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紛亂
青梧抱著那個小匣子,站在月下,冬夜的風呼呼地往她臉上吹,她突然就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麽了。
王爺和王妃,這是吵架了嗎?
青梧小心地抬眼看了自家王妃一眼,隻見美人神色冰冷,眉目間隱藏了諸多的不耐煩。
青梧當然不知道她為什麽不耐煩。
蘇夏賭氣從主院出來後,本來就是心情不好。
她一路上吹了不少冷風,那顆躁動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她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為什麽要生氣。
單單隻是因為沈嫣然和柳珍兒的事嗎?
蘇夏自問,自己也不是那般不講道理之人,站在元衡的立場上,他的做法,蘇夏也能夠理解。
沈嫣然是元衡的救命恩人,那可是救命之恩,一條命相抵的恩情。
這便意味著,她隻要不是做了什麽太觸及底線的事,元衡便不會真的拿她怎麽樣。
而柳珍兒呢,她背後涉及了京城諸多勢力,牽一發則動全身,輕易也是不能動。
這些,蘇夏都明白,也都理解。
但是當元衡真真正正地對她說出,“她們二人,暫且動不得”這句話的時候,蘇夏內心的憤怒和失望還是無法控製。
為什麽呢?
蘇夏一步步踏在王府的青石板路上的時候,其實也想明白了。
還能因為什麽,自然是因為,元衡在她心裏,有著不同一般的地位。
所以,蘇夏才沒辦法理智地看待有關元衡的一切。
她沒辦法把元衡當做普通的人來看待,她自然能理解他的做法,但是這不代表她的心裏可以接受。
蘇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擺。
她也同所有陷入心動中的女孩子一般模樣,會去通過心上人的一舉一動,一個神情一個態度,去揣測他的心思。
甚至,在方才和元衡對峙的一瞬間,她的心中已經千回百轉閃過不少心思了。
蘇夏捂著自己的心口,感受著這顆來自異世界的心髒,正在她的胸腔裏緩緩跳動著。
她不是原身,不是土生土長的元國人。
這具身體早已換了芯子,現如今,她這個來自異世界的孤魂,喜歡上了原身喜歡過的人。
聽起來有些荒謬。
原身為了這份喜歡,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可蘇夏不是原身,在這份心動和喜歡之下,她仍然有理智和清醒在。
她沒有對元衡情根深種,遠遠沒有到那種地步。
蘇夏一直在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她喜歡元衡不假,但她想要的,會是衡王正妃這個位置嗎?
元國的男人,三妻四妾實為常事。
元衡身為皇室貴胄,無論是為了給皇家開枝散葉,還是為了權謀政治聯姻,他以後,定然還會娶別的女子為妾室,為側妃。
如今都已經有了一個柳珍兒了,以後自然也還會有。
蘇夏相信他對柳珍兒沒有感情。
可即便是沒有感情又如何,柳珍兒在王府之中立足,從來不是憑借她的感情。
柳珍兒用來傍身的,一直都是她身後的家族和太後。
今日,元衡可以因為忌憚柳珍兒身後的勢力,而對她的錯失放任不管,不加以懲處。
來日,元衡就可以因為旁人更高的家世背景,而放任那些人做更過分的事。
他並不能保護她,也不能給蘇夏想要的安全感。
更何況,蘇夏從來便沒有想過要與旁人共侍一夫。
她來自二十一世紀,從小在一夫一妻製的環境中長大,要她與旁人共侍一夫,她做不到。
她會對元衡心動,何嚐不是因為元衡對柳珍兒毫無感情,也甚少和其他貴女牽扯不清。
他在蘇夏眼裏,一直都是個潔身自好的存在。
蘇夏本來以為,元衡是不同的。
他和這裏的其他男人不同,他能夠給蘇夏想要的。
但是今日的事,卻給蘇夏當頭潑了一盆涼水,把她徹底地澆了個清醒。
或許現在,元衡的確能夠對她一心一意,但是以後呢?
漫漫人生路,這麽長的時日,即使元衡不變心,也會因為外界的種種而娶側妃,娶妾室,然後蘇夏就要被迫陷入無聊又狠毒的宅鬥之中了。
這不是蘇夏想要的。
元衡和沈嫣然,如今說著是救人和被救的關係,可是以後誰知道呢。
蘇夏不想因為這一點點的情意,便將自己困在王府裏,待來日,元衡與她恩斷情盡,她恐怕隻會陷入被眾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卻無法還手的狼狽境地。
蘇夏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個笑容,是無比清醒又無比諷刺的笑容。
她心裏所向往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恐怕是不可能實現了。
至少在元衡身上,是難以實現的,這太過不切實際。
蘇夏歎了口氣,她不能再讓自己繼續陷下去了,在王府的這段時日,似乎過於安逸了,才讓她產生了這般離譜的錯覺。
蘇夏想到此處,心裏便無端湧上一股無以複加的煩躁。
這股煩躁,在看到青梧以後,更甚了。
誠然,青梧從來沒有做錯什麽,她對蘇夏甚好。
以元衡的得力屬下的身份,屈居到與溪閣來給她當貼身大丫鬟,她卻從來都沒有怨言,甚至將一切都做得很好。
蘇夏尤為感激她。
然而此時此刻,她看見了青梧,看見青梧手中抱著的那個檀木匣子,便會不可避免地想起元衡來。
不管是那個檀木小匣子也好,還是青梧這個人也罷,甚至是那間名叫與溪閣的小院子,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元衡給她的。
先不談什麽喜歡不喜歡,情意不情意了。
現如今,沒了元衡,她在這裏,便什麽都不是。
蘇夏和青梧,就這般在冬夜的冷風裏,對視良久。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半晌,還是青梧實在看不下去,輕輕喊了蘇夏一聲。
“王妃?”
蘇夏嘴唇動了動,一陣風恰好吹來,將她要說的話都盡數吹回了肚子裏。
蘇夏便隻輕輕回應了一聲:“嗯?”
青梧上前,關切的目光看著她,有些著急道:“您怎麽不披鬥篷呢,外頭這麽冷,您的身子骨又不好,倘若因此抱恙了,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蘇夏一愣。
隻覺得夜風好像也沒那涼了。
原來,她是要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