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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京風華 第23章 百日站樁

  六毛儼然成了於飛的跟班,為此,元童很是生氣。兩人打了一架,元童不是對手,嘴角流血,好不淒慘。蹲在屋角抹眼淚。


  “怎麽啦?”香草走過來正好看見。


  她最近忙的很,搬到玉璋苑,比原來的地方大了有十倍。新來的內侍、宮女也多了,還有一班侍衛宿值。整個院子裏,除了乳母廖氏,全聽她的指派。誰讓她最得小皇子信賴呢?

  “元童?”香草見元童低頭不回話,又叫了一聲,走近了把元童拉起來。忽然看見嘴角的血跡,頓時就火了。“誰打的?”


  被香草逼迫著,元童終於吭吭哧哧的說明白了原委。六毛稍大一歲,何況從小在軍營野慣了,身手靈活,打架更是家常便飯。元童才八歲,哪裏會是對手。


  “去打水洗洗臉。等我見了,定狠狠教訓他。”香草安慰著元童,但他知道,於飛現在和那幫西軍的遺孤很親近,還要建立少年軍。這仇怕是一時三刻沒法報了。


  自從修煉於飛教給她的吐納功法,香草已經有了些火候。很奇怪的感覺,身體裏似乎有一股氣,隨著呼吸遊走全身。力氣增大了不少,身子也輕快了很多。她還沒有修煉武技,二皇子說再等等,內功有了根基再修煉。


  在禦花園的一處隱秘之地。周圍樹木遮擋,中間卻空出了一塊兒地方,原是為逛園子逛累了休息用的。現在,成了於飛的訓練場。


  於飛麵前站著五個人,正是六毛他們。於飛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教些什麽,他自己還糊塗著呐。


  邪道人的記憶裏有很多的武技,每一樣都很厲害的樣子,但學起來就不是那麽順利了。不是姿勢擺不到位,就是角度拿捏不準,認穴打穴更是一塌糊塗。


  認真的思考過後,於飛認為這是身體的協調能力不夠。一句話,本身身體的素質達不到要求,反應、柔韌、眼力等等,都要從頭練起,用笨辦法提高身體素質。


  百日站樁,這是他前世聽到過的,最簡單的打基礎的功法。每日站樁一個時辰,雙腳並立,身體挺直,一動不動。


  他有混元一氣護體,沒有想象的那麽艱難。但剛剛加入的五個人,此時正齜牙咧嘴,似乎全身爬滿了蟲子,難受至極,汗水啪啪的往下掉。


  “不許動。”於飛叫道。


  “撐不住了。”七歲的馬大壯,看著像要暈過去。


  “撐不住也得撐,不然就得滾蛋。”六毛嘶聲大叫。


  “啊。”幾人一起吼叫,緩解身體上得極度不適。


  扭頭看了看插在地上的一炷香,馬上就要燃盡。他的心裏也是一鬆,又一天煉獄要結束了。又過了一刻後,他說,“好了,休息。”


  隻聽“噗通,噗通”幾聲,六個人倒了一片,雙腿還在一彈一彈的抽搐。


  陳景元隱身在禦花園暗處,看得直撇嘴,自言自語道,“竟都堅持了下來,心性倒是不錯。”


  他看出了百日站樁的門道,竟是類似道家築基之法。全身放鬆站立,雙手抱陰陽,身體自動調節肩、頸、胯、背,混元一體,氣力自生。待真力換舊力,身體脫胎換骨,體內氣息源源不絕,遊走全身,氣力大漲。此乃非常高明的煉體之法,但過程怕是不亞於削骨搓皮,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他衝著遠處一指,假山草叢裏立刻跑出來幾名侍衛,快步跑到了於飛等人跟前,也不說話,一人抱起一個送去了住處。於飛自然不用人送,廖氏就在一邊不遠的地方看著,早就眼淚汪汪了。


  此時小步跑過來,心疼的給於飛揉著腿,說道,“天天這麽站,能有何用?看看累的,若是讓娘娘知道,定是不許你這般胡鬧。”


  “阿母,我不累的。”於飛站起身,伸胳膊踢腿,沒事兒似的。其實也真的沒什麽,混元一氣流轉全身,疲累酸脹早就消散不見。隻是那五個卻是真的累慘了。


  於飛讓廖氏跟著,這是很無奈的事。他的靈覺驚人,早感覺到身邊有功力高深的人跟隨,或許就是那晚和柳寶兒大戰的大內高手。


  不用猜也知道是皇帝派來的,與其藏著掖著,不如光明正大。反正他修煉無相神功是在床帳裏,你不能進帳子裏來監視吧?


  和西軍遺孤一起鍛煉身體,正好可以隱藏真正的修煉。同時,也是與六毛等人增進情誼的辦法。一起鍛煉身體,一起吃苦受罪,交情自然是不一樣的。


  “那方才摔倒,莫不是裝的?”廖氏笑道。


  “哪裏是裝的,是真的。”於飛急了,這話傳進那幫孩子耳朵裏,他的光輝形象可就毀了。轉眼就看見廖氏逗趣的眼神,一時間大窘,也不等廖氏,撒丫子就跑,轉眼不見了人影。


  秦征坐在酒樓一間包廂裏,一個人麵對一桌子菜,毫無食欲,隻是一杯一杯的往嘴裏灌酒。


  他是真的鬱悶了,誰能想到往京城送了一趟人,結果把自己也送進了皇宮。右班殿直、殿前步軍司禦龍弓箭直都虞侯兼禦前少年軍弓箭教頭,這是秦征的新官職。


  升了官,又成了皇帝近衛。按說該高興,但他誌在邊塞,心心念念都是熱血疆場,策馬揚槍;留在京中,日日蠅營狗苟,消磨誌氣,哪裏是他想要的軍旅榮光。越思量,越是渾身難受,一時心緒難平。


  正喝的憋悶,卻有兩人徑自進了屋來,正是郭佑和劉仲武。郭佑大叫道,“秦安民好不仗義,自顧飲酒,卻把兄弟都忘得幹淨。”


  秦征一見大喜,連忙起身賠禮,拉著兩人坐下。高聲叫道,“小二,速速上酒,撿拿手的招牌菜上來。”已是有了醉意。


  劉仲武卻是心細,看出端倪,不由問道,“何事竟讓秦兄弟在此一個人喝悶酒?若是有什麽難事,卻不能少了咱們兄弟。”


  “是啊?怎能少了我郭佑。”性子憨直的郭佑剛反應過來。


  “唉。”秦征歎了口氣,也不瞞著。“兄弟升官了。”


  “啊?”郭佑二人懵了。升官不是好事兒嗎?

  “右班殿直、殿前步軍司禦龍弓箭直都虞侯兼禦前少年軍弓箭教頭。”秦征怏怏的報了一遍新官名,目光盯著郭佑。


  “這是好事兒啊,恭喜秦兄弟。”劉仲武大喜,立時恭喜道。


  “好什麽好?”郭佑的反應卻是不一樣,啪的一拍桌子,震得杯盤亂跳。怒道,“這是毀了秦二。”


  秦征拍了拍郭佑的肩膀,搖搖頭又歎了口氣。“來,喝酒。”


  劉仲武有些尷尬,卻又不明所以。一下子,屋裏三人都不出聲,屋裏的氣氛霎時沉悶了起來。小二適時端了酒進來,給郭佑二人斟上,殷勤說道,“三位先慢飲,本店拿手的好菜立馬就上來。”


  小二一打攪,屋裏緩和了氣氛。三人端起酒碗一碰,各自飲了個幹淨。郭佑哈出一口酒氣,放下碗道。“我說兄弟,你也是,何不辭了它,作甚要接了這鳥差事。”


  “聖旨啊,哥哥,小弟又不是文官,敢抗旨嗎?”秦征鬱悶道。在大宋朝,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文官清貴,遇上不滿意的差遣,敢直接推辭不受。不僅皇帝拿他沒辦法,還能在士林博取好大的名聲。


  武將可就沒這待遇了,用你那是看得起你。敢拒絕?留著你這不識抬舉的賊配軍何用?說殺那就直接殺了。石頭扔水裏還有個響動,殺個武將,連個響聲都不會有。


  重文抑武的國策,讓大宋每一名武將,都活的戰戰兢兢。


  “唉。”郭佑也是一聲長歎。他自家也有一攤爛事,在京營中當差,卻不願隨波逐流,被同袍視為另類;看不過上官克扣軍餉喝兵血,被打壓閑置;想要操練士卒,卻無人願意追隨;幾次三番要去邊塞,都被上官給擋了回來,美其名曰“為你好。”因為頂撞上官被罰去守城門,那更是家常便飯了。


  郭佑早見慣了京營的德行,一個個腆胸疊肚,混吃等死。欺負百姓,一個頂倆;上馬征戰?還能上的去馬嗎?就像話本裏說的,盡是一些銀樣蠟槍頭。


  劉仲武一直沉默著,沒有再說話。他很是不明白秦征和郭佑的想法。天子近衛不好嗎?禁軍裏打破頭都搶著幹呢。身份體麵,俸祿又高,還能時時在天子麵前露個臉兒,保不準哪天就飛黃騰達、青雲直上。豈不是博個封妻蔭子?

  話說回來,這個禦前少年軍弓箭教頭,卻是令劉仲武意動。他思忖著,自己的箭術不比秦征稍差,雖小有名聲,但終是缺了機會,一直鬱鬱。


  如今,秦征明顯是不願意幹呐,若他肯在官家麵前舉薦自己,說不得就是一場富貴。劉仲武斟酌著詞句,眼神遊移,一時難以自已。


  秦征見劉仲武欲言又止,似是難以開口的樣子,問道,“仲武兄,可是有何話要說?”


  “啊?”劉仲武一愣,隨即穩定下心神,為難的說道,“唉,秦兄弟有所不知,為兄從幼時開始,日日習練箭術,已二十年矣。”


  劉仲武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如今年屆而立,身無長物,唯箭術可堪一觀。俗話說,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秦征和郭佑都沒有說話,等著劉仲武的下文。劉仲武忽的立起身,向秦征施了一禮,秦征忙要站起還禮,卻是被劉仲武按住。


  “秦兄弟胸有韜略、誌在疆場,視近衛之職如草芥,令為兄敬佩。”他說道,“想那殿前諸班直,非勳貴之後不得入,非軍中舉薦不得入,非樣貌魁偉不得入,非武藝精絕不得入。某空有一身箭術,奈何無人舉薦,輾轉蹉跎,隻能望闕興歎。”


  “仲武兄,莫非是有意諸班直?”郭佑一臉不可思議,插話道。


  “正是如此,為兄多年苦求之而不得。”劉仲武黯然。


  秦征聽明白了,卻沒有馬上接話。沉靜的端起酒碗,注視著眼前酒水,低頭看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一仰頭一飲而盡。


  “仲武兄的話,某懂了。”秦征放下酒碗,看著劉仲武說道,“小弟已得到朝廷詔命,準許明日未時入宮見駕。到時必向官家舉薦,仲武兄箭術精湛,定能得官家重用。”


  “秦兄弟大恩,劉斌沒齒難忘。”劉仲武大喜,起身鄭重向秦征施禮。


  “仲武兄,言重了。”秦征一把托住劉仲武的胳膊,拉他坐下。


  哈哈幾聲大笑,接著入座喝酒。秦征沒有了方才的鬱悶,劉斌更顯得殷勤,郭佑一碗一碗的和兩人滿飲。一時氣氛融融,談笑晏晏。隻是三人之間,恍惚少了初次喝酒時誌趣相投的意氣,卻多了一分客氣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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