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淨化新星

  “告訴各艦暫緩前進。”生物艙中傳出一道渾濁聲音：“調集魔物前往中央水晶，無論那東西是什麽來曆，給我毀了它。”


  理事先生沒有見過薩爾娜迦鑰石，但是艦首魔眼探測到的各種數據給他一種心驚肉跳的感受，直覺告訴他那東西很危險，很可怕，即便躲在這艘被V-00型吞噬體寄生的巨大遺跡戰艦內，依然談不上安全。


  無論如何，將戰艦停於戰區邊沿，讓那些吞噬體聚合物打頭陣都是一個穩妥而可靠的安排，要知道V-00型吞噬體的產量可不高，是非常重要的戰力，輕易浪費不得。


  靠近伊普西龍空間站所在戰區的混合戰艦相繼停止前壓，而樂園星附近空域的追擊戰還在繼續，彼岸星高空軌道的克隆人培養設施已經淪為絕地，囚禁著數以千萬計吞噬體聚合物。


  分散於扇葉戰區的飛行魔物放棄與海魔女級無人戰鬥艦、三叉戟半遺跡戰艦的糾纏，化為一股股灰色潮流卷向薩爾娜迦鑰石，從遠方看去就像一個逆時針轉動的漩渦向內收縮。


  尼基塔?羅曼諾夫的擔心最終變成了現實，飛行魔物的口袋陣核心位置驟然爆發出一道堪比超新星爆發的強烈風暴，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光芒橫掃整片戰區，那些飛行魔物被淹沒在能量大潮中。混合戰艦裏的人隻覺眼前一亮，便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沒有人意識到伊普西龍空間站是什麽時候恢複運轉的，可能是因為速度過慢，體型過於龐大，不易為人察覺。


  它就像一個老舊破敗的風車，在充滿光線的海洋裏一點一點轉動，同時輻射出橫掃整個係統的光潮……不，這已經無法用潮流形容，而是光的海嘯。


  仿佛在火焰中化為灰燼的輕薄紙張，那些飛行魔物在這場光嘯中灰飛煙滅，遠方的混合戰艦同樣無法幸免，包裹住鋼鐵身軀的吞噬體組織變作無數碎屑浮起，然後在光的世界中蒸發成一縷縷煙絮。


  躲在生物艙的尼基塔?羅曼諾夫甚至沒有機會喊出他標誌性地口頭禪，便被刺入駕駛艙的淨化之光淹沒，母巢核心腐化引起的內爆貫穿艦體，哪怕龍魔號是一艘強大的遺跡戰艦，照樣沒有辦法承受這股撕裂一切的力量，帶著理事長濃濃的不甘與怨恨，墮入死亡深淵。


  光芒絞碎飛行魔物，吞噬混合戰艦，也在樂園星與彼岸星戰場漫過。


  樂園星太空戰場的飛行魔物失去控製，匯同混合戰艦跌向地麵，在下行途中便先後湮滅。彼岸星高空軌道的克隆人培育設施帶著熊熊火焰與狂風，似流星墜落，隻不過受到持續不斷的能量風暴影響，很難展現出它該有的聲勢。


  當曦照由遠及近，刺破大氣層，遮蔽來自中央恒星的光芒，兩顆行星地表受到吞噬體感染的克隆人與史詩生物大規模死亡，生物組織在光雨衝刷下燃燒，變成一團團灰色塵埃，隨風飛逝。


  上帝武裝碩果僅存的12艘戰艦內，克隆人呆呆望著周圍環境，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不同於在文庫上層與特裏帕蒂等人的戰鬥。此時此刻，薩爾娜迦鑰石的目標是最高安理會的吞噬體，不是上帝武裝的克隆人，所以他們很安全，沒有受到淨化新星的影響。但是戰艦內部敏感元件不可避免地應激損壞，本就傷痕累累的艦體雪上加霜，幾乎全部陷入癱瘓，成為光海中載浮載沉的鋼鐵囚籠。


  隻有樂園世界因為地形原因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其實就算暴露在光嘯下也不會帶來毀滅性破壞，至多讓一些體內含有吞噬體基因物質的史詩生物元氣大傷。


  不過這裏並不平靜，那些沒有自我意識，隻懂服從命令的克隆人前赴後繼地向文庫發起衝擊，然後死在三族單位手中，飛行器的殘骸與人類屍體汙染了原本清澈見底的大湖，為這片桃源世界帶去狼煙與烽火。


  水晶山峰內蘊含的變種T能量作為方舟世界的存在基礎，如果以薩爾娜迦鑰石的能量新星方式輸出，會產生難以想象的破壞力——他在動手之初便有一定心理準備，結果還是低估了薩爾娜迦鑰石對T能量的力量表達。


  這顆強大的淨化新星在摧毀方舟世界所有吞噬體聚合物與混合戰艦後，類似找到宣泄口的奔騰洪水，由尼伯龍根號開辟的反向奇點注入時空隧道，射向正物質宇宙，而位於時空隧道另一頭的，是第三委員會的尼伯龍根號堡壘艦與最高安理會的混合小行星。


  時空隧道——說起來是一條隧道，實際上它的長度比整個方舟世界跨度更長，由於內部物理規則不同於正物質宇宙與反物質宇宙，關乎宇宙膜結構同尼伯龍根號的扭力水平，淨化新星沒有辦法像方才吞噬龍魔號那樣在敵人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淹沒時空隧道另一頭的兩個龐然大物，不可避免地留給他們一些反應時間。


  尼伯龍根號堡壘艦獨立於艦體之外的雙翼末端放射出蒙蒙綠光，在夜空留下一道圓滑曲線，巨大的艦體以超乎普通人想象的靈活身姿俯衝，然後調頭，迅速離開原來位置，往更遠的地方飛去，最後化作一道震蕩光影，緩緩消失在宇宙空間，仿佛一條翻身紮入深水的白鯊，在水麵留下一道道遠去漣漪。


  如果有人親眼目睹它的一係列動作，定然震驚無語。很難想象尼伯龍根號作為一艘體長接近3公裏的堡壘艦，居然比希倫貝爾大區主權國家的輕型巡洋艦機還要靈巧敏捷。


  淨化新星的能量注入時空隧道，尼伯龍根號堡壘艦調頭就跑，逃的是那樣迅速，那樣義無反顧，讓人震撼的同時又哭笑不得。很難想象這麽一艘威武與邪惡並存，霸氣與驚悚同在的第三委員會招牌旗艦指揮官是一個膽小鬼，說逃命就逃命，沒有絲毫留戀與猶豫。


  最高安理會的人怎麽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事，尼伯龍根號的指揮官連招呼都沒打，轉眼功夫就溜的無影無蹤。


  “你打算怎麽辦？”混合小行星艦橋，一個帶著天狗麵具的人說道，聲音透著一種非常特別的金屬質感：“尼基塔?羅曼諾夫恐怕是死了，真是沒有想到，諾亞還藏著這種手段。”


  他們之所以堵住門口不深入，最大的原因就是害怕諾亞狗急跳牆，令方舟世界沉沒在反物質宇宙的能量大潮下，就算是混合戰艦也不可能在那樣的災難中存活，然而叫人意外的是，本該已經走投無路的家夥在事情的最後表現出異乎頑強的生存能力。


  那些能量還在時空隧道湧動，雖然不太清楚它的來曆與性質，可以肯定的是，那並非方舟世界湮滅在反物質宇宙所釋放的威能。


  理事長坐在艦橋最高的地方，整張臉隱藏在黑暗中，隻露出一雙銳利眼眸，盯視著大屏幕上那股快速接近的能量潮流。


  “先離開這裏。”最終，他做出了撤退決定。


  哪怕心有不甘，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他也不會拿自己的命去冒險。


  最高安理會費去好多精力才把龍語者騙去死寂之海，本來要抓住這個時機進行一場複仇，但是中途接到第三委員會提供的情報後改變了打算，一起來到塔爾塔羅斯深淵，上演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精彩戲碼。但是結果呢……尼伯龍根號一見情況不妙調頭就跑，那麽幹脆，那麽果斷，絲毫不顧忌他們的感受。


  某種程度上講，他們被第三委員會坑了，雖屬無意，但是改變不了坑隊友的事實。


  艦橋下方三個巨大生物艙裏，渾身赤裸的駕駛員周圍溢出密集而繁多的氣泡，混合小行星開始轉向。作為比堡壘艦還要大的飛行物，它當然不可能比尼伯龍根號靈活，但是足以在淨化新星製造的能量衝擊波來臨前離開時空隧道出口區域。


  原本像藤條一樣包裹住流浪小行星的吞噬體物質向外展開，在外圍化做一張巨網，許多新生開孔噴出一股股高壓氣體，小行星開始快速轉向。


  當能量衝擊波接近出口時刻，混合小行星外圍巨網表麵亮起藍色光芒，勾勒出一個向內塌縮的巨大漩渦。就好像人站在鏡子映出倒影，混合小行星前方幽暗虛空生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黑洞，光芒在周圍空域拉伸，混合小行星的身影漸漸模糊，最終化作一道殘影，被吸入黑洞，消失在這片空域。


  薩爾娜迦鑰石製造的淨化新星席卷整個方舟世界，令無數吞噬體聚合物化為齏粉，還驚走了時空隧道那頭的尼伯龍根號堡壘艦與混合小行星。


  戰果是豐碩的，收獲是可觀的，然而唐方還是高興不起來，因為就像艾瑪多次提醒他的那樣-——薩爾娜迦鑰石的一擊耗費太多T能量，損傷了方舟世界的根本，整個係統開始崩潰。但是不同於諾亞用來玉石俱焚的殺手鐧，這種崩潰不是突然死亡，而是一步一步邁向毀滅，正如大壩塌方先有裂痕，然後是滲水，再次是泄漏，繼而大範圍垮塌，方舟世界最初的表現是曲率異常與空間結構的不穩定，屬於肉眼難辨的時空現象。


  在這場驚心動魄的太空大戰存活下來的史詩生物開始依照原始本能逃竄，拚命往樂園星地下鑽，因為找不到路徑，於是地麵上的洞穴與裂穀成為它們的避難所。


  作為伊普西龍人調製的生物兵器，無論出於對危險的嗅覺，還是獨特的時空體驗，令它們或大或小的腦仁產生同樣的想法-——接下來將發生一場大災難，這片世界或許會迎來毀滅的結局，它們無力抵抗，隻能依照本能躲在黑暗地穴瑟瑟發抖。


  太空軌道漂浮著的戰艦內部工作人員很多處於迷茫狀態，搞不清楚自己的處境，維修班在抓緊時間更換受損部件，艦橋的人拚命呼叫指揮中心，然而回答他們的隻剩下一片電子盲音與來自環境監控設備的警告。


  “怎麽樣？成功概率有多高？”唐方沒有時間與精力顧及戰場殘存的克隆人與史詩生物，比起他們更在意艾瑪的答案。


  “80%……還是有些低。”在艾瑪看來，關於人身安全方麵的事情，隻要生存概率低於100，無論是80、90，還是99，都屬於較低分值。


  “80%……足夠了。”唐方心想機器人就是機器人，80%的概率還嫌低？像人類這種骨子裏充滿冒險與賭博精神的生物，即便獲利可能隻有30%，照樣有人欣然而往。


  不拚搏會死，用拚搏換取80%的可能性，怎麽看都是一樁好買賣。


  他不再浪費時間，收回薩爾娜迦鑰石，將樂園星與奇點隧道的太空坐標輸入係統，用水晶山峰殘餘能量構建時空長廊。


  要想克蕾雅活著就必須保住文庫，保住樂園星，麵對方舟世界滑向崩潰邊緣這種險惡條件，便隻剩下一個應對方案-——將樂園星帶回正物質宇宙。


  如果在尋常恒星係統中，很難做到移動一顆行星到指定位置，但是伊普西龍空間站的特殊能力令這一方案具備較高的可操作性。


  早在伊普西龍人與艾蘭特人應對毀滅者艦隊的舊日戰爭時期，水晶棱柱曾將一顆星球當成炮彈發射出去，摧毀了時空隧道內通行的要塞級戰艦。雖然時至今日水晶棱柱不複存在，但是伊普西龍空間站的空間移動能力還在，如果放棄維持整個係統在反物質宇宙的運轉，將能量輸出至空間移動模塊，自然可以重現往日瞬間，將樂園星投入時空隧道，離開它的第二家園，回歸正物質宇宙。


  這麽做會加速方舟世界的崩潰進程，讓伊普西龍文明的遺產與諾亞的野望化為反物質宇宙一朵璀璨奪目的浪花，但是他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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