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秋露白
蘇夏隨著元衡一道下車，此時臨近傍晚，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
各類叫賣聲不絕於耳，不遠處大柳樹下還有孩童在嬉戲玩鬧。
蘇夏身處其中，一時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有小孩抱著玩具一下朝她撞過來，蘇夏回過神，正要閃開。
卻被身旁之人一把拉過去，險些撞進他懷裏。
“不會看路？”元衡略有些嫌棄地問道。
蘇夏將原本就要脫口而出的“謝謝”兩個字硬生生憋回去，撇過頭沒理他。
她剛剛光顧著看別處了，誰能想到會有個小孩突然風風火火地跑過來。
元衡見蘇夏別過頭不說話，皺眉道：“本王好心提醒你，瞧你還很有脾氣。”
蘇夏原本就是看在他今日替她結尾的份上才忍住沒嗆他，誰知這人還不依不撓起來。
當下就柳眉一豎，道：“多謝王爺好心，我自己能躲開。”
元衡挑了挑眉，沒有接話。
她這話倒是讓元衡想起那日她同自己搶床的事了。
的確，以她的身手，躲開一個小毛孩自然不是什麽問題。
那般身手，靈活多變。
壓根不像是自小養在深閨，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侯府大小姐能使出來的。
到底如何，待會兒自然見分曉。
元衡領著蘇夏進了鄭穀樓，正是用膳的時候，大廳內倒是坐得滿滿當當。
蘇夏四處張望了下，對元衡道：“看來我們來得不巧，沒空位了。”
元衡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揮手招來小二。
他遞給對方一個看著甚是華貴的牌子，上頭刻著“宇文”二字。
小二見了那牌子，上下打量元衡和蘇夏一眼，便跑著去內堂了。
不多時便領著一個長相頗為富態的中年人進來，那人見了元衡便滿臉堆笑，點頭哈腰。
“二位貴客大駕光臨，小二不長眼，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說罷對小二使了個眼色，小二趕忙道：“方才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貴客原諒。”
元衡皺了皺眉，道：“無妨。帶我們上去。”
小二彎腰做了請的動作，道：“二位貴客請隨我來。”
蘇夏一臉懵的跟著元衡上了樓，隻見小二領了他們一直往前走，走到二樓最裏側的廂房門前才停下。
二樓全是雅間，每個雅間門前都立著一個侍女，最裏側的這間甚至站了兩個侍女。
她們朝元衡和蘇夏福了福身子，便轉身推開門。
蘇夏簡直要被這屋子的華麗亮瞎了眼，處處精致，處處奢華，比王府裏元衡的房間不知道要華麗多少倍。
元衡吩咐完菜式之後，那小二連同兩個侍女都關門出去了。
蘇夏忍了半天，此時終於有機會開口，道：“王爺，此處莫不是你的私產吧。”
說罷又四下打量了下這屋子，繼續說道：“我原以為你喜歡王府南院那種簡樸的風格呢，原來都隻是做給外人看的。”
元衡麵無表情。
“鄭穀樓是宇文家的產業，這裏是宇文毓平日裏待客用的雅間。”
宇文毓啊……
剛才元衡丟給小二的牌子，應該就是宇文毓給的吧。
說話的功夫，侍女已經先將酒端上來了。
那酒杯顏色如雨過天清，蘇夏端起來，晃了晃杯中酒，輕輕嗅了一口。
前世時，因為武警工作的緣故，她喜愛喝酒卻不能多飲。
此番魂穿異朝，卻是沒有這個顧忌了。
元衡看她動作，問道：“如何？”
蘇夏抬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入口清冽至極。
“很好。”她抬頭，將杯中酒一下飲盡。
元衡挑了挑眉，道：“這是宇文毓珍藏許久的佳釀想，你就這麽一口喝完了？”
蘇夏毫不在意，“既然都擺出來了，不就是拿來喝的嘛。”
說著又替自己斟了一杯，“至於怎麽喝，那就是我的事了。”
這酒十分醉人，若非酒量極好，喝幾杯便要倒。
元衡看她一杯又一杯，卻沒有開口勸阻。
三杯酒下肚，菜便上齊了。
元衡倒是不鋪張，就六樣菜式。
有賣相極佳的精致蘇杭菜，也有濃重墨彩以味為主的巴蜀菜，看著讓人食指大動。
他們身處京城，這桌上卻沒一樣京城菜式。
若是平時，以蘇夏的警惕肯定要斟酌一番元衡這般點菜的用意。
但她酒量委實不算太好，方才三杯酒下肚，現下有點上頭了，表麵瞧著與平時並無不同。
然而內裏，她已經有些暈了。
蘇夏前世長在南方溫潤潮濕的地方，她的家鄉人皆是嗜甜如命，隻她一個獨愛吃辣。
她雖不好口舌之欲，但是連吃了許久不帶辣味的飯菜，她早已有些厭倦。
此刻，她聞著空氣中的那一絲絲鮮辣的味道，在酒精的加持下，筷子毫不猶豫地越過擺在自己眼前的西湖醋魚——
直往元衡麵前的那道芋兒雞夾去。
元衡瞧她直愣愣毫不掩飾的動作，眸中精光一閃。
他想了想，還是未曾開口。
鄭穀樓的巴蜀菜做得乃是京中一絕，蘇夏沉浸在美食美酒裏，也無心同元衡搭話。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用完了一頓膳。
不同的是，一人心情愉悅，一人滿腔心事。
出鄭穀樓時，蘇夏心情甚好，深吸了一口氣，隨元衡一道上了馬車。
許是酒勁完全上來了，蘇夏有些累，便不再像先前那樣掀開簾子看窗外。
她將頭靠在車壁上，閉眼休息。
元衡心中有所思，未曾說話，一時車廂內寂靜無聲。
元衡喜歡一切從簡，這馬車外表看起來普普通通，內裏也不是很舒適。
搖搖晃晃的，原身的身子骨實在有些弱，蘇夏被晃得有些頭暈。
所幸沒過多久，馬車便停了下來。
蘇夏睜開眼，“到了嗎？”
元衡點點頭，瞧她將開心都寫在了臉上的樣子，微微垂眸，片刻又抬起眼來看她。
“你不問問，方才的酒叫什麽名字嗎？”
蘇夏準備下車的動作一頓，回頭望他，道：“叫什麽？”
也許真是酒勁上頭，此刻的她顯得萬分乖順。
微微歪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語氣帶著幾分興許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嬌軟。
元衡頓了片刻，輕輕啟唇：“秋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