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曼性毒藥
仁山大師坐在方丈室內,和顏悅色的看著麵前的契斌和尚。
契斌和尚依舊麵色平靜如常,恭恭敬敬的站在住持大師的麵前。
仁山大師看著契斌和尚,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來。
據這契斌和尚本是山西垣曲人氏,俗家本姓王,少年之時便有慧根,常於本地重光寺內聽無相法師**,後來因家中生計艱難,即師從無相法師剃度出家。
到後來他二十餘歲之時南渡黃河,赴寶豐香山寺月印長老座下修習,精研佛法多年,頗有領悟。兩年前方才來到少林寺,慕名投在了凝然了改大師座下。
了改大師彼時已經隱居塔林之畔樹林中,本不欲再度收徒。於是,便召來契斌和尚,以生死大事的偈語相考,意欲令其知難而退。
契斌和尚卻偏偏知難而進,誓要勘破此偈語的奧妙,他朝夕不怠,用功研讀,卻始終難解。
一日間他正灰心喪氣的獨自坐在樹下,抬頭忽然看見秦土封上的一棵千年古槐樹,卻突然間豁然開朗,登時大徹大悟。
了改大師不相信他能有此悟性,因而接連用機鋒問答考驗他,他卻對答如流,毫無遲疑。
於是了改大師這才確認了契斌和尚已經契悟,非常高興,遂予認可,納為親授弟子,並讚歎道:“洞上一宗,密在爾躬矣!”其意就是誇讚契斌和尚可以繼承曹洞正宗一派的衣缽了。
自此之後,契斌和尚日日侍奉在恩師座前,照顧起居飲食,幾乎無微不至。一直到後來,了改大師才向住持仁山大師推薦他來掌管寺中的夥房和全寺僧眾的飲食。
不過契斌和尚這些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卻都是寺內私下間流傳的傳聞而已,誰也沒有親眼看見過了改大師是如何考驗他,又是如何收他為徒的。
這個契斌和尚平素又甚少與其他僧眾交往,連話語也不多,仁山大師對於他實在是不怎麽了解,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為人很和善,對大家都很有禮貌,在寺裏的口碑也很是不錯。
像他這樣一個老好人,會和了塵師弟的命案有關嗎?仁山大師有些不敢相信。
沉默了片刻,仁山大師問道:“近來寺裏發生了了塵師弟的事情,搞得眾僧人心惶惶,不知道師侄對於此事有什麽看法?”
契斌和尚低著頭,想也沒想就答道:“了塵師叔的事情事有蹊蹺,全憑住持和戒律堂各位師叔做主。聽聞住持已經委托葉公子他們在調查此事,葉公子的聰明機智下聞名,想必一定可以查個水落石出。如有需要,契斌自當全力配合。”
這番話得滴水不漏,卻絲毫沒有提到他自己對此案有什麽看法,果然是一個聰明人。
仁山大師有些無奈,隻得轉開了話題問道:“聽聞幾日前山下有農戶因夜晚意外失火而葬身火海,不知對於近日來夥房的運作,可有影響?”
契斌和尚恭敬的回答道:“意外失火而死的那一對老夫婦本是專司向夥房提供蔬菜的,每日的量並不多,自他們出事之後,僧已經挑選了其他農戶補缺,夥房的運作正常,沒有受到絲毫影響,請住持大師放心。”
仁山大師滿意的點了點頭,契斌和尚行事素來老成持重,嚴謹穩妥,夥房的事務在他的管理下一直都是井井有條,很是讓人放心。
想了想,仁山大師又問道:“不知了改師兄近來飲食狀況如何,身體可還安好?”
契斌和尚低著頭答道:“自從昨日僧親手把那位唐公子帶來的那上古卷軸交到師傅手中之後,師傅這一日夜間,廢寢忘食,夙夜匪懈,全心投入解讀其中的奧妙,連飲食也不及平時的一半了。師傅已經上了年紀,隻恐這樣下去,會有損身體。”
仁山大師聽了他話裏的擔憂之意,不禁也為他的一片孝心深為感動,安慰道:“你且寬心,有空老衲定當前往探視,自然也會好好勸解一番,提醒了改師兄保重身體的。”
契斌和尚深
施一禮,連聲稱謝。
仁山大師道:“勞煩師侄還要再跑一趟,問一問令師,既然他已經拿到了葉公子和唐公子他們帶來的卷軸,卻為何到現在還是吝於一見啊?難道了改師兄非得要等到他解讀完成了之後才肯相見?”
“依老衲之見,葉公子他們帶著兩名女子,寺中不便留宿,就這樣老是讓他們借宿在山下農家之中,時間長了似乎也不太好吧?還請了改師兄早做打算。”
契斌和尚連連點頭,領命而去了。
等到他離開方丈室走遠了,仁山大師這才回過身來,對著寺內的一處屏風揚聲道:“葉公子,你們可以出來了。”
從屏風後麵這時候轉出了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卻赫然正是葉楓和程念真!
仁山大師對葉楓道:“老衲已經按照葉公子所的,打發契斌師侄去後山樹林中去見他的師傅去了,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做?”
葉楓笑了笑道:“什麽也不必做,我們調開了契斌和尚,唐大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檢查他的房間,一切都等他帶回結果再從長計議。”
仁山大師皺起眉頭:“隻不過,真的會像葉公子你懷疑的那樣,這契斌師侄會真的和了塵師弟的死有關嗎?”
葉楓沉默著沒有回答,然而一旁的程姑娘卻對仁山大師道:“大師稍安勿躁,能否容女子先為大師號一號脈象?”
仁山大師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不過這程姑娘的醫術他是早有耳聞的,自然放心,當下伸出了手,道:“當然可以。”
程念真把手指放在仁山大師的脈門之上,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她仿佛遇見了極為疑難的情況,皺著眉頭,額頭上甚至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好半,她才放開了仁山大師的手,長長呼了一口氣。
葉楓有些急切的盯著程姑娘,滿懷著期待的問道:“怎麽樣?”
程姑娘歎息了一聲,輕聲道:“果然如我們所料,住持大師並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中了毒?仁山大師聞言不由得大驚失色,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程姑娘有些抱歉的看了仁山大師一眼,道:“其實從我們一到少林寺,看到大師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發覺大師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原以為是大師因為過於辛勞患上了什麽隱疾,卻不曾想到竟然是因為中了毒。”
仁山大師驚問道:“什麽毒?誰下的毒?”
他腦中瞬間閃過了塵大師那冷冰冰的屍體,臉色頓時變得有如死灰一般。
程姑娘看他的臉色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當下輕聲安慰道:“大師不必驚慌,你中的這毒與了塵大師所中之毒大有不同,毒死了塵大師的是見血封喉,服之即死的烈性毒藥,而大師您所中的,卻是一種溫和的曼性毒藥。”
“曼性毒藥?”仁山大師不覺一愣。
葉楓歎息了一聲,緩緩道:“一切還要從昨夜起。昨晚因為對於山下那對老夫婦的死因存有疑惑,因此在三更時分,我們幾個悄悄跑去了那戶農戶的墳前開棺驗屍。”
“開棺驗屍?”仁山大師不覺大驚失色,佛家講求圓滿,像掘墳開棺,開膛破肚這樣的事情不僅僅在民間難以被接受,在佛家也更加是不可想象的。
葉楓假裝沒看見仁山大師的臉色,接著道:“結果果真被我們發現,山下死的那一對老夫婦,其實是被人先用少林龍爪手殺死之後,然後再縱火焚屍,製造出意外失火的假象的。”
仁山大師更覺得心中駭然:“少林龍爪手?難道這個凶手竟然會是少林寺裏的人?”
葉楓點了點頭,繼續道:“不僅如此,據我推想,了塵大師也一定是事先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這才會堅持親自去調查這對老夫婦失火致死的**。然而以他的見識和能力,斷無可能看不出這對老夫婦的真正死因。”
“可是最終他卻掩蓋了這件
事,不但草草處理了那對老夫婦的屍首,回到寺裏也宣稱他們是死於意外失火,他這麽做隻可能有一個原因,他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可是因為這個疑凶的身份特殊,地位極高,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之下,了塵大師也不想打草驚蛇,因此才會這麽做。”
仁山大師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葉楓歎息道:“隻可惜這個凶手實在是狡猾,他還是看出了破綻,明白了塵大師已經開始懷疑到他了,因此才會冒險設計,毒殺了了塵大師。”
仁山大師道:“合情合理。”
葉楓放慢了語速,緩緩道:“這樣,問題就來了,既然這個凶手身份特殊,地位極高,他為什麽會要去殺這樣一對完全不懂武功的老夫婦呢?難道是這對老夫婦知道了他的什麽秘密?”
仁山大師也緊張的追問道:“什麽秘密?”
葉楓笑了笑,道:“原本我是想不出來的,可是昨晚偏巧讓我們發現了一個奇異的景象,加上剛才為大師您診脈,發現你身中一種曼性毒藥,這樣就讓我想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仁山大師問道:“什麽奇異的景象?”
葉楓道:“我們發現,在死去的那對老夫婦的菜地裏,月光之下,那一片土地竟然反射出一種淡藍色的熒光!”
仁山大師愣了一下,沒聽明白。
一旁的程姑娘開口解釋道:“我檢查過了那一片菜地,發現在那土裏含有一種很奇特的毒藥,這種毒藥無色無味,可是卻能夠滲入那些栽種在這片菜地上的蔬菜裏,讓蔬菜也含有了這種毒素。”
“而且蔬菜中雖然含有這種毒素,卻因為含量很少,一般的檢驗方法完全檢查不出來,真正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然而雖然這蔬菜之中的含量很少,可是這毒素並不會被人體自身分解排除出去,而是積累在體內,當毒素越來越多,到了一定的量的時候,就會有一突然毒發身亡。”
仁山大師聽得不覺惕然心驚:“好厲害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計!”
程姑娘冷笑了一聲,道:“更可怕的是這種曼性毒藥的來曆竟然和毒死了塵大師的那種毒藥一模一樣,都是來自於苗疆五毒門!這種毒藥十分隱秘,唯一的缺點就是在月光之下會顯現出淡藍色的熒光,若不是剛巧在深夜被我們看見,隻怕根本無人能夠發覺。”
葉楓點頭接道:“或許正是因為那一對老夫婦發現了自家菜地裏的這一異象,起了疑竇,因此才會被凶手殺人滅口。”
仁山大師點點頭表示讚同,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即便如此,你們為何又會懷疑上契斌師侄?”
葉楓歎了口氣,道:“大師請想一想,這死去的一對老夫婦他們種植的蔬菜都是提供給哪裏的?”
仁山大師不假思索的答道:“夥房!”
葉楓繼續問道:“而掌管並設立夥房,專職為你們二位大師提供飲食的,又是何人?”
是契斌和尚!正是他鑒於兩位大師的辛勞,才主動設立了這個夥房。
他自己掌管著這個夥房的日常運作,用誰家的蔬菜,還不全是由他做主?這樣一來,這些有毒的蔬菜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了仁山大師的日常飲食當中。
仁山大師的臉色變了:“莫非,莫非其實這個凶手的目的其實是想要暗中毒殺我?”
葉楓遲疑了一下,緩緩道:“恐怕還不止於此,雖然還沒有見過麵,無法判斷,但是我猜想,由這夥房提供飲食的另一位大師,想必也已經同樣中了毒。”
仁山大師這時感覺到無比的震驚:“你是了改師兄?他可是契斌師侄的師傅啊!難道他會如此喪心病狂,對自己的師尊也會痛下殺手?”
葉楓低頭不語,其實他也希望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
隻可惜,這時候從房門外傳來了唐大的聲音:“找到了!”
唐大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