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照顧外國觀眾
石槺最終還是沒有奮而離席，還沒走到門口，就被華藝廣告的王家兄弟給勸回來了。
馮曉剛也賠了個不是，畢竟是他請石槺來幫忙的，人家不缺這點錢。
當初石槺要當作家，他家人不同意，希望他去做生意，為此還給他買了輛捷達和金勞滿天星手錶。
不過金勞上鑲的鑽石太多，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看不大清時間，石槺嫌麻煩。
還好人沒走，要不然場面就不好看了。
就算被勸回來了，唐言還是有些尷尬。
馮曉剛他們卻沒有什麼，朋友吵個架而已。
回頭喝個酒，醉一回，就過去了。
不過，馮曉剛、王宗軍、陳國福他們統一了基調，韓總雖然沒表態，不過看樣子也是同意了。
自己的劇本刪的刪、改的改，石槺坐回來之後還在那生悶氣，一聲不吭。
也就葛憂還是一服優哉游哉的模樣，好像事不關己。
不過，沒想到只是給唐言一個展示的機會，卻給了他大大的驚喜，說的那些提議，好像馮曉剛全都很贊同。
馮曉剛能不贊同嘛，全都說到自己心坎去了。
甚至有些話，他本來也有差不多的想法，只是還沒有具體想好、完善，就被唐言給說出來了。
人才啊！
「唐言你今年剛畢業？」
一想到唐言這麼對胃口，才剛剛畢業，馮曉剛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前幾天才拍完畢業照。」唐言點頭道。
「剛畢業就對電影有如此見識，蘇主任可是幫了我們大忙啊。」韓總也不吝讚譽。
「韓總說的對，真是青年俊傑啊，家裡有人從事電影行業嗎？」
黃忠軍呵呵笑道，相比唐言在編劇方面的能力，更好奇是不是有什麼背景，讓一向佛系的葛憂主動幫著介紹。
唐言也只能笑笑，他有個鎚子背景。
葛憂笑道：「唐言他不光是編劇水平高，對喜劇和表演也有很深的見解，剛才就我們來的時候，在廠門口看到一個小夥子，笑容特別老實、憨厚，特討喜，結果被他一眼給看穿了。」
當下，就把剛才在北影廠門口，唐言看穿王保強笑容的事給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很平常的一小事，不過葛憂講故事的能力那是沒的說，把這事講的頗具喜感，讓在場眾人聽的津津有味。
氣氛一下子從馮曉剛和石槺的針鋒相對，變得融洽了起來。
不過，這個會才剛開始，還只是奠定了下一稿劇本的基調而已。
劇本怎麼寫，電影怎麼拍，還得繼續討論。
把原先的劇本改動那麼大，肯定不是小修小補的事。
事實上，劇本的問題很大。
討論的中途，唐言也適時地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見。
「馮導，其實我對劇本有一個很大的困惑，好萊塢大導演泰勒這個角色，在這樣一部以幽默、諷刺為主的喜劇片里，人物設定太違和了。
這樣的喜劇片里，戲份比較多的角色，通常分成三類人：嘲笑他人的人，被嘲笑的人，以及自嘲的人。
可是泰勒這個角色，不屬於任何一類，偏偏戲份又多，在整部電影里顯得太多餘了。」
馮曉剛還沒吭聲，石槺倒是開口了，語氣里滿是諷刺。
「我早說了，凈顧著討好外國人，這個角色就有問題，之前我加重了老派好萊塢製片人和年輕的新銳製片人那幾個角色的戲份，就是為了彌補泰勒這個角色的空洞！」
得了，又懟起來了，石槺還是很不滿自己的劇本被大幅度刪改。
文人的嘴，和筆杆子一樣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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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就需要有人出來打圓場了，一般是王宗磊干這個的，後來對外代表華藝的經常是他，攜手各種明星，現身各種社會場合，打各種宣傳戰。
相比弟弟，王宗軍就低調的多，給外界一種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錯覺。
不過還沒等王宗磊打圓場，一直旁觀的哥倫比亞亞洲區製作部總監陳國福，倒是先開口了。
他輕咳兩聲，說道：「《大腕》和其他電影不同，面臨的是全球電影市場，需要國內和國外觀眾都能接受的故事，泰勒這個角色還是要慎重。」
原來是為了這個，難怪唐言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大腕》哥倫比亞投資了兩千萬，拿了海外收益，肯定是要在北美乃至全球上映的。
好萊塢電影有一個普遍現象，電影里的華國人配角，看起來跟我們長的不太一樣。
典型的就是傅滿舟，漫威裡面的超級反派。
尖下巴、八字鬍、細長眼的奸詐邪惡的形象，總是幽閉在黑暗世界中，精通各種酷刑和毒藥，策劃種種邪惡勾當，集當時西方人對東方華人所有最惡劣的想象。
好萊塢電影里的華人角色，哪怕是是找配角，不管男女、正反派，都是往那種丑不拉幾的形象靠。
與之相對應的是，好萊塢還有一條不成文的法則，在一部電影裡面，白人中產階級總是佔據重要位置，獲得特殊的照顧與尊重。
《大腕》里的泰勒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白人精英，為了要在海外上映，就不能醜化他。
這就導致了電影里那個角色特別違和，他甚至比葛憂這個男主角還要正派。
戲份又多，本身既不負責搞笑，也不煽情，比主角還光偉正，還是個外國人，這種角色就不應該出現在一部喜劇電影里。
不能冒犯外國人，也不能冒犯葛憂這個男主角，國內國外觀眾都不能得罪。
其實最好的處理，就是和馮曉剛的另一部電影《不見不散》一樣了。
那部電影里，葛憂在米國給米國警察上中文課，他站在講台上，拿著教鞭，教米國警察「趴下」「少廢話」「老實點」這些中文。
而且教這幾句話的時候，語氣就像警察對犯人那樣，沖著米國警察說的，還時不時地揮一下教鞭。
而台下的米國警察，則乖乖地坐在下面，任由葛憂教訓。
在米國本土，讓一向優越感十足的米國警察，畢恭畢敬地聽命於一個華國小混混，觀眾們還是看的挺爽的。
這就是典型的冒犯外國人了，大導演泰勒那個角色，按這麼處理的話，對於一部諷刺喜劇來說，更合適。
只是這肯定是不能改的，畢竟哥倫比亞是投資方，而且還是最大投資方。
可有些話，唐言還是直說了：「可是國內觀眾怎麼辦，泰勒這個角色貫穿全片，和葛憂老師沒有戲劇衝突。
作為一部喜劇的兩個主要貫穿人物，應該各懷不同目的或者基於各自的慾望，竭盡全力爭鬥，相互取消、算計、折磨、拆台、挖苦等等，這樣才能引發笑料。」
「國內觀眾還用擔心嘛！」
王宗磊覺得唐言太多事了，就是個來幫忙打下手的，那來那麼多話。
「只要是馮導的片子，就不缺觀眾！」
這斬釘截鐵的一句話，雖然顯得有些自大了，不過在場的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要不然的話，哥倫比亞不會花兩千萬去買海外版權了，這可是喜劇片啊，全世界各個國家的笑料都是不一樣的，文化差異太大了。
王宗軍更是對馮曉剛絕對的信任了，不管拍什麼。
韓總雖然沒有絕對的信任，不過連《一聲嘆息》這種家庭情感電影都投資了，更別說《大腕》是喜劇片。
馮曉剛的喜劇片，那就是硬通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