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6 我可能快要生了……
“你怎麽在這裏?”封亦烆看著老白,臉色又沉了不少。
老白在這裏,就證明了深夜把他叫出來的幕後主使是林宗簡,可是……
林宗簡進入江北境地,竟然沒有人發現並通報,這讓他有種不安的預感。
“封先生,好久不見,我家老爺在裏麵等您呢,先跟我進去一趟吧!”老白對男人笑嗬嗬的,下巴上留著花白的胡茬。
封亦烆聽他這麽說,便也不再多問,直接邁開腿往裏走,卻忽然發現老白擋住了他身後跟著的兩名暗衛。
“白總管,什麽意思?”他側首,語調略冷。
老白對封亦烆笑了笑,恭敬而禮貌:“這兩位先生……不如就跟我去喝杯熱茶吧,天要下雨了,在這站著等也不合適。”
兩個暗衛互相對視一眼,然後朝封亦烆看過去。
封亦烆卻立在那,目光落在白老身上,淡淡的盯著他幾秒鍾才開口:“他們是暗衛,下點雨不怕,茶也不能隨便亂喝……”
兩個暗衛立即明白自己主人的意思,便立在那不動了。
老白沒有辦法,也隻好又恭敬的對封亦烆點點頭,一副謙卑的姿態:“是老朽糊塗了,那我就不發這個好心了,封先生您請吧?”
封亦烆臨走前又看了立在那的兩名暗衛,什麽也沒說,朝那一片燈火明亮的廢舊紡織廠而去。
走到門口,便有兩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幫他推開一閃鐵門,鐵門上鏽跡斑斑透著腐朽,推開門卻燈光明亮,裏麵擺了一套棕色真皮沙發,上好的茶幾桌,甚至整個倉庫都被打掃了個幹淨,在不遠處的角落裏點著熏香,整個廠房裏都氤氳著淡淡的香氣。
林宗簡正坐在沙發上品茶,麵前白瓷的小茶盅中嫋嫋的冒著熱氣與茶香,看上去跟在自家客廳一般稀鬆平常。
封亦烆從鏽跡斑斑的鐵門處走進去,聽到身後的門又逐漸關上,他往前邁了幾步便停下了,抬眸看著正低頭品茶的人,淡淡開口:“老師。”
林宗簡聽到封亦烆叫他,才漫不經心似的掀起眼瞼,對他和藹一笑,招了招手:“亦烆你來了,來,幫老師嚐嚐,這壺白茶泡得如何,可是味道太過濃鬱了?”
封亦烆見他隻字不提他爹娘的事情,薄唇抿著,往沙發前走了幾步,坐在林宗簡對麵的位置上。
男人垂眸看了看茶幾上已經擺放在自己麵前的瓷白小茶杯,抬手端起送到嘴邊淺淺的抿了一口:“白茶味道本就清醇,太過濃鬱,自然過猶不及,我記得之前老師這這麽說過。”
林宗簡同樣抿了一口茶,淡淡的笑了起來:“亦烆啊,既然老師說過的話你還記得,之前的事情咱們既往不咎,你跟老師回京都城,可好?”
封亦烆放下手中的茶杯,薄唇上的笑意逐漸抿去:“老師千裏迢迢把我爹娘請過來,是為了這個?”
林宗簡倒是爽朗的笑了起來,重新給封亦烆麵前的小茶杯添滿茶湯,“亦烆你比以前心急了,忘了我以前怎麽教你,兩軍對戰要心靜,不如你先陪我品完這壺茶吧!”
封亦烆看著他說完,便端起了麵前的水杯慢悠悠的品嚐了起來。
“老師,你騙我的,我爹娘根本不可能被你挾持,對吧?”他黑眸中逐漸沉出一層暗色,在明亮的燈光下,盯著坐在她對麵頭發花白的男人。
林宗簡被他拆穿,麵容也依舊如一,而且點頭承認:“不錯,老師不過有些想你,又怕你不來,跟你敘敘舊而已。”
封亦烆冷嗤,臉上卻也是淡淡涼涼的笑意:“總理大人,我們之間雖有師徒情誼,可畢竟政見不同,還有強求的不要麽?”
“路……是你自己選的,當初你既然選擇了我,該讓你怎麽走我還是有能力做主,所以……”林宗簡慢吞吞的說著,把杯中的茶喝完,才又重新掀起眼瞼看著他。
封亦烆沒再動麵前的那杯茶,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便隻道:“時間不早了,如果老師您沒別的事情可說,我先回府了。”
林宗簡點頭:“也好,時間差不多了,你回吧……”
他沒有阻攔,隻是倚在沙發裏看著封亦烆站起來,轉身朝廠房的門口走過去。
男人不過邁了兩步,忽然便感受到了腦袋一陣明顯的眩暈,眼前猛地黑了一下,又明亮起來……
封亦烆警覺的時候,已經什麽都晚了。
他不可思議的扭頭朝林宗簡看過去,“你怎麽……”
他不過抿了抿茶杯裏的茶,跟本不算喝,如果是這廠房角落裏的熏香有問題,不合理的是,林宗簡怎麽沒事?
坐在沙發裏年過半百的男人看著封亦烆的反應,一點不意外,臉上還是淡淡的笑意,緩緩的從沙發上站起來,開口道:“我怎麽沒事兒,是嗎?”
“亦烆,你還太年輕,終究是不理解‘兵不厭詐’這四個字的意思,我讓你品茶,你品便是,處處提防,反倒是提防不住,這是老師給你上的最後一課。”林宗簡不緊不慢的朝他走過去,站在距離他兩步遠的距離上。
那茶是熏香的解藥,林宗簡算準了封亦烆會疑心,他不會喝。
“林宗簡!”
在封亦烆的認知了,林宗簡不過是跟他政見不合,他也依舊能用尊敬老師的態度尊敬他,可是……他沒想到,堂堂內閣總理竟然會對他用這種手段。
他開口叫林宗簡的全名,自然已經是不敬。
“你的目的誰什麽?”他強撐著眩暈的腦袋,眼前的畫麵已經有些扭曲變形。
林宗簡倒也不隱瞞,一五一十的告訴他:“我到底是可憐你的性命,閻家過了今夜就不複存在了,江北兵權會回到大總統的手裏的。”
“你說什麽……”封亦烆自是聽懂了這話裏的分量,往前邁一步卻踉蹌一步,差點撲到。
林宗簡隻抬眸看他一眼,朝門口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對門口守著的人吩咐:“把他先關起來,事成之後放了他即可,人啊,做錯了事,非要給點教訓才肯記住。”
封亦烆在林宗簡離開的時候,眼前一黑,就直接暈倒在地了。
外麵守著的暗衛也不知什麽時候早就被原地解決了,夜雨開始逐漸淅淅瀝瀝到大雨滂沱,衝刷著那兩具暗衛屍體。
…………
等封亦烆回想起這些來,他便瘋了似的不管不顧的在漆黑的沒有一絲光線的方寸裏掙紮。
從冷硬的床板上下來的時候,被一根生了鏽的金屬棍絆倒了一下,發出巨大的聲響。
這個密閉的空間裏阻隔了光線,其實外麵的天色已經大亮了,隻是有些陰沉沉的,下了一夜的暴雨稍微變得緩了一點。
男人摸索著地上的鐵棍,從地上站起來快速的揮舞著,一下撞在了厚重的鐵皮之上,又發出鏗鏘一樣的聲響。
外麵一直守著的人聽到鐵皮黑屋裏的動靜,知道封亦烆醒了。
便立即拿著鑰匙去開門。
對久出於黑暗的人來說,突然出現的亮光會顯得格外刺眼,封亦烆立在那把眼睛眯起好一會兒,才適應了外麵的光線,手裏握緊那跟鏽跡斑斑的鐵棍,臉上陰沉可怖,邁著長腿一步一步的朝外麵走過去。
外麵的雨水在屋簷處形成了一條條的雨線,如一道簾幕垂下。
“封先生,總理大人臨走前交代,給您一天的時間處理這裏的事宜,外麵這些士兵也隨時供您差遣,您會用得上的。”守門的人麵無表情,隻是按部就班的把林宗簡吩咐的原話告訴封亦烆。
封亦烆在順著那人的收拾看過去,雨中的樹林中,矗立著一支軍隊,不是閻軍,而是京軍。
他沒在意頭頂落下的雨幕,直接走到了雨中,看著那些立在雨中已經淋得渾身濕透的士兵,下頜線緊繃得幾乎要斷裂。
封亦烆先會了一趟封府,整個府裏已經空無一人,別說閻霄了,就連唐湛和華灼灼也都消失不見了。
等他帶兵從城東直奔大帥府的時候,裏麵已經一早屍橫遍地,活著是人都是閻軍叛軍,他們占領了大帥府,死了的屍體正被人一個個的往一堆抬。
地上的血水被雨水不斷的衝刷著,可是石板縫中仍舊滯留著鮮紅的血漬,叫人觸目驚心,可想而至這一夜裏經曆了多麽慘烈的鬥爭。
“哎呦,封會長您可來了!”
有個軍官模樣的中年男人一聽說封亦烆過來了,立即朝他小跑過去,一臉諂媚和巴結:“您放心,這大帥府上下啊,都沒留活口,就連謝軍官家裏,我都處理了個幹淨,不會有後顧之憂的!”
這個軍官便是閻軍叛軍中的張金慶,林宗簡在臨走離開江北前,放話讓這些叛軍軍官領頭的人都去找封亦烆,讓他們聽從他的派遣和安排。
封亦烆聽了這話,微微側首,雨水打濕了睫毛,目光如冷銳的冰刀瞬間落在張金慶臉上,反手拎起他的領口,聲音如從冰窟裏發出來:“你說什麽?閻家的人呢?可還有人生還?”
張金慶嚇得立即渾身一個哆嗦,上下牙直打架,“封……封會長,是我們疏忽,就差……就差……閻霄一人逃了出去……我們一定……一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絕不會遺留後患……”
張金慶自然也知道閻霄是他的夫人,可是內閣總理林宗簡也說了,這都是他的學生封亦烆的故意為之,閻霄不過也是一顆棋子,封會長是做戲,他林家的千金才是封亦烆真正的未婚妻子。
不然張金慶還真沒膽子說出剛才那樣的話。
“她逃去了哪裏?”封亦烆蹙著劍眉,語調又冷又硬。
張金慶立即回答:“……士兵們說是被一個人救走了,開車出城朝子午嶺的方向去……啊……”
砰——
一聲淩厲的槍聲落下,封亦烆抬槍直接把張金慶的腦袋打穿了。
男人麵無表情,冷冷的把張金慶的屍體甩在地上,看也沒再看一眼,拔高了聲音吩咐:“把這個叛軍的屍體丟出去喂狗!”
除了封亦烆帶過來的那隊京軍之外,這大帥府裏還活著的人都是閻軍的叛軍,可他們誰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叛軍。
封亦烆直接開槍打死了他們的上級,又開口稱他為叛軍,整個前廳的士兵都瞬間安靜了下來,甚至有些嚇得肩頭色色發抖。
封亦烆自然是懶得理會,隻冷冷吩咐:“大帥府裏所有戰死的士兵,厚葬,閻家的人,都把屍體給我抬到前廳裏,命人守著,誰也不準動一下,否則……殺無赦。”
前廳裏安靜了幾秒鍾,然後是整齊的聲音:“是!”
封亦烆往外走了兩步,也不在乎已經被淋濕了的衣服,吩咐京軍:“你們跟著我最好就聽我的命令,否則,一樣……殺無赦!”
那隊京軍立即服從的道:“是!”
“備軍車,去子午嶺!”男人臉上仿佛覆了一層冰霜,說出來的話沒有一絲溫度,比這秋雨還冷。
…………
墨行止開車一路朝子午嶺進發,由於下了一夜的雨,道路格外濕滑難走,土路上也都是積水和淤泥。
車子自然也不似平常行駛的平穩,在顛簸之下,閻霄終於忍不住肚子的疼痛和抽搐感,咬著牙也把不堪忍耐的聲音從嘴巴裏溢了出來。
墨行止扭頭,看她滿臉的忍耐,額頭上已經浸出了一層薄汗,她衣服還是濕透冰冷的,心髒忽然被擠壓得生疼般,忍不住開口:“怎麽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閻霄點了點頭,即便她完全沒有生孩子的經驗,可到了這個時候,每個女人也都是會有感覺的,她咬著唇低低的道:“嗯……我……我可能快要生了……”
墨行止臉色更加晦暗,看著前路茫茫,大雨還在繼續,騰出一隻手拉住閻霄的手腕:“快到子午嶺了,等到了子午嶺,我就讓樓弋幫你找產婆,你再堅持一下,咱們在中午應該能趕到!”
他的手其實搭在了閻霄的脈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