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京風華 第11章 校場比箭
擁有力量,是軍隊中獲得尊重的不二法門。秦征從宮中出來,立刻被等在宮外的一眾同袍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打聽試射殿廷的結果。
“成了。”秦征隻說了兩個字,眾人就沸騰了。這一行七八人,卻是另有公幹。因為秦征要參加試射殿廷,所以結伴一同來了東京。今日,他們就要出京返回延州,但記掛著秦征的事,一直等在宮外,想要得了秦征比試的結果再回去。一聽成了,立時歡聲一片,吵鬧著讓秦征請客。
“某還要遲幾日,等待審官院的通知,領了告身再回去。今日就當為諸位哥哥踐行,痛快喝一場。”眾人簇擁著秦征去尋酒鋪。不一時,尋了一處臨街的酒家,在二樓上靠窗的位置上坐下,大聲叫嚷著上酒上菜。
“秦二,快說說,得了何官?”一虯髯大漢問道。
“陛下隆恩,賜了三班奉職。”秦征衝皇宮的方向一拱手道。
“從九品三班奉職,秦二郎今後可就是秦大官人啦。”
“恭喜,恭喜。”眾人一連聲的賀喜。
這些人都是秦征同袍,戰場上得來的情誼,可以交托後背的生死交情。就算秦征得了官身,也不見有什麽生分,皆是為秦征高興,仿佛自己得了官身似的。依舊如往常,沒大沒小,吵鬧一片,灌著秦征喝酒。
這一番吵鬧,有人不高興了。酒樓裏還有兩桌酒客,隻見一桌坐著兩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似是在說著什麽事。突然被吵鬧的說不下去,立時一皺眉,在桌子上猛拍了一掌。“嘭”的一聲,響聲不小,樓裏一靜,都循聲望了過來。
“小小從九品,一個屁大的官兒。值當如此吵鬧?”
秦征身邊的人不幹了,一個個“嘭嘭”的踢開座椅站了起來,一人出聲道,“兀那漢子,咱爺們兒自在這裏快活,關你鳥事?”人多勢眾,說話就有膽氣。而且軍漢粗魯慣了,滿嘴跑鳥那是司空見慣。對方一聽火氣也上來了,站起身就要動手。
“住手。”秦征趕緊喊了一聲,不想事情鬧大不可收拾。他衝對方一抱拳道,“小弟秦征,見過這位兄台。”
對方見秦征見禮,不好發作,又明知對方剛得了從九品三班奉職,是個官身。壓下火氣,抱拳道,“某家郭佑。”
“郭兄請見諒,幾位同袍給小弟慶祝,一時吵鬧擾了郭兄,還請勿怪。”
“不妨事。”郭佑見對方放低姿態,又同是行伍,頓時消了氣惱。
“相逢不如偶遇,郭兄若不嫌棄,不如兩桌並一桌,喝酒吃肉,豈不快活?”秦征邀請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多堵牆,這道理他很是明白。見秦征說的豪爽,心中意動。他本身就是豪爽之人,好結交朋友。秦征言談舉止甚和他的脾性,起了結交的心思。
秦征這邊一幫人中也有心明眼亮之人,一看這情形,跨前一步,在郭佑側背輕輕一推,嘴裏起哄道,“吃酒,吃酒,莫非還要等著小娘子來唱曲兒。”眾人哈哈一笑,郭佑見台階就下,一把扯過他的同伴,向眾人介紹道,“此是東京弓箭社有名的神射手,劉斌劉仲武。”
眾人景仰,一番見禮後坐下。推杯換盞,幾杯酒下肚話匣子打開,氣氛熱烈,竟是相見恨晚。秦征的同袍有軍令在身,不克多留,飲了幾杯酒後告辭離開。郭佑卻是和秦征對了脾氣,得知試射殿廷時,秦征八十步外五箭三中,立時大叫神射。劉仲武聽得手癢,高手難得,起了比試切磋的心裏。
郭佑有了酒意,見劉仲武心癢難耐的表情,心中明了,對秦征說道,“我這個哥哥,沒有其他嗜好,隻有一點,好射藝。神衛軍校場離此不遠,秦兄弟可願與我這個哥哥切磋下箭法?”
“小弟箭法粗糙,正想向劉兄請教。”
“秦兄弟客氣了。請教不敢當,劉某對秦兄弟的箭法甚是欽佩,見獵心喜。讓兄弟見笑了。”
結賬離去,三人直奔校場。郭佑本是神衛軍的人,武功高強,在軍中甚有威望。聽說要比試箭法,營中出來了一大幫人吵著要看。來到校場,取了弓箭,吩咐一名兵丁將箭靶放在八十步。此時,得了消息趕來看熱鬧的軍士越來越多,不一會,就將校場給圍了起來,看樣子怕不有千人。有好事者立刻開起了盤口,賭秦征和劉仲武各中幾箭。
兩人一人一箭,輪番發箭。三輪過後,都是三發三中,平局。場上的氣氛陡然熱烈了。都是老行伍,知道八十步射中很不容易,但也有偶爾射中一箭、兩箭,但是箭箭命中,這箭法就高超了。秦征和劉仲武都喝了點酒,但是不多。此時狀態超好,竟是都達到心境空明的境界,眼與手合,身與箭合,神與氣合,氣定神閑,旁若無人。一箭發出,中!
又兩輪,皆中,平。五箭五中。也許是高手遇到了高手,兩人都是超水平發揮,達到了最佳狀態。兩人沒有再比下去,到此剛剛好。不僅箭術提升,心境也得到了提升。郭佑已經看得心旌搖動,這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高超的箭術。自己比不過劉仲武還罷了,現在秦征的箭術也是遠超自己。竟有些落寞了。好在沒有落寞太久,就被秦征和劉仲武一人一隻胳膊,拉著找地方喝酒去了。
一夜之間,秦征和劉仲武名動神衛軍。
於飛現在的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每天去坤寧宮向皇後請過安就沒他什麽事了。一日三餐有人服侍,想出去逛逛有人抱著,想吃什麽張口就行。最近宮裏流行象戲,加了砲的那種。新鮮加上多了變化,宮裏從皇後到小黃門,一個個樂此不疲。也難怪,這時候沒有那麽多玩耍的事物,左右不過捶丸之類的遊戲。什麽時候把麻將給造出來,嘿嘿,想想皇宮裏一群妃嬪宮女小黃門,支桌子打麻將的場景,於飛很是期待。
跟著皇帝趙禎去了一趟武英殿,這是於飛來到這個世界後,去的最遠的地方。迥異於後世的建築,頂盔掛甲的武士,溫文爾雅的文官,都給了於飛新奇的感覺。這是大宋,繁華富裕卻又多災多難的大宋。燕雲的丟失,讓大宋時刻警惕著北方的威脅。增兵、修寨,甲胄、武器,沉重的軍費壓的大宋朝廷喘不過氣來。
更多的官僚,知謀身而不知謀國,眼睜睜的看著繁華大宋遭受欺淩,淪入異族之手。所謂名臣,道德文章而已。論起治國手段,滿篇宋史,隻見節流,不見開源。無數措施,鑄大錢、青苗貸、手實法,最終都成了壓榨民間的工具。肥了士紳、廢了小民。於飛無意臧否千古人物,隻是有感而發。他隻是偶爾閃爍在大宋天空的一朵火花,劃空而過,不知何時就會消失無蹤了,但時間的進程不會停下。
吃過了晚飯,於飛卻有了精神。吩咐著元童找來筆墨紙硯,他要作畫。被香草嗤笑了,於飛非常的不服氣。
起因卻是皇帝趙禎。今天一下午都跟在趙禎的身邊,煌煌天威之下,於飛看見了皇帝的虛弱和憔悴。也許是疲勞過度,也許是身有暗疾,他的臉色青灰,常常輕咳。於飛的身體現在太小,在皇宮裏,他需要皇帝的保護,可不想皇帝早早離開。他不知道曆史上趙禎是否短命,但是,這個時代的醫術還不發達,說不準什麽病就奪了性命。
他的記憶裏有一套功法適合趙禎習練。於飛後世街邊公園裏常有人練習八段錦,他自己也學過,很有效果。但宋代還沒有。所以他準備畫出來,假借孫真人托夢,獻給皇帝健身。
於飛畫的認真,但畫技讓人難以恭維。依稀可以看出畫的是個小人兒,也能分辨出雙手托天的姿勢,隻是樣貌醜陋、身形怪異。香草已經笑翻了。
終於畫出了八幅圖。於飛很不滿意,因為每一幅圖的小人兒樣貌都不一樣,各有姿態。沒辦法,沒學過。香草一張一張的品評,於飛一點一點的低頭,最後完全把頭抵在了桌案上,雙手抱頭,心灰意冷的樣子。毫無繪畫的天賦,於飛給自己下了一個結論。
“在做什麽?”卻是昭容苗氏陪著皇帝,走進了屋來。於飛抬起頭,皇帝沒來由的猛然一聲大笑。隨後,一屋子的人都笑。卻是於飛趴在桌案上,臉上染了墨漬,又無意識的用手抹了一下,成了滿臉花。
明白了於飛在做什麽,皇帝趙禎感動了。四歲幼子已經心疼父親,有了如此孝心,讓趙禎憐愛。想起前不久還被毒害,九死一生,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苗氏卻是一副甚是滿足的樣子,看著官人和愛子,這就是她的全部。
“何正。”皇帝身邊的內侍何正立時一弓腰,聽皇帝說道,“去畫院,召兩名善工筆的畫師來。”何正領旨而去。
趙禎隨手拿起於飛的畫作,一幅幅的看著,嘴角藏不住的笑。苗氏看了一眼,捂著嘴忍住笑,但忍得艱苦,肩膀一抖一抖的。皇帝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於飛認命了,笑吧,笑吧,爺就是這水準,怎麽著吧?
宮廷畫師真不是吹的。於飛把八段錦從頭到尾,比劃了一遍,兩名畫師下筆如神,寥寥數筆,已惟妙惟肖的將於飛表演的八段錦畫了出來。一個幼兒穿著小小的錦袍,麵容俊秀,動作舒展,異常華美。雙掌托天理三焦,左右開弓如射雕,八個動作,一絲不差。
打發了畫師離開,皇帝讓於飛又演練了一遍。這一次他看得分外的仔細,雙手不自覺的跟著一起比劃。待於飛收功站定,皇帝又問,“此功法可有名字?”於飛想了想,搖頭道,“孩兒隻知是養生功。”
“此功法共分八式,吾觀你演練之時身穿錦袍,動作舒展流暢,優美而華貴,不若就叫做八段錦如何?”於飛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莫非八段錦就是從宋朝宮中傳出去的?怎麽皇帝一口就叫出了八段錦?
皇帝回到福寧殿,並沒有休息,而是問道,“你可記住了?”
“小的都記牢了。”何正答道。
“你演練一遍。”
“遵旨。”
何正站定,回想了一遍,慢慢的一式一式的演練出來,竟是絲毫不差。命何正和一眾宮人都出去,皇帝坐在桌案後,對空道,“和叔,此功法何如?”
人影一閃,陳景元出現在大殿內。他琢磨了一下,竟是施展了出來,一式一式演練。稍後,他問道,“官家,此功法應該還有口訣。”
皇帝點頭,低聲吟道,“雙掌托天理三焦,左右開弓如射雕,調理脾胃臂單舉,五勞七傷往後瞧,搖頭擺尾去心火,兩手攀足固腎腰,攢拳怒目增氣力,背後七顛百病消。”
陳景元修道多年,見識廣博,尤其對道家養生功法造詣高深。但是麵對八段錦,道心卻是有了不小的波瀾。思忖良久,說道,“仰掌上舉以治三焦;左肝右肺如射雕;東西獨托,所以安脾胃;返複而顧,所以理其傷勞;大小朝天,所以通其五髒;咽津補氣,左右挑其手;擺鱔之尾,所以祛心之疾;左右手以攀其足,所以治其腰。”
又道,“以動功引導氣息運行全身,祛病強身。創此功法之人,非道家引導之術與醫術雙修之人不可得。官家,此功法了不得,雖不及洗髓、易筋,相去不遠矣。”
得了陳景元如此高評價,皇帝大喜。非道家引導之術與醫術雙修之人不可得,何也?除了精通醫術、精通道家功法的孫真人,還有何人?得虧是皇兒孝順,才使此精妙的養生功歸於皇家,現於世間。皇帝很興奮,恨不得立時修煉,體驗一下仙授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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