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壽香
正午當頭。
濃重的雲彩籠罩近半天穹,映照下斑駁陰影。
森然霧瘴彌漫的大涼山。
半山腰處像是被巨斧砍去半截,突兀呈現的平地上,坐落著一座山村。
幾隻黑鴉佇立在一株枯樹枝杈上。
封古村的打穀場。
這是一片四四方方,鋪築著青石板的平地,平日裏用來在天氣良好的時候,晾曬穀物,打包糧食。
今天,封古村的男女老少熙熙攘攘聚在這裏,臉色神情各不相同。
有擔心、有好奇、有緊張、甚至還有幾道幸災樂禍混雜在其中。
一旁村路拐角。
微微有些沉重的腳步聲走近,灰土揚起。
一身粗布麻衣,頭上裹著布巾的村長懷抱著一口朱紅漆的木箱來到了打穀場的中央。
看著不大的箱子似乎並不輕。
讓村長的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留下深深地腳印。
來到打穀場的中央。
年過五旬,兩鬢花白的村長將手裏的箱子,放在了提前準備好的供桌上。
“娃兒都準備一下,醒香儀式就要開始了。”
操著一口帶著濃濃山溝氣息的土話。
村長一聲吆喝,人群裏一些半大的孩子紛紛從家長身後走了出來。
在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中。
有一道身影顯得格格不入。
他走在人群的最後。
明明也是一幅十七八歲的孩子樣。
卻十分瘦弱,手臂都不及一般孩子一半粗細。
但雙深黑如墨的眸子,卻透著不同於普通孩子的成熟。
而且相比於其他孩子枯黃毛躁,如同雞窩一般的頭發。
這個人的頭發,就和他的眼眸一樣,烏黑一片。
“那不是老韓家的小兒子嗎?”
“嗯,他爹和兩個姐姐在出山的時候遇難了,隻有他自己僥幸逃了回來,整整昏迷了半個月才緩過來,小家夥一個人,也怪可憐的。”
“聽說這麽多年,一直是村長幫著救濟這個小家夥。”
“是啊,村長也不容易,老兩口就靠著那幾分薄地,還要接濟旁人,日子也是苦的很咧。”
……
聽著背後人群看似小聲的議論嘀咕聲。
默默跟著人群走上打穀場的韓江,眼神微動。
五年前他穿越到這個世界。
一睜眼,就成了孤兒。
麵對家徒四壁,連口吃的都沒有的生活。
他絕望過,不忿過,歇斯底裏過。
甚至想過一根麻繩,了此殘生。
但最終,他還是活了下來
沒辦法,這麽憋屈的死掉。
他,不甘心!
……
打穀場中央
村長轉動鑰匙打開了朱紅木箱的銅鎖,掀開木箱的蓋子。
光亮湧入箱子裏。
箱子裏是半截某種動物的腳掌。
這塊動物腳掌上被鮮紅的顏料,寫上了數百枚黃豆大小的古怪符號。
一眼望上去,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可看得久了,卻又有一種異樣的莊嚴神韻。
“來,伸手。”
在村長的指揮下,站在最前麵的少年伸出了自己的右臂。
隻見村長拿著那塊詭異腳掌在少年的手臂上輕輕一劃。
下一秒!
少年的手臂上驀然出現了無數青紅色的筋絡。
這些筋絡扭曲遊動,如一條條蜿蜒的小蛇,悉數湧上了少年的頭部。
數秒鍾後。
寥寥青煙從少年的七竅之中彌漫出來。
青霧搖曳。
朦朧虛幻。
一根筷子粗細的黃香幽幽從霧氣之中浮現出來。
黃香浮現。
香頭即刻被點燃,橘紅色的焰光之下,香身之上凸顯出了一行小字。
五十三年六月七時一刻
看到黃香上的時間。
少年頓時露出喜色,扭頭對著父母大喊道:
“阿爹,阿娘,五十三,五十三!”
人群裏少年的父母聽到孩子的大喊,黝黑樸實的臉上湧現了濃濃的開心笑意。
“老孫家有福啊,五十三年,不低嘍。”
一旁的其他村民也聽到少年的喊聲,紛紛對著那對父母恭喜。
當然,其中也有不少透著幾分嫉妒的光彩。
站在隊伍末尾。
望著那漸漸散去的青霧和黃香,韓江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醒香!
這是封古村村民,十八歲成年時必須接受的一個儀式。
黃香上凸出浮現的數字。
便是這個人的壽命數字!
黃香燃盡。
人亦歸西。
當然,也有人試圖不參加醒香儀式,避過壽數顯化。
但這些人沒有一個活過一年時間。
全都在一年之內,相繼暴斃而亡!
似乎是某種力量在懲罰這些逃脫醒香儀式的人。
少年們一個一個往前。
青霧黃香也一根一根浮現。
壽數的多的人,自然是滿臉喜色。
壽數少的,臉色瞬間就灰暗下來。
就比如韓江麵前的這個少年。
望著黃香上那刺眼的“六月九時五刻”。
少年的臉色就像是村子裏隨處可見的土牆,蠟黃泛白,一點血色都見不著。
眼看著隻有六個月壽命的少年,失魂落魄的走下去,泣不成聲的母親一把將其摟在懷裏,父親也在一旁臉色晦暗。
半年的壽命,意味著這個少年,連今年都撐不過去。
這對於一個生活在貧瘠山村,含辛茹苦把孩子養到十八歲家庭而言,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聽著身後的啜泣聲,韓江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
“小江子啊,把手伸出來吧。”
看到韓江,村長抿了抿嘴。
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接濟這個可憐的孤兒。
沒想到一晃眼,這個從外麵僥幸跑回來的小家夥,居然也成年了。
伸出右臂,韓江目光盯著村長將那枚詭異腳掌,按在了自己的手上。
嘶!
腳掌一觸碰到皮膚。
一股讓人骨頭裏打顫的冷意瞬間注入了韓江的體內。
冷意順著手臂一股上竄。
來到韓江的頭部。
下一秒。
一陣冰冷的機械提示音響起,回蕩在他的腦海之中。
激活完成!歡迎使用無限加點修改器!
呼吸猛然一促!
提示音的響起,如同擲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濺起的漣漪,久久不能平複。
韓江的眼眶微微瞪大,望著眼前徐徐浮現出來的半透明屬性欄。
這屬性欄不似遊戲中那般虛無。
而是宛如實體一般。
邊邊角角的位置,有不少的磨損,還遍布著許多裂紋。
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整體碎裂一樣。
無限加點修改器
無限力:0.5
……
破敗古舊的屬性欄,除了一個無限力的點數外,再沒有一絲其他信息。
這邊韓江還在為剛剛覺醒的金手指而震驚困惑。
另一邊他的頭頂上,青霧黃香也湧現了出來。
仰頭看向頭頂。
一根明顯要比正常人短不少的黃香倒映在了韓江的瞳孔之中。
三年八月二時一刻
三年半的壽數……
這是所有前來參加醒香儀式中,倒數第二的數字。
僅僅隻比那個半年壽數的倒黴蛋要高。
見韓江居然隻有三年多的壽數,村長目露一絲同情無奈,心中歎了口氣。
老天爺,你咋總挑著命苦的人坑啊。
“小江子,你……”
望著麵前沉默不語的韓江,村長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而就在這時。
一道慌慌張張的身影突然踉蹌跑來,大聲喊叫著:
“村長!村長,出事了!”
聽到傳來的喊叫聲,村長蹙眉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名身穿黃布短衫的漢子喘著粗氣跑來,黝黑的皮膚透著潮紅,汗臭味隔著幾米都能聞見。
“出什麽事了,慌慌張張的。”村長皺著眉頭問道。
雙手撐著膝蓋,漢子咽了口唾沫,有些結巴道:
“村……村口的牌子倒了,碎了一地……”
“什麽?!”
表情一驚,村長的瞳孔深處湧現了一絲驚慌。
“大家都回去,所有人沒有我的命令,天黑以後全都不許出門!”
大聲朝著村民們吆喝了一句,村長轉頭就走。
步子很急,也很亂。
一旁,望著村長慌張離去的背影。
韓江雙眉緩緩擰成了一個川字。
村口在西麵……
怎麽村長卻往村東頭去……
低聲的悉索嘀咕聲中,村民們陸陸續續回去了。
在這樣的封閉山村,村長的話,極少有人不遵從。
“小江子,你也快回去吧,聽村長的話,晚上千萬不要出來。”
趕來和村長通報的短衫漢子囑咐了韓江一句,也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家走去。
原本還人聲嘈雜的打穀場,隨著人潮的散去,霎時間變得冷清起來。
扭頭望了一眼村長離去的方向。
韓江壓下了自己的好奇心,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
村東頭,種著兩個柿子樹的院落。
村長匆匆趕了回來。
推開了沉重的院門。
快步走向了西邊的平房。
咯吱——
西房的木門被推開。
陽光下,一層肉眼可見的塵霧宣揚而起。
抿著單薄開裂的嘴唇,村長跨過門檻,走進了這間兩扇窗子都被死死封住的房間。
整間屋子,空曠無物。
除了西南角一張透著黑紅色的木雕花供桌外。
就隻有透著令人心慌的陰暗。
“嘻嘻嘻……嘻嘻嘻……”
驀然間!
低沉而尖細的笑聲,在這間陰森的屋子裏響起。
縈繞在村長的耳邊。
像是在戲弄。
又像是在得意的炫耀。
聽到這笑聲,村長的臉色又沉重了幾分。
他深呼一口氣,緩步走上前去。
輕輕掀開了供桌上被一塊黑布籠罩著的物件。
黑布掀開。
一口五十公分左右,表麵布滿了無數劈砍痕跡的鮮紅棺材暴露出來。
在這口小棺材的兩側。
兩條被崩斷的黃銅鎖鏈鏽跡斑斑,像是被什麽東西強行腐蝕斷的一樣。
望著被崩斷的黃銅鎖鏈。
村長目光沉凝,咬牙從懷裏取出了一柄匕首。
匕首劃過掌心。
粘稠鮮紅的液體順著手掌的邊緣滴落。
滴答滴答——
液體滴落在小紅棺上。
棺木發出詭異的吸溜聲,將所有的液體全部吸盡。
吸收了村長的鮮血。
那詭異滲人的笑聲頓時消失。
同時小紅棺表麵的那些劈砍痕跡,也消失了起碼四分之一。
望著小紅棺上漸漸愈合的劈砍痕跡,麵色蒼白的村長捂著手掌離開了這件陰森的屋子。
屋外。
村長的媳婦滿臉擔憂的攥著手心。
看到當家的出來,她連忙迎上來道:
“老頭子,那東西……”
皺著眉頭,村長道:
“什麽都別問,去把井裏的東西給我搖上來。”
“好好好。”點了點頭,村長媳婦慌忙走到院子的水井旁,轉動起轆轤。
吱扭吱扭的轉動聲。
一口長年被井水浸泡,有些發黑木桶被吊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