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4 閻霄消失了
血……如開了口的水井,本是一滴一滴往地上滴,到最後便形成了一道血柱般,直接順著男人的衣角往下流淌。
“封……封亦烆……”閻霄臉色一變,想要把手從男人手中抽出來,卻被他按得緊緊的。
“別動,這樣死不了,還要再往裏戳一些。”男人竟嗜血般的笑了起來:“阿霄,那晚我被林宗簡關了起來,無論如何,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跟閻家,是我的錯,我該死。”
他魔怔了似的,按著她的手繼續把銀簪往更深處插,直至全部沒入。
砰——
瓷器破碎的聲音忽然響起,褚玉看著餐廳裏那一幕,整個人都嚇傻了,扔了手中端著的湯,傻了幾秒鍾才驚叫一聲:“少爺!”
褚玉衝過去的時候,封亦烆已經倒在了身後的椅子上,西裝裏麵的白襯衣被染成了一襲血紅,血還泯泯的從那簪子處往外流……
“少爺!少爺!”褚玉顧不上其他,忙站在前廳門口大喊:“快來人呐,少爺受傷了,快來人!”
沈言就在沉香院外候著,一聽到褚玉這叫喊聲,知道大事不妙,忙帶著人衝了進去。
沉香院,從沒這麽熱鬧過。
閻霄一條手臂上沾滿了血,五根手指頭連指甲縫裏都是血。
她坐在餐廳裏,眼睜睜的看著很多丫鬟下人把渾身是血的封亦烆抬走,喧囂過後,還是隻剩下她自己呆呆的坐著,整個房間裏彌漫著經久不去的血腥味。
那是封亦烆的血。
她不知呆坐了多久,沉香院裏好像沒有一個人。
白的刺眼的底板上,那一灘血跡似乎都要幹了,變得粘稠無比,她眼睛才被針紮了似的挪開,低頭看到自己同樣鮮血淋漓的一隻手。
閻霄終於還是起身,上樓去了臥室。
她推門走進浴室裏,站在盥洗台前,不知怎麽的竟然臉上也濺了血,她下意識的用手去擦,可她手上也沾滿了濃稠的血漬,不擦還好,一擦臉上的血印就更多了,越摸越多,鏡子裏的人活像個嗜血的羅刹。
她打開水龍頭,用香皂仔仔細細的把手上的血漬重新幹淨,又把臉上的血印子也都洗幹淨,可不知為何,她把手放在鼻子前,還是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她總覺得沒洗幹淨。
一連洗了好多遍,手都洗得通紅要脫皮了,才罷休。
她脫了那身沾滿血漬的衣服,讓自己泡在浴缸裏……
傍晚的時候,閻霄去了一趟書房,出來後便遇上了褚玉。
褚玉眼眶紅腫,跟兩顆核桃似的,見了閻霄,不知是氣還是惱,可又不敢發作,隻啞聲說了句:“少夫人,晚餐好了。”
閻霄點點頭,什麽也沒說,重新去了餐廳裏落座。
終於在這裏留下的血跡斑斑好像都沒有了,被人收拾的跟新的似的,可閻霄總覺得,空氣裏還飄著那血的味道。
閻霄殺過很多人,從沒在哪一刻像此刻,心裏空蕩蕩的,好像裝了一座山穀似的,空得怎麽都填不上。
她安靜的吃飯,喝粥,然後起身上樓去了臥室。
褚玉跟著她,幫她打理好一切後,將白天那把玉簪重新擱在了閻霄是梳妝台上:“少夫人,少爺吩咐,以後不準踏出沉香院半步。”
閻霄什麽也沒說,隻看了看那枚被放在桌上的玉簪,掀開被子躺在了床上。
褚玉出門前,關了房間裏的燈。
窗外的月色很明亮,一如昨晚。
她和衣躺在床上,閉眼假寐,安靜的等待著。
一直到深夜,仿佛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全世界都剩下她自己似的。
當窗戶被推開的一瞬間,她便立即睜開了眼睛,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月夜很明亮,她能清晰的看到窗戶被打開,男人的身影一掠,從窗戶而進,是墨行止。
“你來了。”她淡淡的開口。
男人走進,朝床邊走過去,站在她麵前:“準備好了麽?”
閻霄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淡淡的點頭:“沒什麽可準備的,走吧。”
她說著,便把之前在書房裏準備好的信放在了梳妝台前。
墨行止走到窗前,等著她放好信走過來,閻霄卻忽然躊躇不前。
他知道白天發生了什麽,於是問:“舍不得他?還是覺得那一簪子不夠?”
閻霄抬眸,“你知道白天的事情?”
“知道。”他說話波瀾不驚,“還知道他失血過多,已經被送到醫院裏去了。”
閻霄頓了頓,還是朝男人走了過去,她歎息一聲:“走吧,不管他是生是死,我跟他之間也算做了個了解。”
墨行止站著不動,盯著她問:“不後悔?”
閻霄堅定的道:“不後悔。”
男人便沒再說什麽,走進一步扣住她的腰身,就這麽從窗戶外跳了出去。
閻霄在離開之前,驚鴻一瞥,從上空朝華林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金黃色的銀杏樹被月光照亮,雖然她知道男人此刻不在那裏,她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她也隻看了一眼。
…………
五日後。
封亦烆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
封夫人正愁眉苦臉的歎息,沈言則立在那一言不發,突然看見病床上的人動了動,沈言擦了擦眼睛,見是真的,才衝上去道:“少爺,你醒了?”
封夫人也愣住了,帶著哭腔湊上去:“烆兒,你醒了,沈言,快,快去叫醫生!”
他足足昏迷了五日,嚇得封夫人也一臉抹淚了五日。
醫生衝進來給他做了各項檢查,才確認已經脫離了危險,但住院少則一月,多則兩個月,看個人恢複情況。
封亦烆清醒後的第一句話是問沈言:“沈言,阿霄呢?”
沈言一頓,看了看坐在病床前的封夫人,立刻道:“少夫人在府上呢,您不是不準她出沉香院,褚玉一直好生伺候著呢!”
封亦烆淡淡的回應了一聲,似乎是還想問什麽,卻又沒有問,閉上了眼睛。
封夫人歎息一聲,叫著沈言出了病房。
“沈管家,閻霄失蹤這件事情,先別告訴他,他的身體怕是受不住……”封夫人一臉愁苦。
沈言自然是知道的,點頭道:“老夫人放心,我會……”話說到一半,病房門忽然響了一下,他就看到自家少爺穿著一身淺灰色病服,扶著門幾乎要倒在地上,猛地吐了一口血。
“少……少爺……”沈言臉上一陣青白,慌忙去扶封亦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