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會說話就多說，不會說話就閉嘴
陸雲瑤為什麽要問顧世子？並非因為關心，雖然按照道理她應該關心一下顧世子的安危，但顧世子對於她來說更是一種標準——衡量危險程度的標準。
楚王這個人，從其表麵很少能揣摩到其思維，但如果仔細分析他的行為便能摸清一些規律。
例如說，上一次楚王病危，自知再無回天之力，便將顧世子綁到京城娶陸雲瑤；後來楚王身體恢複，便“大發慈悲”帶顧世子去前線；如今再次將顧世子送回京城。
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楚王已經做好戰死的準備。
陸雲瑤沒馬上回答，而是細細想著，“原來如此。”
“怎麽？”墨滄瀾問。
陸雲瑤緩緩道，“原本我還想著，無論我之前怎麽勾引你，你都不肯過線，現在為什麽突然和我大婚，鬧了半天，是因為這個。”
墨滄瀾故作認真地否認，“不，你想多了。”
“你對天發誓？”
“不敢。”
陸雲瑤冷哼，“墨滄瀾，我們兩人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什麽德行難道我還不知？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想在決戰前圓了我的心願，之後即便是戰死，我也能繼承王府的財富，死了還能隨你進皇陵。怪隻怪我之前太天真，沒多想這麽一層。我告訴你，你死了心吧，你去哪我也去哪，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死，別企圖甩開我。”
墨滄瀾停住腳，將她緊緊包入懷中。
陸雲瑤能聽見他心跳如雷。
過了好一會，他才道，“我了解你的性格，但死並非勇敢，活才是。”
“我什麽時候說自己勇敢了？我從來都是最慫的一個。”陸雲瑤冷冷打斷。
“我的東西，不能落入玄德帝之手，那樣我死不瞑目。”
陸雲瑤一驚，“您的意思是？”
“你回京城等我，”墨滄瀾低聲道，“若我勝了，我便回京城找你；若我敗了，你將王府錢財散盡，將王府下人安頓好，將犧牲將士們的家屬安頓好，再找一個你喜歡的地方，拿著我的遺囑將我下葬。下葬後，你若要繼續活著做你想做之事，我便在陰間等你。你若不想活，我們就合葬，陰間相見。”
陸雲瑤沉默了。
她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她更是震驚於楚王麵對生死的冷靜，即便是前方道路坎坷、凶多吉少，還能從容的安排一切。
“放心，我不會逼著你苟活。”墨滄瀾繼續道。
陸雲瑤點頭，“好，就這麽定了。”
墨滄瀾鬆了口氣，“謝謝。”
陸雲瑤緊緊抱著他的腰，“有什麽可謝的？”
“按照我說的，幫我做，難道不值得感謝？”
“不值得，都是我應做的。”
墨滄瀾笑道，“請問王妃，這個時候，我應該說些什麽？”
陸雲瑤再沒心思和他說笑，“什麽都不說，我什麽也不想聽。”
她將臉狠狠埋在他的衣襟裏，他能感受到她的微微顫抖，以及周身的緊繃。
墨滄瀾垂著眼，輕輕拍著她的背，“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能認識你，我已知足。”
“讓你閉嘴，沒聽見嗎？”陸雲瑤狠狠懟了過去，“會說話就多說，不會說話就閉嘴，什麽叫你‘最後的這段時間’？給我狠狠地打！秦國與綏國鬧得那麽僵，我們有足夠的理由得勝！還有，我的綠線救你，可不是為了讓你戰死沙場的！打瞎了可以、打殘了也可以、就算是打得剩一口氣，爬也得給我爬回來，聽見了嗎？”
墨滄瀾臉上的溫柔緩緩消失，變為一種空白的迷茫，他看向遠方，第一次無法控製自己的思緒和心情，“……聽見了。”
……
接下來的兩日，兩人相處時間明顯增多。
陸雲瑤知道楚王是故意抽出時間來陪她，畢竟兩人馬上要分開，再何時相見、能不能相見，也是未知。
在一起時，兩人就如同正常的新婚夫婦，在鄉白城附近遊山玩水、聊天打趣，不約而同地拒絕沉重的話題，幹脆不提，直到大軍準備完畢。
楚王撥出了一千騎兵護送陸雲瑤等人回京，送其回去後，這一千人也不回來，直接在京郊，供陸雲瑤差遣。
這一日清早，一夜秋雨過後，溫度驟降。
陸雲瑤披著厚厚披風，在府衙所有人沉默的陪伴下，與楚王肩並肩慢慢走到府衙門口。
府衙門口已停好了車隊，十五輛馬車、一千騎兵。
十五輛馬車不僅載著陸雲瑤和暖秋淑玲、載著被捆綁的顧世子，還有從京城帶來的王府下人、廚子。
之前帶回去多少，如今就送回去多少。
值得一提的是，還有仇公公。
仇公公自然是不願走的，但架不住楚王命令，隻把小安子和小樂子留下來伺候。
下人們在仇公公滿是哽咽的命令中一一上車，無一人發出聲響，他們已經知道楚王的決定。
仇公公盯著眾人上車後，又跑回來，“王爺，小安子和小樂子笨手笨腳的隻怕伺候不好王爺，要不然讓奴才留下，讓他們去回京伺候王妃？”
墨滄瀾道，“正是他們粗手粗腳，所以才不能回京，他們伺候，本王不放心。”毫無懸念地拒絕。
“王爺明鑒，王府還有梁嬤嬤呢。”
“你們兩人伺候，本王才放心。”
見仇公公又要說什麽，墨滄瀾表情帶了明顯的不快，“本王為何讓你隨王妃回去，難道仇公公不知？”
“……”仇公公當然知道，他知道王妃回京你不會安生，最好由他幫襯，“但……”
陸雲瑤道，“仇公公，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我認為這個時候聽王爺命令，才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仇公公見王妃都這麽說，隻能哽咽了下，對著楚王深深磕頭三下，“王爺，奴才在京城等您。”
楚王深深看了仇公公一眼，便收回目光，“你先上車吧。”口吻不自覺溫和了幾許。
仇公公在小安子和小樂子的扶持下上了車，偌大人群依舊鴉雀無聲，所有人目光在楚王和王妃身上，周圍悲壯氣氛回蕩。
“您還有什麽要叮囑的嗎？”陸雲瑤問。
墨滄瀾還有很多話要說，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本王想說的，你都知曉，照顧好仇公公和梁嬤嬤，照顧好自己。”
“王爺放心。”陸雲瑤重重承諾。
“來，”楚王伸出手，“本王扶你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