格試過,才知一個時辰,那是真不好熬。


  此時的難民,肚子裏沒食兒,本就虛弱不堪。在太陽底下,再生生曬一個時辰,若沒有意誌,真站不下來。


  隻此一道關,已經嚇退了大半流民。


  參軍去了一趟方城縣,帶回好消息。知縣一口答應,流民補入禁軍,其家屬在當地落戶,優先分給土地。


  於飛聞聽,大喜過望。這樣優厚的待遇,從軍之人,還不得搶破頭?於飛看著參軍,滿眼都是笑意。


  “王參軍,這一件事,功德無量啊。”於飛讚道。


  “都使言重,卑職不敢居功。”王惟一說道,“都使有心救濟災民,卑職自當竭盡全力。卻也湊巧,方城知縣王瑞,與卑職乃是同鄉。聞聽都使募兵,願全力協助。”


  “王縣尊仁義,不愧父母官。”於飛讚道,衝王惟一施禮。心裏卻是感歎,同一縣裏,有一個混蛋劉耀祖,也有一個仁義王知縣。偏偏,還都讓他遇著。王瑞,於飛記下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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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僅兩天時間,於飛募兵三千。他知道,這三千人背後,就是三千戶人家。他們咬牙堅持,生生站足一個時辰,為的就是家人。入了禁軍,雖說要上戰場,但起碼,家人有了活路。


  為了家人,而選擇從軍。這樣的人,才是於飛要的兵。也隻有這樣的兵,才能為了家人,而勇猛作戰。


  吃了飽飯,家人有了著落,新兵的勁頭,提了起來。校場上,隊列雖不成樣子,但操練起來,氣勢十足。老兵帶新兵,不用多久,就是一部精銳戰兵。於飛一旁看著,心中得意。


  正在這時,有哨兵壓著一人,向中軍過來。於飛抬眼一看,不由微微發愣。錦毛鼠白玉堂,怎的到了此地?


  “卑職白玉堂,見過都使。”白玉堂躬身行禮。


  “卑職?”於飛更奇怪了,這稱呼可是下屬。錦毛鼠白玉堂,不是俘虜嗎?啥時候成了下屬?加入禁軍了麽?


  “都使,卑職蒙狄帥不棄,授予機宜之職。”白玉堂解釋道。


  “機宜文字?”於飛詫異,想不透關節。“此來有何事?”


  “卑職受狄帥之命,前來送信。”白玉堂說道。


  “送信?不是傳令?”於飛徹底糊塗了。


  “送信。”白玉堂重重說道。


  於飛猜不透,狄青到底何意。但他目光敏銳,轉瞬就已察覺,白玉堂看似沉穩,眼裏卻隱露焦急。於飛心裏,頓時一咯噔,有了不好的猜測。當下不再詢問,轉身進了大帳。


  一揮手,令所有人退出去,隻留下白玉堂。


  “信在何處?”於飛問道。


  白玉堂一把扯開衣襟,從懷裏掏出信,雙手遞給於飛。想說什麽話,卻見於飛急急看信,又閉口忍住,站在一旁等著。


  信很短,寥寥幾十個字。於飛一眼看完,頓時驚住。信中隻有一個意思,大軍將要斷糧,已陷入困境。為今之計,隻能仰仗於飛,就近籌措糧草,快速送去泗州。


  “怎麽會斷糧?”於飛暴怒,盯著白玉堂喝問。


  “物流那幫雜碎,把軍糧賣了。”白玉堂紅了眼睛。


  狄青率領大軍,行進到亳州渦陽縣,遭到了叛軍伏擊。


  渦陽縣東六十裏,有石弓山。陸路往泗州,此為必經之地。


  石弓山甚是奇特,亂石橫生、山勢陡峭,遠看像一具長弓。整座大山,被一劈而開、東西分兩片。中間天生一條山路,彎彎曲曲、如同小巷。相傳,陳摶曾到過這裏,因此被稱為仙人巷。


  仙人巷窄窄一條道,兩側山崖陡峭、壁立如削,異常險峻。


  上到山頂,東西兩山、咫尺相望,卻如天塹難渡。然而天地造化,總是分外奇妙。兩山之間,偏生一座石橋。


  狄青到達此地,歇兵停下。打量此山地形險峻,令狄青警惕。他不敢大意,派出斥候上山探查。


  斥候登上山頂,四下一目了然。通過石橋,將東西兩處,皆是查探清楚,確認此處無伏兵。於是狄青下令,大軍快速通過。


  誰知,行至半途,伏兵驟然殺出。


  一時間,密如急雨的箭矢,當頭射來。不僅是箭雨,箭雨還燃著火焰,其間更夾雜著火把、巨石,一片片的拋下來。


  大軍措手不及,頓時人仰馬翻、慘叫迭起。山道狹窄、無遮無攔,根本無處躲藏。一時濃煙滾滾,糧草輜重熊熊燃燒。


  眼見情勢危急,狄青下令,拋棄輜重,衝出山穀。西軍到底勇猛善戰,雖遭伏擊,卻也頂著箭雨,生生逃出生天。


  戰後清點,死傷三千多人,輜重全失。全軍的糧草,隻剩下隨身攜帶的三日口糧。若是得不到補給,頂多支撐三五日。


  負責查探的斥候,嚴重失誤,被狄青斬首。


  但狄青心中耿耿,親自返回石弓山,再次查探地形。


  原來,東側的山嶺下,有一處窪地,甚是隱秘。若不熟悉地理,根本無從發現。斥候站在山頂,向下觀瞧,自是看不見。


  而叛軍一部人馬,就埋伏在窪地之中。待狄青進入山穀,他們迅速攀上山崖,發起了突然攻擊。他們一擊就走,毫不停留。等狄青穩住大軍,再回頭殺來時,敵人早已無蹤。


  狄青馬不停蹄,快速向泗州進軍。出兵前,狄青已得到通報,過了方城縣,他的糧草補給,由京東路籌措,然後送到泗州,與狄青大軍交接。狄青敢放棄輜重,正是心中有數。


  但他兵進泗州,連等兩日,卻是一顆糧,也未見到。


  這一日,斥候來報,南麵發現叛軍,五千兵馬,正緩緩靠近,距離大軍不足五十裏。不過半刻,斥候再報,身後發現敵兵。正是此前石弓山的伏兵。消失了兩日,也從身後追來。


  兩部叛軍,意圖明顯,要來個前後夾擊。而此時,大軍糧草消耗殆盡,進退兩難,狄青陷入了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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