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明文蘭的話
色已黑了。
葉楓和大家久別重逢,興致都挺高,胖子不住口的講述著分別之後所經曆的事情,都停不住口。
當講到最近江浙一帶百姓最關心的,浙江按察使周新被人陷害,不幸慘遭殺害的時候,大家的神色都有些黯然了。
張胖子憤憤不平的一拍桌子,怒道:“想不到,出麵作證誣陷周大人貪贓枉法,欺壓官民的,竟然就是當日那個口口聲聲尊他為恩師的那個黃縣令!實在是狼子野心,欺師滅祖,真是該殺!”
解禎亮冷哼了一聲,道:“可惜,人家黃縣令不但沒有死,還被讚譽為大公無私,為了國家朝廷舍義而取大義,被升任了州府大官,現在隻怕正在得意洋洋的赴任途中呢!”
張胖子咬牙切齒的又是一拍桌子:“這樣的人,遲早會有報應的!隻是那周大人一心為民,卻落得個如此下場,真是令人不平。”
看著眼前憤憤然的兩位義兄,葉楓心中想起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在京城的時候他見過皇上朱棣,當初皇上處置京城案件時的英明果敢以及冷酷決斷,讓他在其無傷的威嚴麵前五體投地。
要皇上會相信周新貪贓枉法,魚肉治下官民,葉楓第一個就不信。
可是皇上還是殺了周新。
也許,殺周新的真正理由是因為出麵舉報周新的那個人,錦衣衛指揮使紀綱。
自從父親卸任回鄉,紀綱繼任成為了錦衣衛指揮使,他秘密抓捕殺害的朝中官員不在少數,而且這些官員中大多數都是蒙冤而死的。
周新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個。
皇上對於這些不可能一無所知,可是他還是不聞不問,睜隻眼閉隻眼,最大的可能,就是因為紀綱的背後,還有著給他撐腰的人。
回想起自己當初也是錦衣衛中的一員,當初在父親統率下的錦衣衛也曾經是為朝廷,為法紀,剛毅無比的一支力量。
可是到如今,在紀綱的帶領下,錦衣衛已經成為了令朝中大臣,令下萬民聞名色變,為之切齒痛恨的鷹犬之輩,葉楓想起來就覺得有些痛心不已。
張胖子咬著牙對解禎亮道:“二哥,你不是慣會占卜看相之類的玩意兒嗎?你倒是看看,這個該死的黃縣令,到底是不是一個短命相?”
解禎亮搖搖頭:“上次我出去尋找意樓錢總管去了,回來之時程姑娘已經破了疑案,我連周新周大人也沒見著,哪兒會知道這個黃縣令長得什麽模樣?”
張胖子被他一提醒,回頭對程念真道:“對了,程姑娘見過這個黃縣令的,你來看,這個壞胚究竟長了個什麽模樣?”
程念真淡淡的道:“短命相,他長得就是一副短命相!”
張胖子恨恨的道:“對!這樣的人,一定就是一副短命相,一定!”
氣氛漸漸有些沉重了起來,葉楓於是提議大家各自回房歇息了。
麵對身份不明的雷兔,隱藏在暗中的江南明家,還有那個神秘的殺手毒蛇,接下來要麵對的事情還不知道有多麻煩呢,需要養足了精神去應對。
於是大家各自回房,葉楓把程姑娘一直送到了她的房門前。
也許是這段日子分隔兩處的思念,讓兩人倒生出了些間隙,乍一見麵,竟然滿腹的心思都不出口了。
葉楓默默的陪著程姑娘一直走到了她的房間門口,雖然一句話也沒有,可是他感覺到心裏有
著一種不出的平靜的感覺,很恬淡,很舒服。
他相信程姑娘也一定有著同樣的這種感覺,他從她的眼光裏能感受出來。
來到門前,程姑娘微笑著對葉楓道:“晚安,好好休息。”
簡單的一句話,葉楓卻感覺到深深的關心。
他心裏一熱,可是眼光一轉,他忽然愣住了。
在程姑娘房門之上,有人在門楣上用墨筆潦草的畫了一個圖案。
這個圖案很不起眼,看上去似乎是頑童在不經意間留下的。
寥寥的幾筆,卻傳神的畫著一株蘭花。
葉楓心裏咯噔的一下,這圖案他見過。
明文蘭當初約他去西湖相見的那張字條上,也有著相同的圖案,一株蘭花。
是明文蘭來了?她已經沒事了?
可是,她為什麽會在程姑娘的房門上留下這個記號呢?
葉楓不明白。
看著他的神情有異,程念真關切的問道:“怎麽啦?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之前長久的相處,她已經習慣了葉楓經常性的會靈光一閃,想到一些事情。
葉楓的心裏忽然一慌,脫口道:“沒事,沒什麽。”
可是,為什麽會心慌呢?
他自己也不明白。
強堆笑容,他對程念真道:“晚安,你也好好休息。”
房門掩上了。
葉楓迅速的回身走回到自己的房門前,略一猶豫,他伸手推開了房門。
房間裏,果然坐著一個人,明文蘭。
她就坐在椅子上,手托著腮幫子,有些百無聊奈的望著葉楓,眼睛裏帶著一絲頑皮的笑意,又似乎有些葉楓看不明白的東西,輕聲問道:“這麽快回來?把美人送回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葉楓的心裏又是感覺到一慌,連忙斥道:“別胡!”
可是,為什麽又會心慌呢?
他一閃身進了屋子,立即關好了房門,轉身對著明文蘭:“你怎麽來啦?”
明文蘭哼了一聲,盯著葉楓有些酸溜溜的道:“怎麽,我來得不是時候?”
葉楓不敢去看她的眼神,目光閃躲著隨口道:“我以為你現在跟在你爺爺身邊呢,你的身體不是需要休養嗎?”
明文蘭哼了一聲:“成跟在一個老頭子身邊多無趣啊,你希望我跟著他嗎?”
忽然,她的語氣又柔和了下來:“我隻是中毒,又不是受了傷,你給我解了毒就沒事了,還休養什麽?”
葉楓低著頭,有些不敢去看她的臉,問道:“你忽然來找我,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明文蘭有些調皮的反問道:“怎麽,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還是怪我打攪了你和美人的獨處?”
葉楓默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明文蘭看他嚅囁著不出話來,語氣忽而又轉柔和道:“其實也沒什麽事,不過是之前聽了你關於那個雷兔的那些高談闊論,忍不住想來看看你。”
雷兔?
葉楓心中陡然一驚,那時候錢培光明明已經遣開了所有的人,葉楓還仔細觀察過,確定當時客棧中再沒有別人了,這才講出了心中的疑問。
想不到那時候明文蘭竟然就在現場,以錢培光那樣的高手竟然都毫無察覺。
然而葉楓此刻心中所擔心的是,如果當時錢培光發覺了的話,明文蘭豈不是會有
危險?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忽然會為明文蘭而擔心,隻是很自然的就這麽想。
明文蘭似乎猜到了他心裏的想法,輕輕冷哼道:“你是怕那個幹瘦的糟老頭發現我?我江南明家的人如果連偷偷聽個牆根兒都會被人發現,也不配被稱為江湖四大奇門之首了。”
她的話語裏頗為自傲,不過葉楓卻略略有些放下心來,看來這個明文蘭的武功隻怕比他想象的還要高,連錢培光這樣的人物也沒能發現她,看起來確實是有些門道。
一轉念,他忽然開口問道:“你知道那個雷兔是什麽來曆?”
明文蘭搖了搖頭:“不知道,之前也從來沒有聽過她,隻能是相信她的辭,當她是雷四叔的親孫女了。”
葉楓還是有些狐疑:“據她所,她從就被送去深山一直跟隨她師傅,從她的武功路數看,她師傅也應該是雷家的人,雷家還有這樣的高手能調教出她這樣的身手嗎?”
明文蘭嗤了一聲,道:“雷家多少代以來一直在和蜀中唐門對抗,每一輩都有很多傑出的高手,又不是隻有雷破他們三兄弟,是你孤陋寡聞了。”
葉楓隻得點點頭承認。
明文蘭想了想道:“其實我也想不出雷家還有什麽出名的高手還在世,不過我們雖然不知道這個雷兔的師傅是誰,但是我們明家卻查到雷雨雲這一次對江南霹靂堂動手,他在雷家之中一定有一個同盟的人。”
葉楓一愣:“你是雷雨雲在雷家的內應就是這個雷兔?”
隨即他又大搖其頭,否定道:“不可能,雷雨雲剛剛才殺了雷家四老,雷四叔是雷兔的親爺爺,她怎麽可能和自己的仇人聯手?”
“再,襲擊霹靂堂乃是十日之前的事情,雷兔不過昨日剛剛抵達杭州城,她怎麽可能是內應?”
明文蘭不禁嗤之以鼻,反問道:“你怎麽知道雷家四老是雷雨雲所殺?你又怎麽知道雷兔是昨日才抵達的杭州城?”
葉楓無言以對。
雷家四老的屍體顯示他們都是死於雷家絕技雷掌之下,所以從此判斷,能夠有此功力又有這樣做的動機的人,隻可能是雷雨雲。
而雷兔昨日才到達杭州城,也是雷兔自己告訴唐玉,而葉楓也是從唐玉口中聽來的。
現在被明文蘭這麽一問,這兩個事情忽然都變得站不住腳,撲朔迷離起來。
葉楓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難道真相會是這樣?
他不禁脫口而出:“難道是雷兔,難道會是她……”
話音未落,他又立即自我否定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如果雷兔真的是雷四叔的親孫女,那就絕不可能是這樣的!
明文蘭在一旁看著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冷冷的道:“你別忘記了,雷兔她從就被送去深山,跟隨著師傅長大,她對於她這個親爺爺究竟有多深的感情?而且她的背後,可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神秘的師傅呢!”
葉楓的眼中漸漸露出了一種恐懼的神色,屋裏的燭火這時候忽然跳動了幾下,火光閃動中,葉楓的神情變得更加的難以置信。
燭火跳動的時候,一個幹瘦的身影站在葉楓屋外的房頂之上。
月光下,這個人正是意樓大總管錢培光!
他靜靜的聆聽著屋裏的談話,神色間,顯得那樣的若有所思,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