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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西北狼煙 第134章 暗謀宣勇

  這處莊院十分普通,占地也不大。院牆低矮、牆皮斑駁。此處院落,緊鄰大道,位置卻是不好。稍懂些風水之人,都不會選擇此處建莊。風水有講究,門臨大道如刀背,主有刀兵之災。


  時人修建山莊,大多選擇僻靜處,依山傍水,賞的是一份雅趣。延州地處邊陲,兵禍連年。城外的山莊,高牆壁壘,莊內養著護院,一有戰事,據莊以自守。


  此處甚不起眼,但若知兵之人看來,卻大有奧妙。莊院地勢較高,居高臨下俯視道路。院牆低矮,卻是視野開闊,更方便弓箭手射擊。此處,易守不易攻。


  門前地形狹小,即便有兵來攻,也排不開陣勢。院牆上,隻要布下數十弓箭手,任是兵力再多,也是難以派上用場。


  莊院的背後,是一條深溝,十數丈深,山壁直上直下。從下方攀登不上來,上方卻可以借助繩索,從此悄然退走。這裏,哪是什麽莊院?分明是軍事寨堡。


  王大觀下來馬車,恭敬的叫門。不一時,有人打開院門,領著他進了莊院,徑直往內院裏去。


  穿過兩重院落,到了一處獨立的小院。門口有人守著,皆是高大魁梧,麵相凶惡。走動之際,透著軍伍的架勢。


  “屬下王大觀求見。”王大觀躬身唱名。


  守衛不搭理他,院裏也沒人應聲。但王大觀躬著身,一動也不敢動,極有耐心的等著。冷風的天,他的鬢角竟見了汗。


  過了有盞茶時間,從院裏出來一名侍女,說道,“進來吧。”


  王大觀應諾,跟在女子身後,低著頭亦步亦趨。到了一間廳堂,王大觀站定。眼角餘光掃到上座有人,立馬躬身低頭。


  嘴裏說道,“屬下延州青銅箭簇,王大觀,參見郡主。”撲通一下跪倒,頭抵到了地上。


  “王大觀,你那計劃,可是都不濟事。”蕭奴兒懶散的坐著,雙臂僵直,被衣袖遮住,放在椅背上。口氣淡淡,聽不出喜惡來。


  “屬下知罪,請郡主責罰。”王大觀說道。


  “你可不歸我管,要責罰,也是師叔的事。”蕭奴兒的聲音,清脆悅耳,但是卻透著寒意。“你若是我的人,早死了。”


  王大觀身子趴的更低,一句話也不敢說。這個郡主,雖年紀不大,但性情古怪。稍不如意,就會大發雌威。跟在她身邊的人,個個都是提心吊膽。不知哪句話說錯,小命兒就沒了。


  蕭奴兒性情大變,卻是因雙臂被廢。當初,蕭奴兒膽大包天,潛入大宋皇宮,想要尋找神奇的白果。不想,正撞上於飛。驚慌之下,硬接了於飛一掌,導致雙臂筋脈碎裂。


  還未回到遼國,她的雙臂齊肘以下,已開始潰爛。赫赤嘉當機立斷,狠心斬斷了蕭奴兒雙臂,總算保住了一條性命。但蕭奴兒失去了雙臂,生不如死,徹底崩潰了。


  直到了木葉山,見到圓融國師,蕭奴兒才痛哭出聲。圓融很是寵愛蕭奴兒,但一身本事功參造化,卻也無能生出雙臂。圓融找到能工巧匠,為她打造了一雙假臂。


  這雙假臂,比真臂更厲害。玄鐵摻金摻銀,不僅華美,而且堅硬無比,刀劍砍上去,連痕跡都沒有。兩隻手裝有機關,可以自如伸縮展握。指尖藏有毒針,端地狠辣異常。


  圓融親傳了一套爪法,配合假臂使用。失去雙臂,蕭奴兒不僅沒廢,反而武功大進。隻是性情變得狠厲,稍不如意,動輒殺人。曾經巧笑倩兮的後族明珠,如今成了冷血魔頭。


  但是沒人知道,蕭奴兒夜夜噩夢。她的心,被困在驚懼中,難以逃脫出來。一閉上眼,就看見於飛一掌拍來。無數次從夢中驚醒,瘋狂的砸爛一切物件,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於飛,也拍成肉泥。


  她對於飛的恨,遷怒到了所有宋人身上。即便是在遼國,她見到宋人,也是殺之而後快。一時間,宋人商販紛紛逃離,遼國因此商稅大減。遼國皇帝龍顏大怒,將蕭奴兒禁足家中。


  但沒多久,圓融國師失蹤了。


  隻有赫赤嘉知道,圓融國師去了哪裏。但正因為他知道,所以更是驚慌。計算時日,國師早該回返。至今不見蹤跡,隻能說明,國師出事了。他的消息,截止在河東。


  又是十數日過去,依然毫無音訊。赫赤嘉這下真的急了,派出僧錄司暗探,潛入大宋尋找。奈何,圓融國師蹤跡皆無,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人沒有找到,僧錄司和皇城司的暗諜,卻數次撞在了一起。雙方皆是心照不宣,一碰麵,先打一個昏天黑地。皇城司的暗諜,此次卻是江湖高手居多,讓僧錄司吃了大虧。


  到了這個時刻,赫赤嘉不敢再隱瞞皇帝。終於硬著頭皮,說出了圓融國師去向。在契丹人心目中,國師身份貴重,比之皇帝位,更受世人崇敬。國師失蹤,遼國不穩。


  宋遼邊境上,氣氛陡然緊張。遼國不斷增兵,讓大宋這麵,也是一日三驚,跟著不停的增兵。卻不知,遼國皇帝根本無心戰事,他增兵,乃是在邊境上,尋找圓融國師。


  這一日,有人闖上了木葉山。口口聲聲,說道圓融搶了他的徒弟。此人武功高絕,木葉山竟無人可擋。來人找不到圓融,心中憤恨,把圓融的幾個徒弟,個個都打斷了腿。揚長而去。


  赫赤嘉聞聽消息,卻是有些恍然。南朝二皇子,小小年紀,卻有一身高深武功,想必是此人的弟子。國師擄走了皇子,人家師傅打上門要人,一報還一報。


  隻不過,國師並沒有回來。整個木葉山,哪有此人的對手?木葉山算倒了黴,師兄弟們遭了池魚之殃。


  遼國皇帝大怒,派出了精銳皮室軍。但是那人,在木葉山殺了一通,早跑的無影無蹤。皮室軍再精銳,哪裏找去?一時間,遼國都城風聲鶴唳,都聽聞有南朝高手,殺上了木葉山。


  皇帝也害怕了,木葉山高手如雲,都擋不住那人。皇宮裏雖有侍衛,但是能安全嗎?一道旨意下來,上京戒嚴了。滿大街軍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如臨大敵。


  也就是此時,蕭奴兒聽說了消息。她與圓融國師,情如祖孫,哪裏還穩得住?當下,帶著自己的護衛,趁夜溜出上京,偷偷地潛入了大宋,一路尋找圓融國師。


  但她的行蹤,哪裏瞞得住赫赤嘉?沒幾天,赫赤嘉通過細作,給蕭奴兒傳來消息,命她趕赴延州,配合青銅箭鏃,攪亂延州。


  師叔的吩咐,蕭奴兒隻能聽從。但這個青銅箭簇,卻無能之極。連著兩樁事,沒有一件辦成。


  “去把那人抬過來。”蕭奴兒吩咐道。


  過不多時,兩名守衛抬進來一人。王大觀一見,大吃一驚。這人好不淒慘,一隻胳膊齊肘而斷,渾身上下血淋淋的,也不知受了多少傷勢。雖已包紮了,但依舊有血滲出來。


  這個斷臂之人,正是王大觀派出的向導。爆炸起時,他正在西夏軍中。所幸,人還機靈,躲在了岩縫兒裏,總算保住了一命。但迸射的碎鐵,還是削掉了他的胳膊。能奪馬逃回,已很是幸運了。


  昨夜,王大觀就聽說了,種診突襲了西溝。


  西溝那地形,兩山夾一溝。可想而知,被霹靂彈襲擊,會是怎樣的慘狀?看著手下的傷勢,心中驚駭。


  “一炸一大片啊,人馬都炸成了碎塊。”說起那夜經過,此人仍是滿眼的驚懼。


  他眼睜睜的見著,無數的人馬,被炸成了碎塊。鮮血、碎肉,到處飛濺。仿佛一腳踏進了地獄,那種震撼,足讓人心膽俱裂。


  “霹靂彈,霹靂彈。”蕭奴兒皺著眉,嘴裏不停的念叨。她見識過霹靂彈,聲如天雷一般,當初可是嚇了一跳。


  霹靂彈暴烈,根本無物可擋。一旦炸了開,二三十步內,中者立死。尤其是對騎兵而言,簡直就是克星。此物,早已引起僧錄司重視。奈何,一直得不到製法。


  遼國也有下令仿製,但製出的霹靂彈,毫無用處。一聲悶響,一股濃煙,根本炸不開外殼。即便炸開,也是一分兩半。與南朝相比,相去甚遠。還是要找到製法。


  但要找到製法,就得去東京城。蕭奴兒想到此,恨恨的咬牙。東京是她的噩夢,此生再不願踏進。除非,將大宋徹底征服,讓那個萬惡的皇子,跪在她的麵前。


  “桃紅說了些什麽?”蕭奴兒忽的問道。


  王大觀不知桃紅是誰,正自茫然發怔。隻聽有人回道,“桃紅說,王貴還在猶豫。”


  “嗬嗬,還在猶豫?”蕭奴兒冷笑。


  “倒是積攢了不少霹靂彈。”那人接著說道。


  “哦?有多少?”蕭奴兒問道。


  “四百枚。”那人說道。


  蕭奴兒不置可否,慢慢的踱步。過了半晌,才說道,“既然給臉不要,那就嚐嚐,鞭子是何滋味。”


  桃紅柳綠隸屬僧錄司,卻是另一條線,與王大觀無關。她倆的任務,是策反王貴。本來沒有這麽急切,自可由著桃紅柳綠,下一些慢功夫。但現今情勢,卻是對遼國不利。


  南朝與西夏的戰爭,本來是遼國要挾的籌碼。但是,霹靂彈的出世,讓宋夏戰爭的走勢,發生了變化。一場接一場的大勝,讓大宋麵對遼使時,正一點一點變得從容。


  必須盡快,製造一場大亂。才能讓遼國,重新占據優勢。逼迫南朝君臣,不得不答應遼國的要求。


  “王大觀。”蕭奴兒說道,“我有個計劃,需要你協助。”


  “郡主請吩咐。”王大觀肅聲說道。


  “派你的人,在城內散布消息,就說宣勇軍王貴,偷盜霹靂彈,要把延州獻給西夏人。”蕭奴兒冷聲說道。


  “屬下遵命。”王大觀立時應諾。心念一轉,已想的明白。王貴既然猶豫不決,那就加上一把火。等城內謠言四起,王貴還能坐的安穩嗎?自是逼他起事。


  果然,是讓王貴嚐嚐,鞭子的滋味。


  王大觀見此間事了,躬身告退。他還要趁著天亮,返回城裏。這是他多年的習慣,早上出城收賬,天不黑返回。延州城門守軍,都認得他,也早了解王大觀的規律。


  “王大官人,今兒可回的晚了。”有守軍打招呼。


  “常軍頭,收賬難啊。”王大觀打著哈哈,一抖手,一串銅錢飛出了車廂,準確的落在軍頭懷裏。


  “哈哈,又讓大官人破費。”此時,延州仍在戰時狀態,城門查驗並未解除。軍頭哈哈一笑,順手收了銅錢。抬手一揮,命人放行。


  “天冷,兄弟們添口熱酒。”王大觀說著,不經意的,向後瞥了一眼。隻見馬車後麵,排著長長的隊伍,都是等著進城。


  卻有一人,牽著一頭黑驢。此人頭上扣著氈帽,低著頭,雙手揣在袖子裏,不緊不慢的排著隊。


  王大觀皺了皺眉頭,他早上出城,就見過這頭黑驢。此時回城,不想竟又碰著。這麽湊巧麽?王大觀若無其事,放下車簾,向城裏行去。但心裏,卻掀起了驚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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