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故人
之後再聽到曹洛菱去世的時候，白將軍還頹然了幾日，不知那樣一個惹人憐愛的姑娘，怎麽就不被善待呢。
可卻從沒有想過，她在阮府過的是怎樣的光景，阮郎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後，又是怎樣的態度。
若風平浪靜的過下去，最多不過變得藉藉無名罷了，畢竟依照曹洛菱的才情家世，選擇怎樣的人沒有。
可她既然認定了阮郎，那就一定是因為幸福，後來的種種再沒有關注，這會卻是恍惚間又看到了……
看到了那個已經不在世間，但卻會追著自己叫伯伯的小姑娘，那時的光景多好啊，那幾個小兔崽子也不會時時的氣自己，看來自己也確實是大限將近了吧。
“洛菱？你來接伯伯了嗎，不過也是，伯伯當時都沒能多問幾句，隻覺得你選擇的，就一定是你最想要的，若是知道嫁入阮府，會讓你在芳華年代就離世，怎麽都不會答應。”
阮桃雖不知這是今夕何夕的事情，但卻是知道，他口中那個洛菱定然是自己的母親，而那個阮府也是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心中瞬間有太多的情緒充斥，母親好似早已經離開了自己，但又好像壓根沒有離開，隻是之前自己太過封閉了，可要真的說起來，這會卻是什麽都比不上白將軍的身子。
“將軍，我不是曹洛菱，我是她的女兒，阮桃，現在也不是母親來接您了，是母親讓我來救您了，所以就算再怎麽難熬，也請您一定要堅持下去，相信我一定能找到救您的辦法。”
白將軍這會其實已經有些清醒了過來，自然不會隻看到阮桃，但看到的總覺得還有些朦朧，看不真切，也不知為何有些看不清楚，現在究竟是什麽狀況了。
聽著她那樣堅定的話，剛剛覺得要解脫的心思中，似乎產生了些許的掙紮，或許扛過去了，這次的劫難也就熬過去了。
看看阮桃，再看看無量道人，終究還是把目光定在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身上，以為叱吒戰場的老將，這會眉眼中隻有對小輩的疼惜。
“你是，阮桃？洛菱和阮郎的孩子？”
阮桃看著他眉眼中的那份和善與寵溺，似乎要將自己沉溺進去一般，剛想回答，卻是被他的自言自語打斷，可在心中，卻也越發堅定了之前的決定。
“是啊，洛菱留下了兩個孩子，可是被阮郎看的太過嚴實了，不管誰去找，連府門都進不去，哪怕是曹老頭子一家過去，都沒能看到兩個孩子，今日能見到你，也算是圓了我的憾事吧。”
聽到這裏，阮桃總覺得不是滋味，可恰恰也就是因為說了這麽長的話，白將軍的喘息又變得重了不少，甚至在說話的時候，不間斷的咳嗽讓一些話都說不完整。
阮桃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幫他診脈，與剛剛的狀況又有些不同，脈象仍舊極度紊亂，但在隱約中又能感受到一股強勁的力道，在與那份衝擊力相抗衡，隻不過現在一時間還無法確定，究竟是誰更為強勢一些。
無量道人看著阮桃一會皺眉，一會搖頭的樣子，也感覺到了現在狀況的非比尋常，上前幫忙診脈的時候，也發現了同樣的問題，輕歎了一口氣，終究是又退了幾步。
“小桃子，現在的狀況還不是很明朗，你別這麽著急，還有時間慢慢找辦法，若有什麽需要的，直接去那邊找就好。”
那邊，那是師傅最介意的一個地方，也是最寶貴的地方，裏麵都是一些珍稀的藥材，但卻也是他和那個從未提起過的師弟，有太多回憶的地方。
自己之前也曾提起過那個地方，都被他冷冷的嗬斥了回來，這會他竟會自己主動提起，大概也是知道了白將軍身子的急切吧，輕嗯了一聲但心裏卻是在想，自己見過的那本書在哪裏。
白將軍即便身上感覺到了蝕骨的疼痛，終是在看到阮桃那樣麵容的時候，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可看到所有人眼中，心中除了對這位英雄的惋惜就是心痛。
“既然母親喊您是伯伯，那我更是不能讓您的身子變得越來越糟糕，您現在每天就是開開心心的，別想那麽多，要是覺得無事可做，就找師傅來陪您，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請您像相信和寵愛母親一樣，相信我一次，這樣的話在阮桃的腦海中轉了一圈，卻還是沒有說出來，讓麵前這位老者徒增悲傷，或許，自己也是時間該回曹府看看了。
白將軍見她這樣，雖不願讓她為自己這個不中用的身子奔波，但在那樣的堅定中，恍惚間看到了洛菱的樣子，不由自主的笑著點點頭，是妥協，亦是一份希望。
幾人出來後，阮桃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閻閣主平日裏最是不在意這些，這會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低氣壓，碰了碰淩郎的手筆，示意的讓他看過去。
可淩郎從一開始就已經發現了阮桃的異常，這會隻是微微搖頭，不願插手這些事情，隻是想著該如何，才能保證她去那個地方的時候，不會受傷。
一路在馬車上的時候，無量道人看著她那沉默的樣子，將一杯溫熱的茶水放到她手中，輕拍了怕她的肩膀。
“丫頭，別想那麽多了，人各有命，白將軍之前的傳奇事跡已經數不勝數，這會遭受這樣的磨難，實在是諸多症狀夾雜在一起，就算無力回天，也沒人怪得了你。”
是啊，誰都不會怪自己，就算是白將軍知道自己無能為力，恐怕也隻會笑著說一句，丫頭，別傷心，可，自己心裏怎麽就覺得，怎麽都過不去呢。
緊緊的抱著手中的杯子，無力的靠在馬車壁上，搖著頭否認著無量道人的話。
“不，師傅，一定還有辦法的，白將軍是戰神，是母親最敬重的伯伯，我之前因為隱匿，錯過了很多應該珍惜的感情，任由那些人損著母親的情意，這會有機會，我一定會把母親曾經因為他們失去的，全部都拿回來，包括白將軍的身子。”
如此說著，卻是直接閃身從側麵的窗沿翻身躍出去，憑借著那股子氣性，一路奔了不知多久，在停下的時候，依然是筋疲力竭。
因為那日吐血的後遺症，阮桃到這會還沒有完全恢複，更別說是使用內力了，之所以能支撐這麽長時間，也不過是心中實在憋悶，找不到發泄口罷了。
癱坐到地上，無神的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這個夜，似乎沒有星辰，也沒有月光，隻留下一片漆黑，就好似自己的心境一般，找不到出口。
看著幾人離開，管家這才上前守到自家將軍身邊，看著那不同以往的神色，心裏終究還是提了一口氣。
隻希望自己手中的這兩幅藥方，隻用的上其中那副將軍狀況變好的，這個夜，自己就在身邊好好看著吧。
白將軍看著已經消失的背影，還有在自己身邊憂心忡忡的管家，趁著這會神誌還清楚，喊著他坐下來和自己一起說說話。
“行了行了，你別忙活了，甭管是想要熬藥還是做什麽藥膳，都是明日晨起的事情了，坐下和我說說話，我們兄弟兩個，好像已經好久沒有這種安逸的時候了。”
是啊，從將軍病重從邊境回來之後，每日裏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在與那折磨人的疼痛鬥爭，即便是之前在戰場上，自己都沒見過他那樣的瘦削，今日這狀況的好轉，也不知是暫時的，還是……
接下來的事情，管家已經不敢再繼續想下去，生怕想的多了，就真的變成那個大家都不願意接受的現實，這會隻坐到一邊，順著自家將軍的心意，沒什麽規矩，也沒什麽關鍵的，天南海北說了起來。
回想起曾經的那些日子，白將軍陷入了一陣回憶當中，曾經的自己，在戰場上總被當作戰無不勝的戰神，身邊也有諸多兄弟們陪著，那段日子好是快意。
之後因為一場戰爭中的內奸，在最關鍵的是後落入埋伏，為了不讓大軍落敗，自己孤身一人前往，但險些在血泊中回不來，還是自己的管家，當時自己的副將。
力排眾議帶著親衛隊前去，在那樣的廝殺中，將自己帶了回來，可似乎從那之後，他的身子也變得孱弱，自己也總會出現大大小小的問題。
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隻覺得人老了，有毛病也是應當的，可這會看著，倒也不是那麽回事。
“你說，若是那次你沒有前去，我是不是就直接成為戰神，留在所有人心中，不用在遭受這樣的折磨了。”
那場戰役，就算是再過幾十年，管家都無法忘記，就是那一次，自己才算是真的和將軍同生共死過一次，一個將士，能得到那樣的將領，絕對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將軍，您可千萬別這麽說了，那位姑娘，哦，不，玦王妃都已經那麽說了，就證明一定還有辦法，您就先等等，在堅持些日子，有我陪著您，還會和上次一樣扛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