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風波

  “你就是那江湖傳聞中身份莫測的‘桃夭’?”


  鳳帝似乎有些驚訝,重複了一遍那女子所說的話。


  “回陛下,民女所言句句屬實。”


  那白衣女子低頭再拜,看不出什麽神情來。


  “朕素來仰慕醫術出眾之人,朕年事漸高,也總是有些小毛病纏身,不知你可願長留宮中,為朕日常診治?”


  鳳帝看向那女子的眼神極為複雜,既有著一絲絲的迷戀,也有著壓抑的痛苦。


  宴會上的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所驚,一時竟都愣在了原地。


  要知道,鳳帝是出了名的不慕女色。


  自從鳳帝登基之後,除了依照祖製納了一批妃子,現在也沒往後宮添過人。


  即便是各國來朝的使者千般阿諛奉承,又或是底下的臣子將精心挑選的美人送入宮中,都沒有令他放下戒心,再納新人。


  如今鳳帝雖說的委婉,但言下之意便是讓這位自稱“桃夭”的白衣女子入宮為妃。


  要知道能在宮中常住的也就隻有宮中的嬪妃與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們了。


  即便是作為皇族親眷的阮桃等人,都不能在皇宮內長期居住,需得回到自己的府上,並且沒有傳喚,也不能隨意入宮。


  “謝陛下厚愛。”那白衣女子卻並沒有如眾人料想的那般一口答應,還是跪伏在地上,語氣中帶了幾分哀戚之意。


  “民女本該遵從陛下的意思常住宮中,但民女心中還有一人牽掛不能放下,故隻能忍痛辜負陛下厚愛。”


  這話說得聲淚俱下,饒是鳳帝也不好再強求於她。


  “既然如此,朕也不便強求。”鳳帝聽了此話,雖如此說著,眼底的神色驀地一黯,不過很快便被他極好得掩飾住了。


  “陛下,民女有一事相求。”


  白衣女子卻並未從地上起身,而是又行了一禮道。


  “你說。”


  鳳帝的態度好得令眾人都有些意外。


  人都覺得鳳帝被這女子拒絕之後,即便不會惱羞成怒,也應該對她變得冷淡才是。


  但眼下的情況卻是叫眾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鳳帝不僅沒有對這女子冷淡疏離,反倒還顯得像一位和善的長輩一般。


  “民女仰慕朝中一位大人已久,此生之願,唯有與大人結秦晉之好,了此一生。”


  白衣女子語氣中帶著誠摯與哀求,叫人不忍拒絕。


  “既然如此,朕便做一回媒人,為你成了這們親事,讓你所仰慕的那位大人將你納為正妻,如何?”


  鳳帝未加思索的便同意了她的話,眼底裏藏著看不清的複雜情緒。


  “隻是不知你所說的那位大人,是朝中何人?”


  阮桃本在凝神聽著他們的對話,帶到鳳帝詢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怎的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民女所說的這位大人,便是當今的玦王殿下。”


  這話一出,底下的眾人皆變了臉色。


  一旁的五皇子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二皇子則是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那些個官眷女子則一個個都或蹙著眉頭、或神情微動,臉上似有憤慨之色。


  在場的官眷女子大多是官員們的正妻,但凡能在這種場合出席的正妻,都是與家中夫婿關係甚好的。


  而鳳國內一向對正妻極為尊重,但凡抬納小妾都要經過正妻的準予。


  而這白衣女子不僅明目張膽地想要儀仗皇帝的威壓來達成嫁予鳳玦的目的,還妄圖正妻之位。


  這令京中的官眷女子們都不自覺地對其生起了惡感。


  自古以來寵妾滅妻便是大忌,更不用說是這種還未過門便肖想著取而代之的大逆不道之人。


  “若是玦王,此事朕便不能貿然答應於你了。”鳳帝望向鳳玦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殺意,但除了始終望著他的阮桃與鳳玦外,其餘人都鮮有察覺。


  “玦王已有正妃,並且是朕親自賜婚的正妻。”鳳帝撫掌而坐,雖如此說著,眼神卻並未落在阮桃這個主角之一的臉上。


  “這其中如何處理,也得看玦王意見。”


  鳳帝雖如此說著,卻以眼神施壓於鳳玦,顯然是欲讓他應下這門荒誕的親事。


  “王妃入府以來並無過錯,依照祖製,臣弟也不能答應這門親事。”


  鳳玦起身行禮,麵對鳳帝的目光卻絲毫不懼地道:“況且王妃一向身子孱弱,臣弟怕她經受不住如此打擊,若因這事傷了王妃性命,豈不有悖陛下聖明?”


  “臣妾遵從陛下聖旨嫁於王爺,必將生死相隨王爺,絕不辜負陛下聖意。”


  阮桃也依依而拜,臉上帶著悲傷與決然交織的神情,看起來霎是惹人憐愛。


  話已說到這份上,如果鳳帝再勉強鳳玦納了白衣女子,那便是不近人情了。


  在這個阮桃這話看似是在表達自己對鳳玦同舟與共的衷心,實際上也是在側麵告訴鳳帝一件事。


  那就是她阮桃當初可是鳳帝親自賜婚給鳳玦的正妃,倘若鳳帝出爾反爾又要將這白衣女子賜給鳳玦為正妃,那便是在打他自己的臉。


  身為皇帝的鳳帝即便對這白衣女子有再多的好感,也不可能將自己的臉麵置於不顧。


  “既然你夫妻二人伉儷情深,那朕也不好做了這棒打鴛鴦之人。”鳳帝顯然有幾分不滿,望向鳳玦這他本來就不是很喜歡的皇弟,眼裏的情緒又深沉了幾分。


  “謝陛下。”


  鳳玦與阮桃雙雙向鳳帝行禮,爾後對視了一眼,皆是舒了一口氣。


  於鳳玦而言,他本就不喜被這位鳳帝事事安排,不僅是因為拘促,還因為可能會有被枕邊人監視甚至出賣的風險。


  當初他之所以會跟阮桃達成協議,雖是因為阮桃的一身醫術,但更多卻是因著阮桃愛恨分明、雖有自己的算計卻會待人以誠。


  而這白衣女子則不同。


  一是來路不明,不知道是否為某位皇子的眼線。


  二是這女子上來便要搶阮桃的正妃之位,卻裝得一副楚楚可憐的深情模樣,叫人看了便心生厭惡。


  二者相比較,即便是時間回到鳳玦還未成婚之時,他也不會選擇這麽一個城府頗深的女子作為正妃。


  更不用說是二人在相處多日之後漸生情愫的今天了。


  而對於阮桃而言,雖說她並不是一個會輕易拈酸吃醋之人,但無論是從合作夥伴的角度來講還是從她個人的情感出發,她都不可能讓這麽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頂了自己的位置。


  故而此際當鳳帝出於種種原因不得不妥協後,二人皆是鬆了口氣。


  “陛下,民女自知身份卑賤,不堪與玦王相配。”


  事情已然如此,那白衣女子卻仍舊不肯放棄,雙目垂淚,滴落的淚水如同閃亮的珍珠般打濕了麵紗。


  “但求陛下能讓民女以平妻的身份嫁入王府,民女必將好好侍奉王妃姐姐。”


  這所謂的平妻多是商賈之家的商人在外經商所娶的女子。


  雖說表麵上是與正妻平起平坐,但暗地裏眾人都看不起這所謂的平妻。


  在大多數人的眼裏,平妻也隻是說的好聽些的妾室罷了。


  而作為皇族的王爺,若要是娶了平妻,便會成了一個笑話。


  就連一般的平頭百姓,尚知一家不可有二嫡,那些個鶯鶯燕燕都是上不了台麵的妾室。


  但若是皇帝賜婚,鳳玦卻不得不把這白衣女子當作另一房妻室看待,斷沒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這樣一來,阮桃的地位便會變得十分尷尬。


  說是平妻,這所謂的平妻,卻入不了皇氏的族譜玉牒。但同樣作為皇帝賜婚的妻子,鳳玦也不能把她真當做妾室來對待。


  皇帝隻是張張嘴就能決定的事,到鳳玦這兒變成了裏外不是人的爛攤子。


  “俗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要納平妻,那便也要問過王妃的意見。”


  鳳帝如此說著,卻沒有正麵回答白衣女子的請求,而是抬眸望向了某一個角落裏的阮父


  他話鋒一轉道:“不知阮大人對此有何見解?”


  正在角落裏幹著急的阮父此時突然被點了名,也是一怔。


  雖說他對這個前妻留下來的女兒並不是特別感冒,但阮桃到底也是阮家的人。


  阮桃能嫁給玦王,阮家所能得到的好處自然也是不少。


  如今,有一個不知從哪跑出來的白衣女子,想要謀奪本該由他們阮家獨享的尊榮,若論起這平白而來的白衣女子來,那阮父必然也是極為排斥的。


  但鳳帝發話,依照先前鳳帝處處護著那白衣女子,即便被鳳玦拒絕了,還默許白衣女子繼續提出無理要求的情況來看。


  若是阮父與鳳帝唱反調,怕是要被殃及池魚。


  “微臣覺得有一人能與王妃一齊侍奉王爺,極好。”


  阮父顧不上擦頭上滴落的汗,便急急忙忙地應道:“再者,多一個人也能盡快為玦王傳宗接代,綿延子嗣,微臣覺得甚好。”


  左右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女兒,阮父的選擇自然極為幹脆。


  阮桃早料到她這父親在這種需要抉擇的時刻必然不會拋棄家族利益來庇護於她,故而也並未有多失望。


  但到底,被親人背棄的感覺並不好受,她的眼神依舊有幾分黯然。


  隻是當她低頭不語的時候,鳳玦卻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令她心尖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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