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唐花
東海漁看著他沒有話。
墨劍墨七重,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名震下了,“墨家雙刃”誰人不知?
當時他還擊敗了後來成為“魔刀”的魔五樓,當上了墨家巨子,簡直就是傳奇中的傳奇。
而自己當時,還在東海一帶當一個逍遙的黑道巨擘呢!
不過,從那之後的這三十多年間,再也沒有聽過關於這位墨家巨子的傳聞,如果不是今他就站在自己麵前,都不知道他竟然還活在世上。
而自己這三十年來早已今非昔比,當年與南山棋一戰也已經成為了武林中的傳奇。
更何況最近這二十年來,他不惜投身在軒轅公子麾下,求得了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籍,武功早已一日千裏,連南山棋那老兒都已經重傷在自己手中。
如今麵對著這位曾經的武林傳奇人物,東海漁的心中竟然感覺到有一些激動,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墨七重也沒有話。
東海漁的武功深淺他不知道,之前他從沒看見過東海漁的出手。不過就憑著和南山棋之間那被奉為傳奇的一戰,他就絕不可能是一般的庸手。
更何況,二十年過去了,他竟然已經可以重傷南山棋,足以明他的武功已經精進到了什麽樣的地步。南山棋的武功如何,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也許,東海漁將是他三十年來遇見過的最可怕的對手,而這一戰也將是最為艱難的一戰。
墨七重努力平複下心情,調勻了呼吸,把全身調整到最佳狀態,準備迎接這即將到來的一戰。
他感覺到站在身後的程念真的身軀有一些微微的顫抖。是激動嗎?為了這即將到來的驚心動魄的一戰?
可是程姑娘並不懂武功。
哦,她應該是擔心,她在擔心自己患病的身體,拖著如此的重病,還要去跟這樣可怕的敵人交手,她在擔心自己能不能支撐得住。
墨七重心裏忽然感覺到一股暖暖的熱流,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他不是不知道以自己的重病之身,是絕不適宜和人動武交手的,何況對手還是如此厲害的高手,這將是無比凶險的一戰。
可是他沒得選擇,這客棧之中的另一個足以和東海漁抗衡的高手南山棋,已經身負重傷,指望不上了。他隻有挺身麵對,因為他決不能讓東海漁為所欲為。
忽然間他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滑稽,客棧之中有著兩個傳中的高手,卻又一傷一病,才讓東海漁這般橫行無忌。這老爺的安排果然還是那麽喜歡捉弄人,一如三十年前一樣。
他回身示意程念真離遠一點,然後他摒棄雜念,全神貫注的麵對著東海漁。
東海漁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玄鐵釣竿,沉聲喝道:“你的墨劍呢?”
墨七重微微一笑道:“十年前,我已經棄劍不用了。”
著,他一伸手解下了腰間那條黑色的腰帶,拿在手裏。
東海漁的瞳孔在收縮,冷聲問道:“手中無劍,心中有劍?”
墨七重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道:“心中有劍,萬物皆是劍。”
東海漁看著墨七重手中的腰帶,他不相信,他不信墨七重竟然已經達到了這傳中劍術的最高境界,雖然他並不是習劍之人,但是下武功不過同途異路,他不相信墨七重可以把劍術練到這他根本無法理解的境界。
不過他知道,在墨七重手中的這一條看上去平淡無奇的腰帶可絕不普通,必然是由極為珍貴的材料所製成的,兼具柔韌與剛強,在墨七重手中,它雖然不是寶劍利刃,卻比下任何寶劍利刃都更加可怕!
他絲毫也不敢大意,運足了全身的功力,他身上的衣衫頓時如同充了氣一般鼓漲了起來。
沉喝一聲,他手中的玄鐵釣竿一挺,幻出重重黑影
,如同長槍一般直向墨七重刺了過來!
墨七重也斷喝一聲 ,身形一動,就見一道黑色的劍影從他的手中閃電一般騰起,“啪”的一聲,東海漁麵前那幻化出的重重槍影忽然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因為東海漁手中的玄鐵釣竿已經被一道氣勁斬過,斷為兩截。劍氣!
墨七重竟然用手中的腰帶發出了劍氣,還將東海漁的兵刃斬為兩段,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可是東海漁的臉上不但沒有慌亂,反而浮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把手中斷成兩截的玄鐵釣竿一丟,雙手猛的合十,竟然把墨七重手裏的腰帶牢牢地夾住了!
墨七重一愣,隨即他就明白了。
東海漁這是故意用手中的釣竿賣出破綻,引誘他的劍氣來將之斬斷,而趁他的劍氣一斬之後衰落之際,用他所練的先罡氣之類的內家功夫,徒手製住了他手裏的腰帶。
現在他若不立即撒手後退,棄去手中的腰帶,必然會被東海漁接下來發動的後勁所傷。除了撒手,別無他法!
可是他並沒有撒手。
東海漁不由得一愣。
他本來已經算定了墨七重隻有撒手後退這一條路,甚至連接下來的後招都已經想好了,可是對方居然沒有撒手,難道他真的要為了一條腰帶而放棄整條手臂?
東海漁有些驚訝的抬頭看去,心裏不覺一震。
因為墨七重不但沒有撒手,此時還正麵帶微笑在看著他。不對!
東海漁心中忽然掠過了一絲危險的感覺,那是一種野獸落入陷阱的感覺,他猛地放手,搶先翻身後退!
可是就在他翻身後退的同時,他感覺到後麵襲來了一股淩冽的寒氣,是殺氣!
背後有人偷襲!
霍然回頭看去,東海漁就看見了一朵花,一朵閃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五彩斑斕,而又碩大無朋的花朵,正在向他罩了過來。
唐花!
唐花是蜀中唐門唐老太太的獨門暗器,傳在她的唐花之下從無活口。而她隻把唐花傳給了她最疼愛的孫女,唐柔。
這之後,第一個從唐花之下逃生的是大雷門雙殺之一的水神西門柔。當然,他真實的身份其實是唐門安插在大雷門中的臥底,他就是唐門三奇中的唐影,這麽多年來一直像個影子一樣潛藏在大雷門中。
既然他是蜀中唐門的人,能在唐花之下全身而退,也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另一個在唐花之下沒死的卻是當世大名鼎鼎的劍客,武當雙劍之一的柳青雲。
隻不過西門柔和柳青雲雖然沒死在唐花之下,卻也都身負重傷,而且,對他們發出唐花的並不是唐老太太,而是唐柔。
現在突然在東海漁身後發出唐花的也是唐柔嗎?她不是還在肅王府的酒宴之上嗎?
東海漁自忖自己的武功比起西門柔和柳青雲來,實在不知高了有多少了,所以初見這唐花之時,雖然吃了一驚,卻也並不慌亂。
可是很快他就感覺到不對,發出這一朵唐花的內力和手法,絕對不是像唐柔那樣武功的人能做到的。
莫非,莫非是唐老太太?
東海漁怪叫了一聲,想要閃避都已然不及了,隨著唐花的光芒一閃即沒,他的身影如同飛絮一般騰身而起,弓著身子飛泄出去,一下子撞碎了旁邊的窗欞,越窗而出。
這一路的地上,噴灑著片片鮮紅的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墨七重默默看著東海漁破窗而出,負傷逃去,搖了搖頭,轉過身來看著剛才在東海漁背後發出唐花的那個人,歎息了一聲:“居然還是被他逃了。”
眼前的一幕讓程念真驚訝萬分,然而最令她驚訝的是那個剛才施放唐花的人,居然是那位一直在掃地的又聾又啞的老婆婆!
這個老婆婆現在正麵無表情的望著墨七重,問了一句:“墨老鬼,你故意賣個破綻被他抓住腰帶,難道你早就認出老身了,早知道老身一定會出手?”
原來她不但不聾,而且也不啞!
墨七重一本正經的搖頭道:“沒有,江南明家的易容之術下無雙,你唐老太太本來在未嫁之前就是江南明家的三姐,你的易容之術我這老眼昏花,又如何能夠看破?”
原來這個又聾又啞的老婆婆竟然是唐老太太易容假扮的!可是,她不是早就被唐大送走了嗎?
在程念真充滿驚訝的眼光裏,唐老太太揭下了臉上的一張栩栩如生的麵具,露出了帶著一絲微笑的真容:“那你這個墨老鬼是怎麽知道老身是誰的?”
墨七重也在微笑著:“我其實不知道。隻不過你剛才掃地的時候,站的位置實在是太好了,東海漁全力向我進攻,他背後的所有破綻就會全部賣給你,隻有非常有經驗的老江湖才會選擇站在那樣的位置。這麽好的機會,若是我站在那裏,也會忍不住出手的。”
唐老太太臉上的神色分明半信半疑:“你這個墨老鬼是出了名的奸猾,老身要是真信了你的話,那才是見了鬼了。”
墨七重嘿嘿一笑,一臉的狡猾之色。
看起來,他和唐老太太不但彼此認識,他們之間的交情還不淺。
墨七重走上前去,在桑吉的身上拍了幾下,解開了他被製住的穴道,桑吉一骨碌跳下椅子,雙手合十向墨七重和唐老太太致謝。
唐老太太擺了擺手:“不用謝老身,老身可不是為了就你才出手的。”
程念真這時趕緊走上前去,一把抱住桑吉仔細查看,問長問短,生怕他有什麽損傷。
墨七重對唐老太太笑道:“如此看來你是專門為了對付這個東海老兒才會去而複返的?”
唐老太太滿麵傲然的道:“老身其實根本就沒有離開過,連南山棋都傷在了東海老兒手上,老身如果走了,還有誰能對付他?”
“於是老身故意設計裝作已經離開了蘭州,實際上卻易容改扮,留在了客棧裏,變成了一個又聾又啞的掃地婆,其實就是在等東海老兒忍不住先出手。”
程念真看著唐老太太,不禁想起這幾日都看見這個又聾又啞的老婆婆,在裏裏外外的忙著清掃衛生,還曾經對她心中滿是憐憫之情,誰會知道她竟然是唐老太太假扮來一直在保護他們呢?
唐老太太接著道:“誰知道後來會發生重兵圍城的事情,那夥喇嘛死的死,逃的逃,一直到了現在蘭州城解圍之後,趁著大家歡慶的空檔,這東海老兒才來乘虛下手。”
她抬頭看了一眼墨七重,補充道:“老身更加沒想到的是,居然你這個堂堂的墨家巨子竟然也會親自到來,早知道有你在,,或許老身根本不必留下來。”
墨七重淡淡一笑:“這些年來,這個東海老兒的武功實在是突飛猛進,已經遠非當年和南山棋一戰之時可比。實話,真要動起手來,我也未必有必勝的把握。”
唐老太太臉色微微一變,卻沒有話。
墨七重轉頭對程姑娘道:“孩子想必剛才受到了驚嚇,你還是帶他去後麵客房之中休息一下吧!”
程念真心知他是故意支走自己,想必接下來他和唐老太太要談的必然是極為機密的事情。
於是她應了一聲,牽著桑吉向後麵的客房走去。
墨七重背負著雙手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著程念真的身影消失,這才轉過身來,看著唐老太太,輕聲問道:“多年不見,太公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他話裏的“太公”,自然是指的唐太公,唐老太太的丈夫,蜀中唐門的掌門,那個傳中被唐老太太幽禁,而消失了二十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