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半腥風
“你不敢？你還有什麽不敢的！”江氏扭過頭，眼眶內滿是淚水，“說你兩句，你就往深山跑，那山林滿是野獸，若是……”
若是碰上大蟲……
江氏猛的搖頭，打斷響徹耳邊的虎嘯聲，身子卻晃了一晃，樓知夏忙起身去扶，“娘！”
江氏扶著頭，好一會兒才止住眩暈，瞧見樓知夏沒有什麽血色的小臉一臉擔心緊張，忍不住將她一把抱在懷裏，“娘什麽都不求，隻要你平平安安的，咱們一家好好的，娘什麽委屈都能受，什麽苦都能吃……你別嚇娘了，別再嚇娘了……”
“娘，我不會了，我以後都不會了！”
若不是她初來乍到，手邊沒什麽趁手可用的，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她是斷不會用的！
好一會兒，江氏才緩過神，擦了臉上的淚水，下了炕，“家裏沒銀子拿藥，我去把喬郎中給你手傷準備的藥膏拿來，好歹塗上，不能留了疤，我夏兒以後還要嫁人的……”
紅著眼給樓知夏上了藥，看著女兒滿身的傷，江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拉住她的手，“夏兒，晚點我跟你爹去正房，你乖乖待在屋裏，不管那邊發生什麽，都不要過去，知道嗎？”
樓知夏搖頭，答非所問，“娘，你的臉色很差，是身體不舒服嗎？”
江氏搖頭，低眸看了眼腳踝，道，“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等你爹回來幫我正一下骨就好了，不礙事兒。”
“腳踝……”樓知夏皺眉，蹲下身去摸江氏的兩隻腳，左腳已經腫成了饅頭，難怪江氏的臉色那麽差。
她探手找到位置，手下猛的用力，江氏不妨驚叫出聲，待反應過來，腳踝已經被正了回來，她驚訝的看著樓知夏。
樓知夏仰頭笑，“姥爺給表哥正骨時教過我。”
江氏恍然，念叨了一句，“你姥爺怎麽教你這個，女孩子家家的……”
“興許是擔心我整日在山間行走，不小心扭傷腳吧。”樓知夏胡亂編了一個理由，江氏神情突然一變，抓著她的手，“以後別往深山去，不不，以後你別進山了，山裏太危險了……”
“嗷嗚……”樓知夏懷中，突然探出一個頂著小腦袋。
江氏的話一頓，“這、這是……你在山裏撿的野貓？”
樓知夏想了想，免得養老虎崽子這事嚇到家人，便順著先前的謊話應了。
江氏一歎，“好歹是一條命，咱們從嘴裏省點養著吧。”
樓知夏笑著點頭，與江氏一起等樓老三回家。
誰知，天黑透了，樓老三也沒回來，隻找人捎帶回一句話，要留在鎮上趕活計，明日再家來。
一頓晚飯吃的極其壓抑，樓老太時不時拿眼刀子砍母女倆，江氏低著頭不吭聲，秦氏哀怨的瞪著兩人，樓老三夫妻說笑了幾句，被樓老太一通罵。
李氏撇嘴，“娘有氣找給你氣受的人撒，關我什麽事兒，我這冤枉的……”
樓老太正一肚子氣，逮著李氏還嘴，兩人登時打起了嘴仗。
“爹，大哥都去鎮上幾日了，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嫁大侄女？對了，大侄女是從咱們十七裏河嫁出去吧？”
樓老爺子淡淡嗯了一聲，樓老二砸吧嘴。
樓知夏兩耳不聞爭鬥聲，專心挑揀著好菜往她和江氏碗裏扒拉，樓老太摔了幾次筷子，她理都沒理。
等江氏吃好，兩人站起身就走。
李氏在後麵一疊聲的叫，“她三嬸兒，碗筷還沒收拾，你怎麽這麽早就回去？今兒個該你……”
“今日該二伯娘做家務！”樓知夏沒回頭，喊了一嗓子。
李氏被哽的話一句話卡在喉嚨，眼瞅著母女倆出了正房，才叫嚷道，“那老四家不也是你幹的，怎麽就不能把我家的也做了……”
“二嫂，我……我那是……三嫂也就幫我刷了幾個碗，還害的我被娘罵……”秦氏嚶嚶的委屈擺理。
江氏的腳步頓了一下。
樓知夏歎了一口氣。
回到三房，母女倆拿偷藏的吃食喂小虎崽，小虎崽嗷嗚嗷嗚的叫，江氏伸手想摸它的腦袋，它張嘴嗷嗚一聲，頗有氣勢的唬人模樣。
江氏訝然。
樓知夏點了點它的腦袋，小虎崽又樂顛顛的在她掌心蹭來蹭去，江氏笑著搖頭，“老一輩的人都說動物喜歡粘人，這小家夥是把你當成親近之人了。”
樓知夏笑著將小虎崽送到江氏手下，小虎崽嗷嗚叫了兩聲，看出樓知夏眼底的堅持，有些蔫兒的往江氏手下挪了挪，飛快的蹭了一下縮回來。
逗的江氏忍俊不禁。
母女倆逗了會小虎崽，熄燈睡下。
半夜，樓知夏被一陣腥風吹醒，睜開眼，正對上一張大開的嘴巴，和一雙綠盈盈的老虎眼。
樓知夏，“……”
“愚蠢的人類，你終於醒了。”老虎嗷嗚。
樓知夏瞪著它，一邊將被窩裏睡的香甜的小虎崽撈在手中，“大半夜的，你來做什麽？想反悔？”
“我們動物是最講信用的！哪像你們人類？”老虎不屑。
樓知夏撓了撓小虎崽下顎，拎在手中晃了晃，“講重點！”
“卑鄙的人類！”老虎瞧見樓知夏的動作，氣的張大嘴嗷嗚一聲。
外間忽然傳來江氏翻身的窸窣聲，兩人的動作同時頓住，好一會兒才恢複。
老虎伸出前爪將一個東西丟在被子上，“我妹妹讓我送來的，說這東西能換銀子。”
樓知夏狐疑的看它，“救命之恩你們已經報了，無須送……”
“說的好像你能養活我小外甥！”
樓知夏嚴重懷疑她從老虎的眼中看出了嘲諷！
“夏兒……”正當樓知夏想還句嘴時，外間江氏突然醒了，“你在跟誰說話？我怎麽好像聽到什麽聲音……”
老虎一爪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樓知夏，“……”
大哥，您這動作挺人性化的啊。
“沒誰，我睡不著，在跟小虎崽鬧著玩兒，吵醒娘了？”樓知夏道。
江氏說了兩句，讓樓知夏睡覺，樓知夏應了，聽著江氏的呼吸聲逐漸平緩，才長吐一口氣，看了眼老虎。
老虎翻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她懷中的小虎崽，轉身，躡手躡腳的走了。
前世今生第一次，看著如此王霸之氣的山林大王扭秧歌一樣扭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