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9 感情不深，便可割舍
本就是街上，一聽到槍響，所有人都瘋了似的逃竄，本寬闊的街道瞬間尖叫連連，躲的躲藏的藏。
落塵驚慌之餘還保持著鎮定，見閻霄槍法極準的一個個把人撂倒，閻聽雲也被陳副官拉到了路邊，終於鬆下一口氣，躲在一個小攤販的推車後麵。
閻霄在槍聲響起的瞬間就直接斃掉了一個，身軀轉了一圈，每一顆子彈都彈無虛發，直接把拿槍的人都一一撂倒了。
最後一聲槍響後，整個街道在噪雜的尖叫聲中逐漸安靜了下來。
一共四個人，全部被閻霄打掉。
街道上的人都跑幹淨了，閻霄從遮掩處走出來，去檢查被她用槍打中的人，三個人都正中要害已經斷氣，剩下一個在苟延殘喘。
緊跟著陳副官也扶著閻聽雲走出來。
落塵剛起身就看到一開始拿匕首被閻霄踹翻的那個人翻了個身，掏出槍瞄準了閻霄。
閻霄還不知情，正低頭審問地上將死的人，用腳踩在那人的脖頸上，冷冽的問：“誰的人？”
“閻霄！”
落塵是平生第一次叫閻霄的名字，在那人開槍之前，奮不顧身的張開手臂用自己的身體擋了過去。
在閻霄回頭之際，卻聽到“砰”的一聲槍響，血花四濺，一襲白色的衣裙潑上了紅梅一般，逐漸綻放在落塵的胸口之上。
陳副官衝過去一槍打中了開槍之人的腦袋，可是一切似乎都晚了……
落塵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那顆本該飛到閻霄身上的子彈，此刻正如一朵飄零的梨花，緩緩的墜在了地上。
閻霄臉色發白，呆在原地三秒鍾，快速朝女人倒下的方向衝過去：“落塵！”
“落塵姑娘！”
“落塵姑娘！”
閻聽雲跟陳副官也一起衝上去。
閻霄扶住了倒在地上的女人，卻被她一身的血紅刺疼了雙眸，胸口的血還正跟泉水似的往外流，把她胸前的白色染成了鮮紅的顏色。
閻霄第一時間按住女人胸口正泯泯往外流血的傷口，可那血還是從她的指縫裏流出來，不管她怎麽堵都堵不住：“還愣著幹什麽，把車開過來，送她去醫院！”
她表現得極為冷靜，可說話的時候，臉唇角都是顫抖的。
陳副官立即點頭，轉身就去開車。
閻聽雲蹲下來扶著她，嚇得眼角已經蓄滿了淚，卻不敢往下掉：“落塵，你怎麽樣了！”
女人因為身體裏的格外疼痛而擰住了精致的細眉，仰頭看著閻霄，努力把眼睛睜大，說話的聲音顫抖無比：“沒用了，少帥我……”
“先別說話，你忍耐一會兒，我這就送你去醫院！”閻霄說著想要抱落塵起來，卻被落塵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少帥……沒用的……我知道沒用了，再讓我跟你好好說一會兒話好不好？”女人眼眸含著淚光，仰頭情緒激動的祈求著。
“好，好，你想說什麽，你說，我在聽。”閻霄擰著雙眉，讓落塵倚在她懷裏。
“少帥，其實我真名不叫落塵，我姓虞，名婉，當初我家中遭變，流落風塵……就改名為落塵……我死後，少帥可以不可以……用我真名修碑造墓……”落塵說著說著從唇角溢出一大口淤血。
閻霄慌亂的幫她擦，卻仍是沒有半點用處，血依舊往外湧：“沒事的，落塵你會沒事的……相信我……”
落塵知道，她活不成了，那一槍打在了心髒上。
“少帥，我這一生很慶幸遇到了你……此生不能嫁與你，我惟願來生……還能……能遇見你。”落塵半瞌著眼瞼，已經意識恍惚了一些。
“夠了，別說了，別說了，再等一等，車馬上就來了，我帶你去醫院，隻要你能康複，我一定娶你，好不好？”閻霄對落塵雖然沒有男女愛慕之情，但她是喜真心實意的喜歡這個女孩，恬靜文雅，她看著她的時候腦子裏總是冒出一種想法，如果當初她阿娘沒有把她打扮成一個男孩子，那等她長大了會不會也如落塵這般，溫婉體貼，又琴棋書畫精通……
她有時候，很羨慕這樣的女子，就像她阿娘那般。
落塵聽到閻霄要娶她，扯著唇苦笑了起來，眼眶裏的淚終於流了下來：“終於等到少帥這句話……可惜……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女人說完，緩緩的瞌上了雙目，無聲無息的垂下了手，臉頰上的最後一滴淚還在往外掉。
“落塵，落塵！”閻霄一聲比一聲高的叫著她的名字，卻再也沒能把她叫醒。
閻聽雲蹲在一旁，哭得稀裏嘩啦，同樣叫著落塵的名字，並後悔道：“都是我不好，不該叫你出來，不然也不會這樣……”
這是閻聽雲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死人，而且還是她身邊的人，本就是女子，剛才又驚嚇了一場，現在情緒激動，不一會兒便暈倒在了閻霄身邊。
陳副官開車過來的同時，還跟上了來一大隊衛兵。
“少帥，車來了！”陳副官看到眼前的情景，隻敢低聲在閻霄跟前說。
當兵的人見慣了生死，可眼前這傾城的容貌如落花般消寂，多少叫人感歎唏噓，又心疼。
閻霄眼底冷冽著寒意，扶著閻聽雲從地上起來，交給陳副官，並冷聲吩咐道：“檢查一下，那幾個人沒死的統統帶走，全城封鎖，不準任何人進出！”
閻霄說完，親自抱著落塵從地上起來，抱進車裏。
把落塵的屍體送回長樂院後，閻霄衣服都來不及換，又直接親自開車衝到錦繡飯店裏。
她來找墨行止，可問了管事的，墨行止不在錦繡飯店裏。
閻霄又重新開車去了墨行止的府上，門口沒有人通報，她一路穿過院子走到客廳裏，沒找到他人，就著急的站在那叫了起來：“墨行止，你出來！”
“墨行止，你在哪裏？”
閻霄站在客廳上大叫了兩聲，樓上就有了動靜。
其實，墨行止知道閻霄的來意，在錦繡飯店，他樓上窗戶上目睹了落塵幫她擋槍的全過程，看到子彈穿過她胸膛的時候，墨行止就知道，閻霄可能回來找他。
所以他躲在了家裏，還是被她找來了。
墨行止從樓上下來，隻是看了閻霄身上狼狽的沾滿了血跡的軍裝，沒有多問，隻是頗為落寞的道：“跟我來吧。”
閻霄一喜，以為墨行止知道她的來意，快步跟上男人的步伐。
穿過院子裏的水榭，來到一處安靜的偏院，墨行止停在一間房門前，側首確定閻霄跟了上來，然後緩緩的推開麵前的兩扇木門。
閻霄站在門前，當門打開的一瞬間，房間內飄出淺淺的檀香，陽光從門裏照進去，把剛燒滅了的火盆照亮。
房間正中央的桌子上，放著幾個整齊排列的靈位。
閻霄不解，扭頭看著墨行止：“你這是什麽意思？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見閻霄不進去，墨行止也沒有強求，隻是站在門口道：“這裏麵的靈位上，分別是我的祖父、祖母、爹娘、二叔二嬸、以及……我的哥哥。”
“所以呢？我想求你救落塵，不是來看這些的！”閻霄突然發怒，並往後退開一步。
她不願意麵對這些。
其實這男人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可偏偏，她還是不死心。
落塵那麽好的姑娘，不該死。
“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生老病死，是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逃不開的劫難，我雖有船，可無舟楫，渡不了任何人。”墨行止立在門前，逆著午後強烈的太陽光看，顯得臉色過於蒼白。
閻霄又重新走進他，捏著他的領口，冷聲道：“我二姐你能救，為什麽落塵不能救？”
墨行止垂眸看著女人揪著他領口的手，那上麵還沾染了血跡，染紅了他身上的一身白色長衫。
“我能力有限，隻能救傷，不能救死，那一槍打在了她心髒上，她注定……”男人沒把話說話去。
閻霄聽後，終於死心般的緩緩鬆開了男人衣襟，眼底籠罩著無盡的落魄與失落……
在她的手鬆開的那一刻，墨行止又快速抓住，並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裏，下巴落在她肩頭，聲音變得又沉又悶：“生死之事，誰都躲不過的。”
閻霄呆呆的任由男人抱在懷裏，眼角發酸，但她早就忘記了該怎麽落淚，最終也隻是聲音沙啞的趴在男人肩頭，低低的道：“活在這世間上這麽久，你一定很辛苦吧……”
要親眼看著那麽多人死去，身邊的親人朋友，身邊的陌生人……不管是什麽人，最終都要一個個的離開他。
而他，卻時間停駐了一般，永遠無限循環著。
墨行止也隻是在唇角扯著一抹苦笑：“習慣就好了。”
他沒有說，今日是他阿娘的忌日，因而，他穿了白色長衫。
閻霄緩緩的從男人懷裏退出來，失魂落魄的轉身離開，墨行止不放心的跟上去：“我送你回去。”
閻霄卻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她腳步停了挺，沒有回頭，隻是忽然用極淡的語氣道：“墨行止，以後我們不要再聯係了。”
她也不過是他人生中的過客，她不敢想象，將來哪一天若是她死了，墨行止會怎樣？
感情不深，便可割舍。
跟在她身後的男人腳步一頓，從眸低流出無限的落寞，卻沒有追上去，更沒有問她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