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障
在此時此刻抵禦這半寸之距,對穆驍來說,竟似比抵禦十萬敵軍更難。無法撤退,僵著身體不動不近前,已是他對眼前情境,所能做出的最大防禦。
他是身如鐵石、心如油煎,可醉中的女子,仍是恃醉“行凶”,半點體會不到他身心煎熬。
抑或知道,遂故意撩撥,借醉嬌纏,與他若即若離。倏忽離遠些,將他的心,勾得長長的,牽腸掛肚。又倏忽離近些,刹那間便幾要與他貼麵相碰,叫他的心,為此猛地一跳,噗通噗通,響如擂鼓,簡直要在心口處,爆裂開來了。
穆驍對此,幾是要咬牙切齒了。
他想用力按住麵前這不安分的醉女人,可甫一伸手按上她的雙肩,卻似陷入了綿軟的雲朵裏,不但半點也使不上力氣,反還不由自主地輕輕握住她的肩臂,像是想將她帶近前來,而後低首,一嚐那朱色香澤。
上陽苑那一夜,他在滿腔怒恨的驅使下,隻是想強占了顧琳琅,對她根本沒有半分溫柔。齧咬、發|泄,當時像頭野狼全憑恨火行事的他,根本沒能好生體會其中滋味,隻是想把她帶給他的傷痛,通通奉還給她。
其實,這個中滋味,是極好的。縱然這女子心黑無比,可她身軟聲甜,如花美好,如酒醉人,叫他經年難忘,縱恨極,亦難忘懷分毫。
盡管上陽苑那一夜的記憶,混雜著滔天怒恨,是極狂亂的。但狂亂之中,亦有梨花帶雨、柔弱無骨的女子動人之處,留存在他心中。他當時因怒極恨極,對此未曾留意亦未曾體會,但事後回想時,無論他怎麽壓抑,都難徹底壓製心頭燥火,為之暗暗燎然。
這暗燎的心火,在未見縱火的罪魁禍首時,還可被強行藏在心底,不見天日。但,當這罪魁禍首,就在他麵前,觸手可及,且不斷以柔情媚態,有意無意撩撥他時,這心火越竄越高,幾要竄出牢籠,直衝入他四肢百骸,將一切理智與克製,攪個天翻地覆。
……不知這朱色香澤,是否仍似當年,美好醉人……
穆驍強行固守的心防,已在內心潰軍的衝擊下,即將搖搖欲墜時,身前不安分的女子,仍在火上澆油,聲聲嬌語,有若鶯囀,嚶然動人。
“……五張機,芳心密與巧心期。合歡樹上枝連理,雙頭花下,兩同心處,一對化生兒……”
嬌柔的吟詩聲中,澄燦如星的雙眸,一瞬不瞬地仰看著他,眸中春|水如漾,漣漣波光,全然映照著他,像是在這世間,唯隻看得到他一人,正對他發出盛情邀請,邀請他與她共做一對“化生兒”,合歡樹下,永結同心,共結連理。
握著女子雙肩的手,止不住地輕顫起來,穆驍隻覺心中將如洪水決堤時,女子的吟詩聲,又漸漸低了下去。她呢|喃著“春蠶吐盡一生絲”,輕輕靠在他的懷中,在一聲未盡的“歸去意遲遲”裏,無聲垂下了困倦的醉眸。
總是被這般無情戲耍,總是被顧琳琅玩弄於股掌之中,縱她失了憶,縱她醉了酒,可玩弄起他穆驍來,像有天分一般,永是這麽得心應手。而他,在麵對她時,縱已完全看透了她的惡劣本性,可仍如蜂逐香花,骨子裏難以抗拒被她吸引,有如魔障,無法自拔。
她顧琳琅,就像是他穆驍的克星,滅不得,又避不得。
滿腔惱怒與無力,再度盈滿了穆驍心頭。他看著將他挑得心如狂瀾,自己又心如止水、安然睡去的顧琳琅,恨不能抓著她的雙肩,用力將她搖醒。
可那因怒而略微使力的手,在見醉睡的她,似因此感到不適而眉尖若蹙時,又不禁鬆了力氣。
滿腔的怒火,也隨這一鬆,漸漸泄了氣。頹然與無力,占據了穆驍的全部心懷。他幾是問天無路問地無門地,在心中歎了一聲,如何是好呢……
……對待這麽個無心無情的克星魔障,該當如何是好呢……
……其實,醉中不辨來人、賴著他一味嬌纏的顧琳琅,雖還是有些氣人,但倒比平日裏那個明麵嫻淑、暗裏放|蕩,矯揉造作地硬凹“賢妻”,一見他不是態度冷若冰霜,就是能將他氣到拔刀的長樂公夫人,要好上不少……
……若真滅不得,又避不得,若真明知鴆酒有毒,還要飲鴆止渴,醉中似少女嬌俏的顧琳琅,在他有需要時,倒也不是完全不可接受……
……這世上雖無失憶之藥,但不知有無藥物,可讓一人,永是意識迷眩,永如醉酒時嬌憨可愛……
……就算真有需要,就算他穆驍,易為此種女子動情動|欲,難道天下美人萬千,還尋不出個似顧琳琅的,何必再非她不可,有言道,好馬不吃回頭草……
愈想愈亂的迷思,在心中糾葛如亂麻。年輕男子,久久無法理清心內千頭萬緒,隻兩道手臂,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在迷思仍茫然無緒時,已輕搭在女子肩背處,將正醉夢酣甜的女子,溫柔輕摟在懷中。
明亮的春陽,為雕花長窗、重重紗帷,篩如淡淡月色。迷離若夢的軒內光影中,倚坐榻邊的年輕男女,像是一對情意正濃的愛侶,浮生緣聚,好夢尚久,而軒外,紅塵三千,飛花正無盡。
茫然紛飛的心緒,如軒外落花,紛飛無著時,穆驍心中,又驀地浮起一念。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顧琳琅縱失了憶,也還是那個假做清高淑嫻,實則虛榮無情的顧琳琅。她慣會做戲,無論外在表現如何,實則骨子裏,最愛攀權附勢。如今天下最有權勢之人,為他穆驍,他此刻要了她,或許正合她心意……
……這回頭草,到底是吃還是不吃,這俯拾即得的美色,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綠綺軒外,嫣紅海棠,如迷思紛飛如雨,香雪居中,亦有落紅片片,在風中飛過秋千。窗下,傷病中的顏昀,收回賞看春景的目光,邊放下袖口,邊道:“有勞了。”
收著脈枕的太醫謝邈,忙辭不敢受,“君公這般說,是折煞我了。”
他此來,是為舊主看病治傷。但,除了這事外,他心中還藏著一件事,一直如鯁在喉。
……在上陽苑時,夫人與晉帝,曾在流光榭,孤男寡女,夜間獨處一事,不知君公,知不知情……那夜,他在為昏迷的夫人把脈探看時,見夫人當時情狀,竟隱有幾分,像是承|歡之後……
心中的踟躕,令謝邈欲言又止。他正猶豫時,見一襲青衣的君公,抬眼朝他看來,溫和如流水的眸光中,隱著兩分為帝時的銳利,淡聲問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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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乃引用,情節正在中瘋的路上奔跑,當男主被女主氣到要中風的中瘋時,接下來,大家懂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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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宮宴,世家貴女雲集,明為賞花遊園,暗為太子選妃。
太子年尚十五,未通情竅,強忍不耐坐於園中飲酒時,見一少女,柳裙嫋娜,玉容嬌顏,如杏月裏最明媚清麗的一抹春色。
春風起,少女見花落如雪,嫣然含笑,太子望之不覺杯傾,酒潑衣裳。
不過擦拭衣裳的片刻功夫,待他抬頭,少女卻已不見蹤影,太子一路苦尋,終在一偏僻假山外,望見少女。
假山中,少女不知被誰惹得哭了,先前嫣笑不再,雙頰粉豔,明眸水紅。
太子正欲入內關懷,卻見假山山洞中還有一人——當朝天子、他的父皇。
他那素日冷凜威嚴、一跺腳能叫江山抖三抖的父皇,在少女麵前,像是變了一個人。
少女眸中淚花兒,像比軍國大事還要棘手,父皇急到麵上出汗,手足無措,一邊彎著腰為少女整理淩亂裙擺,一邊低聲下氣地無奈告罪道:“小姐,是朕不好……小姐,是朕錯了……”
雖一聲聲喚著“小姐”,但那語氣,活像在喚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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