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蘇醒
黑夜，頭一次感受到自己被人呼喚。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在一個噩夢當中。
在這個噩夢裏，他變成了一個老人，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做著同樣的事情。
“拉幕布！”
每當聽到這個聲音，他就要挪動自己蒼老的身軀，慢慢的拉扯那根繩索，而後一個巨大的幕布緩緩落下。
“黑夜降臨！萬物沉寂！”
又是一聲叫喚，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而後他就緩緩睡去，直到下一個指令開啟。
“拉幕布！”
再次挪動自己蒼老的身軀，慢慢拉扯那跟繩索……
“黑夜結束，晨曦降臨，萬物萌動！”
他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閉上疲憊的雙眼。
怎麽睡，都睡不足。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
蒼老不斷的疊加，他卻始終不曾離去。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蒼老的他依舊在固定的時間裏拉著繩索，沒有任何的變化。
這是循環，這是反複。
這是一種折磨，一種徹徹底底的扼殺。
沒有自由可言，沒有選擇可言。
那聲音就是一道道命令，一道道折磨的命令。
活生生的自己，淪為一個機器，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
“拉幕布！”
蒼老的身軀再次挪動，伴隨著一陣陣的歎息。
老了，沒法改變了，隻能在這個噩夢中了。
幕布落下，黑夜降臨，一片黑暗，閉上眼睛……
“嗯？”
黑夜聽到一點點聲音，但是不敢確定。
也許隻是幻覺，這種噩夢時常會讓自己驚醒，然後感受這無奈的現實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直至再次睡去。
刺眼！
不對，有光亮！
勉強睜開眼，黑夜看到幕布覆蓋的地方閃著光。
這……
這是久違的亮光，夜晚久違的亮光啊！
隻是，他已經老得想不起來這個亮光叫什麽了。
拚命的想拚命的想，依舊是一無所獲！
腦海裏一下變得空白，沒有任何關於這個亮光的記憶。
但是眼睛卻十分坦誠，盯著那丁點的亮光一動不動。
一點，兩點，三點……越來越多。
漫天亮光，一閃一閃。
就像是一雙雙眼睛不斷的眨啊眨……
“拉幕布！”
命令不期而至，不可違背。
但是蒼老的黑夜無動於衷，他想再看看這些亮光。
“拉幕布！”
命令重複！
繼續無動於衷，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感到不一樣，這亮光讓他看到了一丁點的不一樣，他不想這麽快就扼殺。
“拉幕布！”
第三次，也是最後通牒，如果不執行命令，他將被無情替代！排在他後麵的繼任者數不勝數！
他還是無動於衷！哪怕付出被替代的命運，他也要盯著這個亮光！
這是他熟悉的東西，他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正在跳，不斷的跳！
本來瀕死的那顆心，現在瘋狂的跳！
“拉幕布！”
指令又來了，隻是這一次這個指令不是給他的了，他已經被取代了。
一雙巨大的手抓住他，提起他往一個垃圾池裏扔！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即將消失的亮光。
叮，叮，叮叮叮……
突然間，有聲音傳來，不一樣的聲音。
一閃一閃……
亮晶晶！
漫天都是小星星！
黑夜渾身一顫，這亮光，這亮光是星星啊！
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歌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動聽。
黑夜忍不住，跟著一起唱。
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小星星！
眨著眼睛，發出微弱的光亮。
這微弱的光亮，就這樣閃亮著，為他閃亮著！
嘩啦！黑夜被那雙大手扔下了垃圾池。
垃圾池裏躺著各式各樣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這些都是沒法執行指令的人，他們被拋棄，被當成垃圾一樣遺棄。
一閃一閃亮晶晶……
黑夜還在唱著，他的內心被這個歌聲喚醒了。
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機器，不是沒有感情的工具！
這個歌聲有著傳染力，垃圾池裏的男女老少全部跟著唱了起來。
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拉幕布！”
指令又開始下達！
幕布一次次的升起，落下，升起，落下……
歌聲，未曾停止。
黑夜的心，隨著歌聲震顫。
抬頭望去，天空中，星光璀璨。
星星，那些星星，在閃亮，它們在為他閃亮！
是這些星星在唱歌！
夜晚的星星，在唱歌！
這是夜晚，是屬於他的夜晚。
空白的腦海，漸漸被記憶填滿，他想起來自己是誰，自己曾經幹過什麽。
那些星星，為他閃亮。這些星星，都是他的夥伴，都是他值得信賴的夥伴。
佝僂的腰，重新直了起來。
瀕死的心，重新開始跳動！
在這個刹那之間，黑夜慢慢找回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淪為機械，他看到自己陷入到秩序裏。
機械的自己，一步一步丟失所有。
機械的自己，不再有思考的能力，能問的，絕對不會自己去嚐試。
機械的自己，一步一步，失去腦袋，再失去鼻子，失去眼睛……
最後隻剩嘴巴和耳朵。
嘴巴用來問，耳朵用來聽。
問的最多的，指令是什麽，命令是什麽！
聽得最多的，指令是這個，命令是那個！
無限的循環，不斷地重複，最終，機械的自己變成佝僂的老者，陷入到一個怪圈之中。
零星的記憶偶爾刺激他，但是指令還是讓他屈服。
最終淪為那一副模樣。
那是自己想要的模樣麽！
當然不是。
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想要的是自由，那種不被拘束的自由！
小星星還在唱，越來越大聲，整個垃圾池開始顫抖。
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垃圾池中男女老少，所有人的記憶都被激活，一個個剪影讓這些人唱的更加大聲了。
那些星星，他們為我閃亮！
蘇醒的黑夜站了起來，這個垃圾池不再是垃圾池。
“拉幕布！”指令再次響起。
幕布再次落下。黑夜再次降臨。
“這是我的時刻！”黑夜從那個深不可測的垃圾池當中爬了出來，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天上的星星，點綴整個夜晚，夜晚就該有夜晚的樣子！”
“是的，我們點綴著你！”
突然間那些閃亮的星星開始蹦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