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0 你就當我想跟你多呆一會兒好了
封亦烆看著她血紅的一片傷口,心口堵得厲害,後悔自己沒能早些去救她,向來心腸不算軟的他,手腕顫著也有些下不去手。
閻霄嘴硬,怎麽會承認自己怕疼,又把頭埋進枕頭裏,悶聲道:“這點疼,我還是能忍的!”
“你嘴硬跟你說髒話的毛病一樣,都得改改。”男人仔細的幫她清理完傷口和血漬,開始幫她上了藥粉。
本就是掀開的皮肉,一碰上藥粉,跟碰上石灰粉似的,燒灼的閻霄又想叫,緊緊捏著拳頭,嘴巴咬著枕頭,疼得又冒了一身冷汗。
聽得男人在她耳邊歎了一聲:“疼就別忍著了,叫兩聲會好點。”
可她卻忽然想起,以前她受了傷,她阿娘都是邊偷偷抹淚邊狠心道:【疼也得咬牙忍著,被別人發現你的身份,咱們兩個都完了!】
現如今,她終於不用撒謊了。
她從生下來起,從沒有這麽坦蕩的活著過,真好。
嘴巴裏咬著枕頭,鼻頭泛酸。
封亦烆見她安靜下來,隻當她是一心忍著疼,也就不再跟她說話,專心致誌的處理傷口。
不過她這屁股,兩瓣都要被打成八瓣了,男人表情冷肅著,眉頭都皺成了一座山川。
終於把用過的紗布扔進水盆裏,看著她包了一層的屁股,又看了看剛才被他脫下來沾滿血漬的衣服,轉而問她:“我幫你那件衣服穿上,嗯?”
他等了幾秒,見閻霄沒應聲,想她是害羞,就自己扭頭往她衣櫃裏去找,她這種傷也不適合穿什麽衣服,便直接給她找了一套寬鬆的睡衣拿過來。
先幫她穿好絲質睡褲,封亦烆抬眸看閻霄上半身還穿著的衣服,對她道:“把上衣換了,這麽睡,你不舒服。”
他說完,手放在閻霄的肩頭想把她扶起來,這才感受到女人肩頭似乎在細微的顫抖著,這種反應是在極力壓製情緒之下才會發生的。
再抬眸往枕頭上看,她埋著臉的枕頭上已經濕了一片……她哭了?
封亦烆一怔,心髒仿佛被那浸濕了的枕頭給撞擊了一下,緩緩放下手中的衣服,坐在床邊,沒有打擾她,而是輕輕的用手掌拍著她的後背。
“我剛才話說重了,不該怪你。”封亦烆蹙著眉開始自責,心裏頭也開始發亂。
閻霄仍是悶著腦袋不應聲,倒是忽然聽到男人這句,心裏的酸楚更大,眼淚就更刹不住車了。
自打她記事以來,就隻在阿娘去世的時候哭過。
封亦烆見她肩膀顫得更厲害,也逐漸不鎮靜了,他沒見閻霄哭過,而且也不知道該怎麽哄哭了的女人。
隻是依著本能的去安撫她的情緒:“阿霄,別哭。”
等她說完,就又覺得這話有些蒼白,朝她坐近一點,輕輕擦著她耳鬢上不知是被汗水還是淚水浸濕了的短發,有些無可奈何:“身上本就有傷,你再這麽哭怎麽受得了,乖乖聽話換了衣服,我給你帶了吃的,你多少吃一點?”
閻霄從未聽過封亦烆對她用這麽溫柔且小心翼翼的聲腔,溫柔得讓她想把身上所有的防備都卸下來。
人總有軟弱的時候,閻霄也很想軟弱一次。
“是我剛才話說重了,還是我真的弄疼了你?阿霄你打我罵我出出氣就好,被跟自己過不去,嗯?”男人輕輕的順著她的後背,卻依舊能感受到閻霄因哭泣而顫抖的肩頭。
看著枕頭上被她浸濕的水漬越來越大,看得他無端的不知所措,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肩頭:“阿霄,別哭了,我看了會心疼……”
封亦烆話音還沒落,腰上一緊,就被女人伸手圈住了腰,並把腦袋放在了他腿上。
他身形一僵,手滯在了空氣中,垂眸看著女人的側臉,一堆眼睛哭得發紅,臉頰上都是濕漉漉的淚漬,他便心頭又是一緊,伸手幫她擦去臉頰上的淚,隻是下意識的說著,“阿霄,別哭,別哭……”
閻霄吸了吸鼻頭,把臉頰朝男人懷裏蹭了蹭,悶著聲開口,“封亦烆,謝謝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大約是想到了她阿娘,亦或者是忽然偽裝的累了,也想軟弱一下。
男人喉頭滾了滾,看著女人軟軟的跟個小貓似的窩在他懷裏,心裏頭又像包了一層棉花似的,軟得厲害。
輕輕撫著女人的腦袋,幫她順著頭頂的短發,嗓音低沉的哄慰著她:“不怨我就好,哭過了就沒事了,疼過了也就過去了,知道麽?”
閻霄咬著下唇,剛被擦掉的眼淚就又從眼角給湧了出來,語調頗為委屈,鼓著腮幫:“我才不是疼哭的,我……我就是想我阿娘,跟你沒關係!”
男人垂眸看著她的側臉上鼓起的腮幫,又聽她這話,心裏也頓時鬆了口氣,手指便落在了她的臉頰上,戳著鼓得跟小包子似的腮幫:“嗯,畢竟我的阿霄是個小女孩,可以哭鼻子想阿娘的!”
閻霄一聽他這麽說,臉上瞬間醞起一層紅暈,仰頭倔強道:“誰哭鼻子了!”
低醇的笑聲從男人喉間發出來,長指又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鼓起的臉頰:“嗯,沒有,我眼瞎。”
“封亦烆!”說起眼瞎這個事兒,閻霄莫名其妙的腦補剛才男人幫她上藥的畫麵,臉上又漲紅的幾分,可她又不得不板起臉。
“餓不餓?”封亦烆低頭看著她問:“我給你帶了吃的過來。”
閻霄也就白天在路上吃了點幹糧,一直到現在都是滴水未進,被封亦烆一提醒,肚子倒是真的有些餓了。
她目光飄移的隨口問:“什麽吃的?”
封亦烆當然也看得出她大概是抹不開這個麵子,薄唇上勾起一抹淺笑,先抬手幫她把臉頰上的淚漬都擦幹淨,然後很自然扶著她趴在床上,起身把身旁的凳子拉到床前,又拎著食盒放在上麵,把裏麵帶來的小菜都一一擺好,還有一碗米飯和一碗骨頭湯。
聞到飯香,她才忽然覺得饑腸轆轆起來。
剛才的心頭的陰霾全部被這些飯香占據,拿起筷子,手臂撐著床,艱難的夾菜吃飯。
不過,閻霄剛吃了一口,手中的筷子就被男人奪走了。
她才剛吃了一口而已……
臉色一沉,抬頭朝男人瞪過去:“不想讓我吃,拿過來幹什麽?”
男人自顧自的夾了菜,眉梢一條:“我喂你?”
她臉色有些尷尬,今天這男人已經對她夠溫柔的了,她把這歸結為因為她受傷了,不過要接受這男人的投食喂飯,她內心還是拒絕的。
“不用,我有……啊唔……”
她說話張嘴的時候,男人筷子上夾著的的一塊菜花就被強行塞進了她的嘴巴裏。
“我不用你喂,我有胳膊右腿……”她仰起頭,嘴巴裏有著飯菜鼓著腮幫含糊不輕,而且臉上掛著生氣的反差表情,叫人看上去有些忍俊不禁。
男人眼底混著明顯的笑意,單手撐在床沿上,俯首猛地靠近她:“屁股都開花了,還逞強,你乖乖趴著張嘴就好。”
待閻霄還要反駁,就被男人伸手按著她的腦袋,叫她徹底趴在了床上,後又怕她不舒服,又轉身在床上抽出一個枕頭放在她手臂下,讓她乖乖趴著。
閻霄也折騰的沒力氣了,反正她撐著手臂吃飯確實也挺累的,幹脆就墮落放任到底,心想這男人連她開了花的屁股都看過了,喂個飯她也沒什麽好矯情的。
他喂,她也就心安理得的吃。
她餓了半天,一口氣吃了半碗米飯,又喝了半碗骨頭湯,才叫停了男人:“吃不下了,好撐。”
男人看著手中的飯碗蹙眉:“就你這點飯量,怎麽把身份隱藏到現在沒被軍中那些人發現的?”
明明就是女人的食量。
閻霄白了男人一眼,側首趴在枕頭上,賭氣的不吭聲。
封亦烆也沒逼著她繼續吃,畢竟夜深了,吃太多對腸胃不好,默默的收了碗筷重新放進食盒。
給板著臉的女人遞了一杯清水,讓她漱口。
收拾完這一切,閻霄就盯著他道:“你不走嗎?”
外麵那些人肯定是中了迷藥了,都這麽久了,恐怕也改醒了。
男人沒回應,又扶著她趴好,在她身體兩側都放了一個枕頭,這樣被子蓋下來的時候就不會壓到她屁股上的傷口。
閻霄看著這一切,不禁狐疑:“封亦烆,你是不是以前也屁股開花過,怎麽知道要在被子下墊兩個枕頭?”
“是醫生有經驗。”封亦烆來之前,特意叫醫生問了日常護理的辦法。
女人愣了愣,張嘴“噢”了一聲。
封亦烆忙完,就坐在了床沿上看著她:“睡吧。”
“嗯。”閻霄側首趴在枕頭裏,又隻是淡淡回了一聲。
不過男人就坐在她床邊,她怎麽可能睡得著,趴在床上用後腦勺對著他一會兒,又忍不住扭頭,看著他道:“我沒事了,你走吧……”
身體上的疼大概是習慣了,這會兒又上了藥,沒那麽疼了。
“等你睡了我就走。”封亦烆的話不容置喙,忽然撐著手臂和衣倒在了她身側,兩個人臉頰貼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氣息。
閻霄眼睛逐漸睜大了一圈,看著忽然貼近她的一張俊臉。
封亦烆嗓音低沉了幾度,聲腔中透著疼溺:“你就當我想跟你多呆一會兒好了,你睡你的,嗯?”
閻霄嘴巴一滯,剛要開口想趕走他,薄唇已經襲來,覆在了她唇上,淺嚐輒止的一個吻,如羽毛一般掠過她的雙唇,也輕輕從她心頭掠過。
她嘴巴微張著,又驚在了原地,看著距離自己太近的男人,雙眸有些失焦。
“睡吧,這一吻當我剛才的酬勞。”男人清冽的氣息纏繞在她的鼻尖。
閻霄換了晃神,竟然呆呆的忘記了拒絕或者一如往常的發怒,而是直接側首,給了男人一個後腦勺,無聲無息的……閉了眼。
封亦烆以為她是睡了。
但其實,閻霄閉著眼的心裏,亂糟糟的成了一團麻,等她反應過來剛才為什麽沒有怒罵男人或者發火的時候……有些懊惱。
封亦烆已經貼心的關了她房間裏的燈,隻留下洗手間門口的壁燈,房間裏留下一處暖黃的圓形光輝,落在牆壁上。
夜……黑暗又漫長,這盞燈卻仿佛溫暖的整個房間。
閻霄顛簸又累了一天,安靜下來後,很快就睡著了,她想,大約是因為她知道封亦烆就在她身邊。
…………
第二天,她睜眼醒來的時候,身邊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房間裏幾乎沒有留下男人昨夜來過的痕跡,像是她做了一場夢,唯一真實的就是她屁股上仍舊火辣辣磨蹭著的疼痛感。
她撐著手臂動了一下,也不知怎的,過了一夜後好像傷口更疼了,跟昨晚的疼還不同,現在是她動一下就疼,連著整片傷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