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我不能
她看到林冬陸醒來，而且還拔下了氧氣罩，不禁擔憂道：“你醒了？你身子怎麽樣，你先等會，我去叫醫生。”
樂煙兒一時間急糊塗了，都忘記床頭有鈴，身子騰地站起，就要去叫人。
但是，她剛剛邁開步伐，沒想到林冬陸卻重重地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去，我很好。”
他的聲音很平緩，也許是剛剛醒來，還有些有氣無力，但是落在她的耳朵裏，卻格外的難受。
“你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還說好？”
樂煙兒有些氣急敗壞地轉過身，卻看到林冬陸蒼白的臉上居然勾起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這樣溫和純粹的微笑，她已經很久沒有在林冬陸的臉上看到過了。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你知道我快要瘋了，快要控製不住我自己了是不是？”他笑著反問，那笑容中竟然有一種悲涼的味道。
樂煙兒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脆弱的笑容，心裏無比酸澀，點了點頭。
他從小到大都是這麽優秀的一個人，怎麽能夠接受自己變成精神病呢？
樂煙兒眼中的同情刺傷了林冬陸的心。
他的語氣驟然冷了下去，“那你為什麽來看我，是可憐我嗎？”
“張醫生給我打電話，說你的情況很糟，但是我沒想到會糟到這個地步。為什麽你會一個人來醫院？為什麽韓克和白若梅不陪你來？還有你的母親，你究竟瞞了多少人？”
一連串的問題，林冬陸招架不住，回避了她的問題，道：“張醫生找你的，他怎麽會主動聯係你？”
“不是你讓他找我的嗎？你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瞞到現在，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樂煙兒有些激動地說道。
林冬陸這才明白，想讓她來的，是他自己。
他一定在昏迷中又神誌不清的念叨樂煙兒的名字了，那麽深刻，仿佛已經鐫刻進了骨髓，他根本忘不掉。
林冬陸瞬間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去責怪樂煙兒，從他慢慢發現真相以來，就是他自己放不下，一直糾纏著樂煙兒。
既然她已經來了，知道就知道吧，同情也好無動於衷也罷，隻有他能看到她就足夠了。
看著這張讓他朝思暮想的臉，林冬陸忍不住問道：“如果你早點知道我的病情，是不是不會讓我發病？”
“是，我不會讓你這麽痛苦，”樂煙兒頓了一下，“畢竟你仍然是我的朋友。”
聽到前麵半句話，林冬陸的心中升騰起一種喜悅，但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後麵的半句又將他打回了地獄。
他們是朋友，而已。
他自嘲一笑，笑得那麽落寞：“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處理好。”
“你怎麽處理？”想到剛才醫生跟她說的話，樂煙兒心頭一陣無名火起，“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卻一直拒絕接受治療，你這樣一直拖著，難道真的要把自己拖成一個精神分裂嗎？”
林冬陸自嘲地笑了笑：“接受治療？治療的成功率根本就不是百分之百的你知道嗎？如果失敗，我很有可能再次失去所有的記憶，甚至比以前還要嚴重，會產生智商退化！”
樂煙兒愣了，她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
但是旋即她又道：“因為有風險所以你就逃避治療嗎？就算你再次失去記憶，也可以再重新開始！你的身邊有韓克，有白若梅，有那麽多關心你愛你的人，你就這樣讓他們擔心嗎？”
麵對樂煙兒的質問，林冬陸無言以對，他沒有辦法將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說出來。
也許，這就叫做自作自受。
看到林冬陸沉默的神情，樂煙兒也冷靜了下來。
她現在在他麵前隻是一個普通朋友，而不是前女友的身份，她有什麽資格教訓？
而且，該心疼他的也不會是自己，而是那些愛他的人。
樂煙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心裏翻滾的思緒壓了下來，睜著清冷的眼眸定定地看著他：“我打電話給韓克，讓他來照顧你，你這個樣子，我沒有辦法放心。”
說著，她掏出手機就要撥通韓克的電話。
但是沒想到虛弱的林冬陸突然激動地從床上跳了下來，猛地將她的手機扔在了地上，隨著劇烈的聲響，那手機變得四分五裂。
樂煙兒被他這激烈的動作嚇了一跳，有些驚恐地看著林冬陸，仿佛看到了慈善宴會上，林冬陸掐住自己脖子的那一刻。
他臉上青筋凸起，麵色猙獰，就連那眼睛都是血紅的。
她一直努力說服自己，那天是林冬陸情緒失控了，否則她沒有勇氣再麵對一個曾經想要殺死自己的人。
可是現在，林冬陸再次給了她那樣的感覺。
他的病……持續了這麽久沒有好一點，反而更加嚴重了嗎？
林冬陸似乎也被自己的動作嚇到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再看看樂煙兒那失去血色的麵容，不禁痛苦的後退兩步。
他雙手懊惱的插入頭發裏，情緒激動地喊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控製不住自己……但是不能告訴他們，我這副鬼樣子，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如果公司的人知道我的病情，我將失去一切！我不能讓外界知道我發瘋！我不能！”
最後那三個字怒吼出聲，他紅了眼。
但……
那猩紅的眼睛裏卻留下了痛苦的眼淚。
樂煙兒呆住。
她現在才明白為什麽醫生說他情緒崩潰，承受這麽大的壓力，林冬陸怎麽能不瘋？
他現在竟然誰都不敢告訴，就連最親的人都不可以，他現在孤立無援，他隻有一個人！
她突然覺得，其實林冬陸才是最可憐的人。
他抓得太緊，可是最後，手中什麽都沒有了。
樂煙兒想要上前安慰他，讓他的情緒冷靜下來，卻被林冬陸阻止了。
“不要過來，我……我怕我會傷害你，這些都不是我願意的……煙兒，我變得不再是我自己了……”
他的聲音裏有太多的悲涼和無奈，以及深深的自厭。
這聲音讓樂煙兒的心忍不住揪疼起來。
猶記得，當年他是多麽的意氣風發，相貌、家世、人品、性格，無一不優，她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是現在，曾經的少年卻仿佛被磨光了所有的銳氣，陽光和開朗蕩然無存，變成了一個陰鬱病態的男人。
她真的很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