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南國迷情 第142章 五花六軍
橫山不是一座山,而是山連著山、山套著山,千溝萬壑、縱橫交錯。連綿的山嶺,像波浪一般高低起伏。前一眼,山重水複。轉了個彎,立馬柳暗花明。若不熟悉路,一會兒就轉暈了頭。
越是接近邊緣,慕恩越是小心。西夏人並不放心橫山,沿著山口道路,修建了不少哨卡,時刻防備著橫山。一路過來,已經遇到了四處哨卡,都被慕恩悄悄拔除。
這裏是最後一處哨卡,剛被慕恩拿下。哨卡不大,隻有十個人。過了此處,離著西夏軍營,已不足五裏。五裏地,對騎兵來說,就是一個衝刺的距離。
慕恩看看天,說道,“天快亮了。”
種詁坐在山石上,聞言也看著天空。此刻,天空黝黑,幾點星光倒顯得明亮。羌人都在歇馬,從口袋裏掏出豆餅,掰碎了,一點一點喂給戰馬。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隻等爆炸聲起。
不一會兒,於飛從哨卡出來。一手一柄彎刀,呼呼的作勢劈砍。腰帶裏,還插著四五柄。這裝扮,看的種詁發笑。估摸著,是把西夏兵的彎刀,都撿了來。種詁搖搖頭,懶得搭理於飛。
“昆哥兒,帶這多刀?”石彪子見著於飛,忍不出失笑,滿臉都是戲謔神色。“莫不是要砍光了賊兵?”
“這刀不經使,砍兩下就斷。”於飛滿臉嫌棄,手裏雙刀一碰,哢的一聲,兩刀齊斷。他在哨卡裏,已經廢了四柄。
馬上就要上戰場,於飛卻沒有兵器。靴子裏的匕首,近戰可以,上了戰場完全沒用。想著檢柄刀用,誰知一砍就斷。
石彪子兩眼望天,完全無語。西夏的弓刀,可沒這麽差。曆年來戰鬥,禁軍所用的武器,都處在下風。繳獲了西夏的弓弩、彎刀,那是人人爭搶,個個想要。
倒是最近時日,禁軍裝備了新的武器。聞說,新的刀劍,可擊破西夏兵甲胄,令人振奮。但是石彪子等人,還沒有機會換裝。
於飛的匕首,鋒利無比,可稱神兵。哪裏是彎刀可比?於飛揮刀之時,不自覺的,混元一氣隨勢而發。除了他的神兵匕首,啥刀也經不住他的摧殘。
“昆哥兒,還是使槍吧,這刀不合適你。”石彪子部下,嘻嘻笑著,遞過來一杆鐵槍。於飛接過,在手裏掂了掂。比種詁的鐵槍,要輕了不少,倒是能湊合用。
“好吧,小爺就用槍了。”於飛單手持槍,抬手向前一刺,槍尖兒撲棱亂顫,寒芒閃動,威風凜凜。收了槍站定,抽出腰裏的彎刀,稀裏嘩啦扔了一地。
橫山的黑夜,就像是一坨冰疙瘩,封凍了橫山的活氣兒。唯有呼嘯的山風,像是狼嚎似的,掠過黑黢黢的山巒。或許真的是狼嚎,於飛心裏嘟囔著。在他的眼裏,群山就像狼群。
突兀的,遠處閃出團火光。黑沉沉的夜裏,一霎時分外的顯眼。緊隨著,沉悶的爆炸聲傳來。一聲接著一聲,爆炸連成了串兒,火光接二連三,衝天而起。大地微微的顫動,戰馬躁動起來。
西夏軍營的柵欄,被炸開數十丈的缺口。碗口粗的木樁,被炸的斷裂,碎木、石塊兒紛飛,散亂的到處都是。劇烈的爆炸聲,正向著深處蔓延。已有帳篷著了火,濃煙滾滾而起。
軍營霎時大亂,人喊馬嘶。借著風勢,一片片帳篷被引燃,大火愈加猛烈。倉皇的西夏軍兵,提著褲子、抱著盔甲,從帳篷裏鑽出來,驚駭大叫,四處奔逃。劇烈的爆炸聲中,夾雜著淒厲慘叫。
種診這一營,人人背著霹靂彈。衝進大營之後,迅速的向四周散開。一枚枚霹靂彈,被奮力投擲出去,製造著更大的混亂。更有刁鑽的,直接扔進了營帳。淒厲的慘叫,彌漫整個大營。
馬圈被炸塌,數百上千匹戰馬,嘶鳴著逃竄。它們本能的奔跑,想要找到安全的地方。凡是擋在前麵的,皆被一衝而過。無數西夏軍兵,被撞飛倒地,被踩踏而死。
驚恐是一種瘟疫,且無力抵擋。隻是片刻,前營徹底崩潰。每個人都在慌亂的奔跑,卻不知要跑去哪裏。仿佛暗夜裏,遊蕩著吃人的惡魔,無處不在,直鑽入人的心裏。
地麵陡然震顫起來,騎兵從營門衝了進來。轟隆的巨響,震得心髒似要跳出腔子。“殺”騎兵呐喊著,長刀揮舞,呼嘯而過。這是種世衡麾下,最犀利的蕃軍騎兵。
大隊騎兵忽的散開,就像撒出了一把花瓣,落入敵營各處。下一刻,上千枚霹靂彈,幾乎同時炸開。大地劇震,似是要翻過來。無數人站立不穩,耳朵裏嗡嗡直響。
睡夢中的西夏兵,剛被霹靂彈驚醒。還不及反應,凶猛的騎兵,已經殺到眼前。不想變成肉泥,隻有亡命奔逃。甚至有些人,連衣服也沒有,光著膀子飛奔。
騎兵衝出火海,奔馳間收攏一處,形成鋒矢陣勢。一支利箭,挾著地獄雷霆,在敵兵中折轉衝殺。忽而在東、忽而在西,掠過逃兵身後,一層層的削下血肉來。
騎兵的用意很明顯,裹挾西夏逃兵,製造更大的恐慌,衝擊敵人中軍。每一次回旋,都留下大片屍體。敵兵跑的更快,唯恐自己落在後麵,成為騎兵的靶子。
離著軍營不遠,一處低矮的山崗上,種世衡注視著戰場。戰事未起,他的中軍大帳,已經悄悄抵近。種世衡的身後,站著一堆將校,個個頂盔掛甲,氣勢高昂。
山下的深穀中,密密麻麻的軍兵,等待著出擊的命令。
他和敵將籍辣那仁,可算是老對手。彼此知根知底,了解甚深。籍辣那仁久鎮綏州,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雖說現今兵力空虛,但若因此小瞧了他,指定要吃大虧。
種世衡與西夏作戰日久,深知此處難啃。主將籍辣那仁,是個相當厲害的角色。雖是黨項人,卻精通漢家兵法。種世衡與他,大仗小仗打了無數,誰也奈何不了誰。
此處軍營,按照五花六軍陣布設。中軍居中,五軍成梅花狀,散布四周,拱衛中軍。無論攻擊哪一軍,都會受到左右夾擊。在籍辣那仁的麾下,還有三千重裝鐵鷂子。
鐵鷂子渾身是鐵,連戰馬都披上了鐵甲。一旦列陣衝出,那就是步卒,甚至輕騎兵的噩夢。橫衝直撞,擋著披靡。宋軍無數次,在鐵鷂子的衝擊下,四散奔逃、潰不成軍。
“報,西麵敵軍出動,目測三千人馬。”斥候飛身下馬,三步兩步奔到近前,急急稟報。
這就是五花六軍陣,一處有警,相鄰的左右兩軍,皆是快速出兵救援,直插來敵側翼。一個應對不當,不但攻擊不利,甚至有覆滅的危險。種世衡早有盤算,就等著敵人出動呢。
“李奕,率鐵騎出擊,衝散敵人援軍。”種世衡說道。
“末將遵命。”李奕領命,轉身而去。
李奕三千具裝鐵騎,渾身鐵甲,不次於鐵鷂子。但很無奈,種世衡不敢大用。這幫京師來的老爺兵,耀武揚威最拿手。真要上戰場,種世衡心裏沒底。
三千具裝鐵騎,對戰三千步卒。也算是種世衡,給他們一個臨戰考驗。種世衡不敢奢求全殲,隻求將敵人援軍打散。若還不能勝,那還活什麽勁兒?自己碰死得了。
正想著,東側傳來爆炸聲。轉瞬間,爆炸響成一片,烈焰升騰。隱隱的聽到,人喊馬嘶、刀槍碰撞。
那裏是無定河穀,早已藏下伏兵。河穀廣闊,亂石林立。騎兵行進不快,卻適合步卒作戰。尤其是有了霹靂彈,借亂石隱身,隻消將霹靂彈投擲出去,自能造成大量殺傷。
西夏兵暗夜救援,本就心神不定。現今一腳踏進陷阱,再遭受霹靂彈蹂躪,還有什麽戰力?想必潰不成軍。
“選鋒何在?”種世衡一聲厲喝。
“末將在。”四人齊齊應道,正是種世衡近衛。他們的任務,就是直衝敵人中軍,斬將奪旗。
四人麾下,皆是選鋒精銳,能征善戰。人數隻有四千,卻是從十數萬大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兵馬早已準備停當,隻等種世衡命令。
“爾等功業,就在今日。”種世衡看著四人,沉聲說道。“取了籍辣那仁項上人頭,本帥為爾等慶功請賞。”
“末將遵命。”四人一聲暴喝,肅身行禮,甲葉子嘩嘩直響。他們是一柄利刃,向不輕出。一旦刺出,再無回圜。不是敵死,就是我亡。選鋒,隻有一命,隻有一戰。
蕃軍騎兵,衝進了中軍大營。在他們的前麵,西夏兵鬼哭狼嚎,亡命飛逃。攔路的拒馬,被掀翻在一旁。數千軍兵,擠在通道上,你爭我搶,毫不留情的揮刀劈砍。
中軍大營卻是奇怪,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
突然,前方“嘣蹦”連響,急如暴雨。擁擠的敗兵,頓時淒厲慘叫,一片片栽倒在地。呼呼的銳嘯,穿過人群,向著騎兵襲來。領兵的將官,一霎時汗毛倒豎。
“床子弩,散。”他驚駭大吼。
籍辣那仁夠狠,在中軍大營前,布下了一排床子弩。這本是宋軍的利器,卻被籍辣那仁繳獲。此刻,籍辣那仁不分敵我,數十具床弩齊發,一輪急射,哪還有活人?
五尺長的鐵箭,勁力十足,一連穿過數人身體,猶自勁力不衰。釘在地上,嗡嗡亂顫。中者,人馬皆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