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清陽曜靈，和風容與
“好久不見。”
白衣少女輕聲道，聲音極為溫柔。
她轉身，一雙清冷冷的眸子瞧著蘇夏，淺淺地笑了一下。
“阿嬋，近來可好？”她彎了眼睛，問道。
蘇夏眼睛驀地一酸，怔怔地看著她。
這一聲阿嬋，幾乎要把蘇夏整個人都拉回原身的記憶漩渦中。
蘇大小姐第一次見沈四小姐的時候，是在簪花詩社的一次詩宴上。
蘇大小姐一身才情，卻礙著齊靈和嚴玉嬌的麵子，每每總是藏拙，才名在京城眾多貴女中隻能算是中上等。
她不似自己庶妹那般會討好會說話，能逗得高台上的那幾位開心。
她也沒什麽可以交心的朋友，總是木木的坐在一旁，像個局外人一般，圍觀著眾人說笑玩鬧。
京城的貴女們像是春日裏爭奇鬥豔的花朵，齊靈和嚴玉嬌是那花中之王。
而蘇大小姐，就似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在牡丹國色天香的襯托下黯然失色。
野花安安靜靜地在一旁喝著茶吃著糕點，機緣巧合下，發現了另一朵不知名的花。
同她一樣，安安靜靜地待在角落裏，默默無聞，卻又自得其樂。
蘇大小姐一下起了興趣，主動和她攀談起來。
少女滿身書卷氣，秀麗溫婉，眉眼間寫盡了溫柔。
蘇大小姐問她叫什麽名字。
她淺淺一笑，嗓音亦是極致的溫柔。
“我叫蔚然，沈蔚然。”
自那以後，蘇大小姐和沈蔚然，便成了好朋友。
蘇大小姐對貴女們的各式各樣的宴會，本來就不甚感興趣，每每都是被庶妹逼迫著，不得已才赴宴。
隻因為庶妹終究隻是個庶出女兒，若沒有蘇大小姐這個嫡姐帶著，她連赴宴的資格都沒有。
可自從認識了沈蔚然之後，蘇大小姐對赴宴這件事，忽然就起了興趣。
不再讓庶妹整日逼迫她，而是在赴宴那天，早早便收拾好了，在馬車上等待自己的庶妹。
庶妹生性多疑，狐疑著盤問她，蘇大小姐隻笑了笑，沒說話。
蘇大小姐在宴會上和沈蔚然聊地極為開心，庶妹在遠處偷偷望著她們，眯了眯眼。
在眾人眼中，蘇大小姐唯有琴藝一技，稍微拿得出手。
而沈蔚然，傳聞中這位毅勇侯府的四小姐，生來便患有不足之症，體弱多病，被養在鄉下。
進來才被接回京城，想來是沒什麽才藝的。
庶妹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那一日，宴會的內容是行飛花令，輸者需要當眾作畫或撫琴。
這本與蘇大小姐她們沒什麽關係，可是嚴玉嬌不知為何注意到了在角落裏說笑的蘇大小姐和沈蔚然，非要讓她們二人上台比試一番琴藝。
蘇大小姐那時候以為沈蔚然琴藝不佳，也察覺到了嚴玉嬌的刁難之意，便推辭說今日身體不適。
嚴玉嬌美目一瞪，便要發怒，沈蔚然站起身，說蘇大小姐的琴藝比她好上許多，她甘願認輸。
嚴玉嬌依舊不依不撓，最後還是齊靈站出來，勸說大家各退一步。
齊靈的麵子嚴玉嬌不能不給，於是她便惡狠狠地盯著蘇大小姐。
嘲諷地說，下次宴會時蘇大小姐可不要再身體不適了。
蘇大小姐自然明白嚴玉嬌這是何意，她的琴藝隻能說是勉強。
若真要當著齊靈和嚴玉嬌兩位京城第一才女的麵彈奏，恐怕最終的結果隻能是當眾出醜。
蘇大小姐素來麵子薄，心中便有些著急。
沈蔚然拉著她的手，告訴蘇大小姐，她會幫她。
宴會過後，沈蔚然約了蘇大小姐在京郊別苑相見。
蘇大小姐這才得知，沈蔚然不僅會琴，而且師從當世大家柳先生，一曲《流水》彈得出神入化。
技藝與意境俱在。
蘇大小姐心中十分歡喜，卻又有些憂心。
隻因那日在宴會上，沈蔚然親口對嚴玉嬌說自己不會彈琴。
沈蔚然笑了笑，“你會便好了，若是我們兩人都出了風頭，嚴小姐會不高興的。”
蘇大小姐苦惱地皺著眉，“我怎麽會出風頭，嚴小姐的琴藝不知比我好上多少，我隻祈禱不要出醜。”
沈蔚然笑得溫柔，“我教你。”
於是自那日起，蘇大小姐有時間便到毅勇侯府的別苑去同沈蔚然學琴。
蘇大小姐終於趕在下次宴會前，將自己最熟悉的那曲《流水》，彈得有了五分沈蔚然的味道。
沈蔚然道：“《流水》此曲，雖然出名，能彈得人很多，但是會彈的人卻極少。你現在已經彈得比嚴玉嬌好了，剩下五分，須得你自己悟。”
悟什麽呢，那時候的蘇大小姐還不懂。
正如沈蔚然所說，蘇大小姐那一曲《流水》，聽得嚴玉嬌臉色鐵青。
場中眾人鴉雀無聲，倒是齊靈公允地說了句：“蘇大小姐的琴藝，確是與嚴小姐不分上下。”
蘇大小姐沒有當眾出醜，但是她和嚴玉嬌的梁子，也算徹底結下了。
不過蘇大小姐並不關心這些，她隻開心地對沈蔚然道：“總算沒辜負你多日的辛苦。”
沈蔚然也溫柔的笑了笑。
蘇大小姐和沈蔚然成了手帕交。
她們二人脾性相投，就連生辰，也是前一日後一日，挨得極近。
元國的姑娘們沒有取字的習俗，蘇大小姐某日讀話本時，見著裏頭的姑娘們都要在及笄時取字，便對沈蔚然說，“我們也取一個字吧。”
沈蔚然還未說話，蘇大小姐又苦惱地皺了皺眉，“可是我們都已經及笄了。”
沈蔚然笑道：“沒關係，現在也可以取。”
蘇大小姐十分欣喜，歪著頭，“書中都是長輩取字，我們……我們互相取吧？”
“好嗎？”蘇大小姐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沈蔚然。
沈蔚然溫柔地笑著，“好。”
兩人約定了生辰那日給對方取字，蘇大小姐苦思冥想許多日，還是想不出貼切沈蔚然的字。
眼看沈蔚然的生辰便要到了，蘇大小姐心中十分著急，翻書的時候也愈顯焦躁。
就在她十分煩躁之時，陡然看到了一句極其驚豔的詩。
“清陽曜靈，和風容與。”
蘇大小姐心中默默念了幾遍，愈發覺得這句詩適合沈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