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似是故人來

  黑霧由天譴明王螺旋紋理溢出，遮蔽住諾亞上半身。他踩著地麵細沙一樣的水晶粉塵往唐方倒伏區域走去。


  劈啪，劈啪……那是晶體破碎的聲音。


  屬於菲尼克斯與格式塔ZERO的光影在T能量石破碎瞬間便消失不見，參與戰鬥的三族單位也在前一次交鋒中被灰色潮流擊碎，變成微觀粒子，已經沒有人可以救他。


  唐方傷的最重，唐林次之，然後是克蕾雅。或許是晶石破碎的聲音過於刺耳，女孩兒的眉頭微微顫動幾下，緩緩睜開雙眼，看到了前方景象。


  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但是眼前一幕告訴她，他們敗了，諾亞正一步一步邁向身受重傷的唐艦長，要徹底消滅這個心腹大患。


  她想去救他，就算付出她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然而又沒有能力去救他，因為她連移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雙腳越來越近，晶體爆裂的聲音越來越刺耳。


  她緊張，憤怒，不甘，沮喪，悲傷，痛苦，愧疚，恐懼……種種情緒匯成一壇苦水，將整個人淹沒。可是這又能怎樣？現實並不會因為她的個人意願改變。


  諾亞忽然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唐方所在位置前進，包裹身體的黑霧漸漸消散，露出後麵的血肉之軀。他抬起頭，望向空中變為球型的能量雲。


  克蕾雅順著諾亞的目光望去，看見球型能量雲緩緩鋪開，在天空形成一片灰質海洋。


  有光芒在中央閃現，像潮水一樣漫過，把灰質變成透明晶體，倒映出一幕景象。


  不是聖堂內的景象，不是扇葉結構的景象，也不是樂園星與彼岸星戰區的景象，是方舟世界某片空域正在上演的盛大景象。


  快速震蕩的時空結構終於突破閥值，在幽暗虛空蜿蜒出一道巨大光痕，銀色的光芒與金色的雷霆湧出，照亮周圍空域，也渲染了能量雲層。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光芒由盛轉衰，漸漸消散於無形。就像唐方等人由裸奇點進入方舟世界一樣，畫麵那頭出現一道反向奇點。


  能量雲擴散出水波一樣的光痕，視角快速前移，貼近奇點生成空域。


  從遠方看，奇點的痕跡很淡，掩埋在黑暗的太空中。當視角拉近，才會發現它是那樣巨大，有細碎弧光彌漫，充滿整個時空隧道。


  克蕾雅記得唐方說過，方舟世界的外麵是反物質世界，一旦兩者溝通，整個方舟世界會像肥皂泡沫那樣破滅，化為宇宙海上一圈微不足道的漣漪，歸於毀滅結局。


  然而反向奇點並沒有帶來毀滅，方舟世界依然平靜如初，那便說明通道另一頭開在正物質世界，不過從諾亞的麵部表情看，奇點的出現顯然與他無關。


  那麽……這個刺破宇宙壁壘，精確定位並誕生的奇點隧道到底是何來曆？


  很快，能量雲浮現的一幕解答了她內心的疑惑。


  奇點在方舟世界內部成型，但不知道是係統排斥，還是受空間能量等級差異影響，時空隧道內部充滿能量亂流，不過隨著一道光華抹過，與奇點相接的隧道結構被一股看不見的支撐力加固，那些能量亂流也消失殆盡，於是畫麵變得清晰起來。


  於是克蕾雅看到一頭龍，一頭占據整個屏幕的骨龍。它擁有殘缺的翼展，緊密排列的肋骨，輻射血光的液泡組織，如火焰般蓬勃燃燒的巨大眼瞳。


  那當然是能量雲給予的特寫，它不可能龐大到阻塞時空隧道，但即便是視角原因，可以確定的是，這條令人齒冷的骨龍比阿努比斯軍團的冥府級航母還要大，已然接近堡壘艦規格。


  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認不出這條巨大骨龍的來曆，但是晨星鑄造成立後，唐方一直有注意收集隱藏在人類社會背後的黑暗勢力的情報，雖然對於第三委員會的了解程度最低，情報最少，但是作為第三委員會三大堡壘艦中出場次數最多的尼伯龍根號，還是有一些記載的。


  第三委員會，怎麽會是第三委員會！他們怎麽會闖入上帝武裝的地盤，進入方舟世界？


  從他們能夠精確定位方舟所在宇宙坐標，打破時空壁壘來看，是不是說明雙方有某種聯係，比如已經結成同盟？


  她掃過諾亞的臉龐，感受到那雙血色眼眸釋放的寒意與殺念，在心裏搖了搖頭。“不對，從諾亞的反應來看，第三委員會與上帝武裝不是同盟關係，而是敵對勢力。”


  看起來諾亞今天的運氣非常不好，才進行完一場殘酷對決，又迎來第三委員會的攻擊。


  這個想法才生出沒多久，她發現自己想錯了。倒不是全盤想錯，隻是有些偏差。


  來的不隻有尼伯龍根號！


  當奇點與蟲洞構築的時空隧道趨於穩定，尼伯龍根號身邊緩緩浮現一群黑影，隨著能量雲的視角轉換，她看清楚了那些黑影的真實麵目，差一點忍不住驚呼出聲。


  是的，是最高安理會的混合戰艦，從體型對比可以看出，500M以上的混合戰艦足有8艘，600M以上的混合戰艦有1艘，100M-400M之間的混合戰艦總計200多艘，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比尼伯龍根號更加巨大的物體懸浮在戰陣大後方區域。


  尼伯龍根號在它麵前就是一個小不點，差距足有十幾倍。然而那並不是一艘戰艦，是一顆小行星，形狀談不上規則，也看不到任何人工設施，不過在它的表麵生長著許多藤蔓植物……起碼從遠方看去，很像藤蔓植物。


  她記得唐方對她講過，最高安理會第九理事布爾韋爾?阿諾德記憶中有一顆承載搖籃係統的小行星，那裏有最高安理會的權力中樞，理事長會在那裏召集諸位理事，住持重要會議。


  想來……這顆小行星就是布爾韋爾?阿諾德記憶中那顆小行星了。


  第三委員會隻來了三大堡壘艦之一的尼伯龍根號，沒有投入更多兵力，最高安理會來了許多混合體戰艦與一顆混合小行星，雖然沒有見到大名鼎鼎的奧林匹斯號，談不上傾巢來襲，卻也是發動了足以進行一場大規模攻堅戰的兵力。


  要知道那可是混合戰艦，不是一般戰艦，根據蒼藍革命時期留存下來的零星記載，麵對500M級的混合體戰艦，哪怕是龍語者艦隊，亦需數艘同規格戰艦進行圍攻才能將之擊潰。這一點從晨星鑄造遭遇第三委員會與最高安理會聯合進攻事件便可以得到證明-——敵人隻是派來不足百艘200M以下規格戰艦，龍語者便出動了奉獻號航母、濕婆級強擊艦、複仇女神級驅逐艦這樣的針對性組合。


  尼伯龍根號與混合小行星一直停在那裏，沒有移動。以航母級混合戰艦為首的諸多混合戰艦進入時空隧道，開始往方舟世界快速移動。


  諾亞的臉色當然不會好看，可以說非常非常難看。


  他自然有道理不高興，因為上帝武裝與晨星鑄造的處境類似，不，甚至還沒有晨星鑄造好，起碼龍語者不會把唐方看做必須鏟除的危險分子，然而對於上帝武裝來講，阿努比斯軍團、最高安理會、第三委員會、龍語者都是敵對關係。


  因為資源有限，條件不足，諾亞不得不派出J先生與特爾羅，尋求來自人類社會的幫助，與讚歌威爾結成統一戰線。同樣的，因為沒有一個朋友，在方舟外麵的世界入目皆敵，所以他才迫切地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盟友，雙方要有相同的敵人，而且能夠為上帝武裝提供來自人類世界的資源，畢竟方舟世界隱蔽歸隱蔽，但不可否認這裏很貧瘠。


  於是以唐艦長為首的晨星鑄造成為他的首選目標，而且雙方都體現出正義與善良一麵-——起碼諾亞是這麽想的。


  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情比拯救人類更光明、偉大、正確嗎？很顯然，沒有！

  然而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最適宜做盟友的家夥不認同他的所作所為，不僅不認同，還把他當成敵人對待，將本就千瘡百孔的方舟世界破壞至眼下程度，背叛了他的信任與賞識，帶來無法彌補與愈合的創傷。


  經曆過這些挫折，再麵對大批混合體戰艦，能高興才怪！

  掃過核心與**受到T能量石嚴重毒害，連能量雲都無法修複的黑白騎士，他含恨望向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都是那個冥頑不靈，滿懷婦人之仁的可惡家夥的錯。如果不是他，上帝武裝如何會落得這步田地，他又怎麽會落魄至此。


  奧德賽號沉沒了，成為樂園星地表一片廢墟；史詩生物悉數倒戈，由奴仆變成敵人；他的艦隊在戰火荼毒下凋零殘敗，戰鬥力十不存一；彼岸星的克隆人培育設施與那些火種毀於一旦；就連聖堂……聖堂都損毀至此，伊普西龍空間站陷入半癱瘓狀態。


  這一切都是因為唐方，都是因為他！

  諾亞眼中的怒火越來越濃，越來越烈，腳底已經支離破碎的晶石再次發出劈裏啪啦的爆裂聲。


  便在這時，能量雲的畫麵漸漸模糊，混合戰艦的影像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陰影，從輪廓看是一個人。人影浮現不久，隨之而來的是一道聲音，有些蒼老，但是自有一股威嚴與力量。


  “我應該稱呼你諾亞呢，還是馬克?雪萊呢，又或者莫裏斯?格裏芬先生？”


  諾亞收回望向唐方的目光，看著能量雲浮現的人影說道：“有什麽分別嗎？尊貴的理事長閣下？”


  克蕾雅大驚失色，心想那道身影居然代表著最高安理會的首領，那個來曆神秘的理事長先生，要知道連布爾韋爾?阿諾德這種理事會成員對於那人都沒有多少了解。


  看來最高安理會與第三委員會這次發動聯合進攻，是鐵了心要摧毀上帝武裝，幹掉賢者諾亞，不然絕不會擺出這樣的排場。


  “當然有區別。”那道人影平靜說道：“因為諾亞是上帝武裝的首領；莫裏斯?格裏芬代表著一位曆史人物，而馬克?雪萊……那是我的第三理事。”


  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到任何情緒上的變化與波瀾，不過這句話的內涵，卻在克蕾雅心頭激起千層駭浪。諾亞是曆史上那個著名的莫裏斯?格裏芬已經讓人感到震驚與難以置信，沒有想到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在最高安理會做第三把交椅的第三理事。


  她記得唐方說過，布爾韋爾?阿諾德隻見過第五理事-第八理事，從第四理事一直到理事長先生都沒有直接印象，可以說理事會分成上下兩個階層，布爾韋爾屬下層之末。


  在他的記憶裏，第四理事永遠帶著一副麵具，用富於金屬質感的聲音說話。第三理事永遠缺席任何線上或線下的會談，好像根本沒有這個人。第二理事每次都會以不同的身份參加會議，沒人知道哪張臉是真哪張臉是假，而理事長先生最大的特點就是那雙銳利的眼睛，還有蒼老低沉的聲線。


  布爾韋爾以為根本不存在第三理事，或者那人早已死去。但是誰能想到，最高安理會的第三理事，竟然是上帝武裝的賢者諾亞，這真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克蕾雅心思百轉之際，理事長繼續說道：“的確，如果仔細想想，這三個身份真沒有分別。作為莫裏斯?格裏芬，你早就應該失去生命，作為上帝武裝的首領你需要為往日敵對行為付出代價，作為我的第三理事，毫無疑問是一個叛徒，無論你選擇哪一個身份，今天都將麵臨死亡下場。”


  唐方仍舊處於昏迷狀態，如果他聽到理事長與諾亞這番對話，一定會想通某些事情。


  他一直對上帝武裝能夠利用吞噬體感到震驚與佩服，後來諾亞暴露本來麵目，他認為莫裏斯?格裏芬以前便是名震星聯的基因工程學家——雖然是惡名。那時節可以培育出莫裏斯奴，現在對吞噬體有獨到研究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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