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神殿
“難道就沒有什麽破解之法嗎?”
二人耐心地聽完了仡僑蘭的訴說,阮桃隨後便問出了眾人最為擔心的問題。
“破解的辦法並非沒有。”
仡僑蘭緩緩地說著,顯然有幾分遲疑。“隻是想要徹底的解決當下的困境,就必須得將我們苗族的煉體蠱毒徹底摧毀。”
“我知道你在猶豫什麽。”
鳳玦忽地開口道:“素聞苗疆極其重視傳統,從首領的言談中可以看出,隻要有機會,諸位首領便會不惜代價撥亂反正。”
他忽地頓了頓,歎了一口氣。
“可是你們是否想過,現在喀香卡一姓不甘於僅僅做一任的王,而是想長久地霸占這個位置。”
阮桃的神色也極為凝重,接道:“喀香卡一姓皆野心勃勃,但卻並不個個出眾,德不配位必將招致災禍,一昧地固守隻會讓秩序崩塌得更快。”
“你們說得對。”仡僑蘭此時終於下定了決心,她緊緊地握住拳頭,好一會兒才鬆開。
“來吧,我告訴你們破解這煉體蠱毒的方法。”
仡僑蘭帶領著他們行至內屋,從抽屜中取出了一張泛黃的紙張,並遞給了阮桃。
那頁紙張散發著淡淡的墨香,上麵卻隻寫了短短一行字:無聲無色無影,無知無用無能。
“這是何意?”阮桃看了一眼那張紙上的字,卻並未想出什麽眉目來。
“這是我們苗疆的神留下的旨意。”仡僑蘭的視線忽然落向了遠方。
“神給予過我們指引,‘無聲無色無影’乃是指神殿會在挑選下一任王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神山之上。”
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溫柔而憂傷,輕聲訴說著:“每一次,神殿的試煉都會讓不少勇敢的苗疆人丟失性命,回歸神的懷抱。我的愛人也是在那個時候離開了我。”
隨即,仡僑蘭又好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輕咳了一聲,道:“雖然不解其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後半句‘無知無用無能’,指得便是可以破解煉體蠱毒的東西。”
“那神殿下一次出現,大概會是在什麽時候呢?”
阮桃與鳳玦都不是會刻意打聽他人私事的人,因而都極有默契地略過了方才的一段話,轉而詢問起有關神殿的事來。
“根據以往的時間推斷,應該就在這兩三日之內。”仡僑蘭沉吟片刻道。
“這應該也是他們想要在這個關頭控製諸位首領的原因吧?”
阮桃一下便抓住了其中的要點。
“是的,開啟神殿的‘鑰匙’,一直由諸位首領保管,他們的目的便是阻止神挑選新一任的王。”
“因為你們隻能承認神挑選的王,而並不能通過自己推舉選出新的王。”
鳳玦挑了挑眉道:“否則他們就會有正當的理由擁戴喀香卡一姓的族人為王。”
“正是這個道理。”
仡僑蘭點了點頭。
三人又商量了一番有關於幾日之後開啟的神殿的事,由此便定下了簡單的計劃,隻等神殿開啟再做更為詳細的打算。
日子過得極快,轉眼間便到了神殿開啟的時刻。
簌簌寒風中,一行人穿著厚厚的衣袍站在了雪山之巔。
根據推斷還有不到一刻便是神殿降臨人間的時辰。
眾人皆屏息凝氣,翹首以待。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眾人所呼出的霧氣一次又一次的升騰又彌散開的過程曆經了上百遍。
忽然沒有任何預兆地,一座高大巍峨的神殿憑空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那一刻,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阮桃與還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了。
那是一座外表上看不出有何特殊之處的建築,高聳的門牆看起來更像是來自於中原的形製,而並非苗疆建築。
如果這樣拿什麽來形容它的話,這一座建築給阮桃的感覺便是中原的寺廟。
它神秘而古樸,莊嚴且肅穆。
神廟的外牆並不是奢華的金色,它的整體都是純淨無瑕的白。
但偏偏那片白色又宛如最新鮮的牛奶一般,沒有一點兒的褶皺。
而它的門則是看起來高大厚重的石門,但直麵那扇門時又不會有過於沉重的感覺。
因為太過於認真地觀察著眼前的神廟,阮桃一時間甚至忘記了呼吸。
好一會兒,她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喘氣間帶了幾分急促。
這時,三大古老姓氏的首領都已走上前去。
仡僑蘭與寨柳一姓的首領寨柳閆以及卯蚩一姓的首領卯蚩信並肩而行。
三人手中皆拿著“鑰匙”,並一齊將它摁入了神殿門內的凹槽之中。
所謂的“鑰匙”便是三枚精致小巧的銀環,指頭大小的圓環上以梵文雕刻了每把“鑰匙”上各式不同的花紋。
神殿雖是一個超出眾人認知以外的存在,開啟神殿的過程卻意外的質樸無華。
隨著三枚銀環沒入凹槽之中,神殿的石門緩緩洞開。
待神殿內部的景象像展開的畫卷一般呈現在眾人眼前時,除了早已見過神殿的首領們,眾人皆吃了一驚。
與他們所想象的莊嚴肅穆的內殿不同,在石門完全敞開之後,呈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幅極其優美的山水畫。
鬱鬱蔥蔥的草地、高聳的樹木以及沒有束縛肆意生長的藤蔓,奔湧不息的水流從長長的走廊下蜿蜒而過。
眼中的景象讓阮桃隻覺得來到了某處世外仙境,而並非苗疆神殿。
“這竟然就是苗疆的神殿嗎?”
她不由驚歎出聲。
“和你們想象中的神殿一定大為不同吧!”
卯蚩信首領與他的名字的端正極不相符,他見阮桃驚訝的模樣,笑得有幾分調侃之意。
“總不能所有神殿都板板正正一絲不苟吧,哈哈哈。”
然而他說完這句話缺並沒有人接上話茬,隻有阮桃還算給麵子地點了點頭。
這樣一來這位首領便有些尷尬,摸著鼻頭訕訕地退到了一旁。
“好了,阿信,事關苗疆生死存亡,你就別再那麽沒正形了。”
寨柳一姓的寨柳閆便顯得沉穩了許多,他拍了拍前者的肩膀,但並沒有責怪之意,隻是淡淡地以敘述的語氣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
卯蚩信撇了撇嘴,轉而望向一旁始終沒有出聲的仡僑蘭:“那麽,就由蘭姐來說說,接下來該怎麽做吧?”
仡僑蘭“嗯”了一聲,便走到了石門之前。
“此處便是我們苗疆神殿的入口,進入其中便會進入神的幻境,幻境中會有種種考驗。”
她望向了阮桃二人,鄭重地鞠了一躬,又道:“二位皆是中原之人,本不該讓你們以身涉險,隻是事態緊急,隻得勞煩二位了。”
阮桃與鳳玦皆回以了中原的禮節,接著對視一眼,便齊齊走入了神殿之中。
與他們一同進去的,還有幾個從不同部族之中挑選出來的年輕人。
進入神殿的一瞬間,阮桃隻覺得耳旁的風聲在一刹那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周突然變得極其安靜,就連方才在神殿之外看到的景象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她像是被丟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周身都是一片漆黑。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才有點點滴滴螢火蟲一般的亮光乍然出現。
接著,這些螢火之光漸漸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光球,將她整個吞沒。
再次睜開眼,她竟是回到了阮府之中。
水榭樓台、雕梁畫棟,以及一旁驚慌失措的侍女。
一切都是記憶中熟悉的模樣。
阮桃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手,小小的手裏還剩一半的魚食浸在了水裏,都被水給泡發了,鼓鼓囊囊得像一個個小膿包。
而在阮桃的對麵,身為始作俑者的阮蓮,正笑得前仰後合:“你們看她那個樣子,像不像個落湯雞。”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便是她九歲那年所遭遇的事,同時也是改變了她一生的轉折點。
看著囂張跋扈的阮蓮,阮桃隻是冷冷地,以一個不屬於九歲孩子的冷靜目光注視著她。
若不是親身經曆,又有誰會相信一個還沒有半人高的孩子竟會對自己的姐姐有如此大的惡意。
從小便失去生母的阮桃,在阮府內過的便是這麽一種日子。
自從繼母過門之後,阮桃便成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那位繼母隻會看在阮父麵前假惺惺地關懷她,背地裏卻暗自克扣她的用度。
那時她尚且懵懂,不知反抗,因而一直被繼母拿捏著得過且過。
但就在她年歲漸大時,她的妹妹三小姐阮蓮也出生了。
阮蓮的身上似乎帶著從她母親那兒繼承而來的一脈相承的虛偽。
她一邊仗著自己有母親撐腰胡作非為,一邊在阮父麵前討好賣乖誣陷於阮桃。
此番景象如此熟悉,不需多想,阮桃便早已記起記憶中的這個節點發生了什麽。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神殿給予她的第一重考驗便是幻境。
阮桃變回了九歲時的模樣,也被帶回了十幾年前的那個冬天。
當時的阮桃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對於繼母來說便是如鯁在喉,意圖明哲保身,卻遭到了更無止境的欺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