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t苦笑一聲，不免為之泣然。
\t世間竟是如此薄情，卻不如兩隻懂得生死的畜生。強忍著腿上的疼痛，撐起半邊身，是必要站起，張望四周，此地是何方？要去何處？一夜未歸，周啟可會擔憂？他的傷勢仍未痊愈，要如何是好。
\t刺目的波光，粼粼閃目。溪水淅瀝，嘩嘩流淌，奔流不止。
\t拾起地麵上一隻還算輕便的樹枝，摸索著溪水邊的石塊，彎腰，蹣跚，慢慢行走。
\t而身後同樣跟隨我走走停停的一大一小，甚是安慰。會以溫柔一笑，“回去吧，我沒事的。”
\t而白公子卻難舍難分，盡力的抬著那隻小小的頭顱，眼神裏泛著點點淚花。停坐在一處平坦的石台，碰觸那光滑雪白的皮毛，眯起雙眼，“就此別過，不然，不知何時那些不知方位的禍端就會跑到你們這裏來。為了你們好，放心吧，我隻要一有機會就回回來看你們的。”
\t揮舞著手臂，向著麵前抬目的一大一小，哪怕他們不懂我此刻做的是什麽。也要為了心中的所想，做一點點的事情。
\t歇息片刻，“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胸前窒息煩悶，煩躁的敲著胸口，“噗！”。嗆的連連喘息，這才緩過心神。方才那一下，險些就這樣被自己胸前的血悶死。還好，還好……
\t胡亂的塗抹著，看著衣袖上稀稀拉拉的血水，碎裂成條的袖口，而隔壁之上觸目驚心的傷疤泛著黑濃的血水。隻怕再這樣下去，變成爛肉。
\t遙望著眼前茁壯而生的一片爛漫山花，在初秋的天空之下跳動著動人嫵媚的身姿。不覺間竟這樣一步一停的走了半日。忍受著難耐的饑餓，嘴角開始幹涸，而因為虛汗而侵染傷口處，又癢又痛。
\t“恩……”一聲低叫。
\t心中一暖，卻也很是擔憂。父子兩人仍舊跟在身後，而穿過花海不遠處便是農田，此時正值農家忙收，若是被發現豈不是招來殺害。
\t揮舞著手裏的棍棒，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而嘴角的傷口更是疼痛難忍，一股腥甜深入嘴中。全然不去顧及，粗劣的扔出手裏的棍棒，“快回去，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快回去！”
\t白公子仍舊未動，最後索性蹲趴在一處，呆呆的，掛著無辜的眼神望著我。
\t“你帶它走，快走，被人類發現，我保護不了你們的，聽懂了？”伸著棍棒，指著一旁的大狼。
\t兩廂對視，大狼眨巴著眼睛，而那雙眼裏隻有對著身邊這個小家夥才會有的眼神，忽閃忽閃。僵持了許久，不住的回望巡視，生怕就這樣被人類發現，遭殃的恐怕便是整個狼族。
\t狼是群居者，而人類便是那殘忍的殺戮者，哪怕這群生活在野外的野狼，也嘿被自大的人類認為狼群威脅了他們的生活，一網打盡，毀滅而為之。
\t大狼躊躇方許，“莎莎……”一身響動。我機敏的蹭的起身，擋在狼的身前，張望著聲音的來源。
\t“姑娘？你，你這是遭遇了劫匪？”迎麵亦步亦趨而來一位老者，下巴上的胡須隨著話語的吞吐上下浮動，佝僂著的脊背上扛著高聳的一摞木柴，好似一座小山，遮蓋了本就瘦弱的身軀。
\t老者“撲騰”一聲放下了肩膀的木柴。間隙間，回望。身後已經是空無一物，隻有因為倒伏的花枝，才可知方才曾有一大一小兩隻雪白的野狼在此蜷伏。
\t
\t“大叔，我從崖上摔了下來。能否帶我出去？”身子頓時一斜，軟弱無力的向著地麵歪倒。方才的支撐全然抽空，索性癱倒，卻也依舊鎮定，留著最後一口氣，去見我想要見的人。
\t望著湛藍的天，頭頂飛鳥盤旋，飛舞著，歡快的叫著。耳邊一陣嘈雜，老者焦急的呼喚，不消片刻後的吵嚷，還有那些忙前忙後的可愛人們。
\t睜開眼，竟然在一處幽靜樸實的農家，屋內陳舊的擺設，錯落有致。幹淨的不染一絲塵土的器具，一一陳列。身上的被褥輕而薄，緩緩的隨著手臂的抬起而滑落。試圖要碰觸靠在一旁熟睡的那張慈愛的臉龐。
\t“姑娘，你醒了？”
\t“多謝……”不想竟是這般沙啞的嗓音，索性不言，還以一張還算親切的笑。
\t“來喝口水，姑娘睡了兩天了，倒還是命大，從那麽高的地上摔下來，也隻是擦傷，要不是這個季節那邊綠樹疊成山，這再硬的身子骨都碎成渣滓嘍，那邊還有狼，這天一黑，莊家人都躲在屋裏，聽著外麵野狼嚎，就說姑娘是福相，這大難不死，定有後福……”
\t“老家夥，嘮叨個沒完，人家姑娘家需要休息！”
\t“姑娘別見怪，這年紀大了就愛嘮叨兩嘴！”
\t喝著沁涼的水，喉頭滋潤開來。笑看著一對老者，幸福甜蜜。
\t“來姑娘，剛做的米粥，你睡了這麽長時間一定餓了，身體要緊……”
\t老婦人端著手裏依舊熱氣騰騰的清粥，眼裏滿是期待。
\t聞著沁人的飯香，就這樣一口氣連喝了三碗。精神體力頓時高漲，擦抹著嘴角，咂摸著舌頭，意猶未盡！
\t可是望著那張已經見了底的黑鍋，心理的饞蟲漸漸的退卻。滿意的放下了碗筷，報以羞紅的一笑。
\t因為，我還要趕路！
\t依依惜別之後，留戀的望著遠處那兩點漸行漸遠的盲點，忽地轉身。總會再見，不隻是為了你們換給予我的這一命，還有我對生活的向往與憧憬。
\t按照老者講述的方向，一路沿著崎嶇的山間小路，日斜西邊，方才望見偌大的一座莊園。門庭大開，院內安靜之際。倒像似一座坐落在天邊的仙境，而莊子的主人避世，瀟灑，尋求自由。
\t不由得，快走了兩步。
\t路過九曲回廊，直奔著我所要期盼的那間屋子。
\t推門而入！
\t遁入眼簾的卻是空空如也。不免心傷，周啟去了哪裏，這周家大大小小的下人去了哪裏，即便是周啟外出，莊園內依舊有周家老爺子。而此刻……
\t站在空曠的亭中，觀望四周，尋覓，久久憋悶在心頭的那句——周啟，我想你！無處發泄。
\t“公子，不要再喝了，呂姑娘不告而別也自是有她的苦衷，你……”
\t“滾，滾，滾……”
\t遠處一陣嘈雜，瓷碗碎裂的聲音過後便是周啟沙啞的怒吼。而這個溫柔的聲音便是——采薇！
\t踏出去的腳竟這樣慢慢的收了回來，身上破爛的粗木衣衫，在灰土色的杉子之上，藍色的補丁跳著光環。定了定神，那裏有老者每一針每一線，那裏有兩位老人家的幸福甜蜜，執手一起相伴而來。
\t望著碧波，池水蕩漾，而晃花了眼的卻是采薇紫紅的衣衫。
\t她瞪得大大的眼，擋在我身前。輕蔑的掃視著我的身，此刻的光環在他身上泛著七彩光芒，而我卻像一隻掉進了糞坑狼狽逃竄而出的逃難者。
\t“果然是賤人命大，當真是如此！”采薇傾吐著香蘭的氣息，居高臨下。
\t輕聲一笑，繞過采薇咄咄逼人的氣勢，繼續向著周啟的方向走著。
\t“慢著，我家公子已經應允了我的婚事，你這個外人來見他，可有通過我的允許？”說完，啪的一聲亮出了那隻銀色的鋼鞭，抖著漂亮的鞭花在眼前晃動。鞭尾似長了眼睛在我臉前劃著弧度，陡然被她手臂上的力道抽回，回籠間清脆撕扯，閃回了采薇的身前。
\t不去理會，女人之間的鬥爭想來如此，陰險之餘最後抬到桌麵，無論哪一種都是如此——殘忍不堪。
\t快走而行。
\t“啪！”
\t清脆在耳邊響起。
\t臉上灼熱一片，不用去看也知道，采薇這一鞭子就是為了我的臉而來。若問美麗，我不及采薇的十分之一，而相比較身上乃至心上的傷痕，臉上的一小塊鞭痕又算得了什麽。
\t橫在眼前，采薇怒氣的臉上險些變了形狀。
\t突然，覺得采薇竟是如此的可笑。為了一個不想與你爭論不想與你有任何焦急的人，被氣成了這幅摸樣，為此還徒增了殺戮，所幸的是，我這個打不死的小強命大，不然，還真是白白浪費了這一張漂亮的臉蛋，隻因那張無比好看的容顏下麵，隱藏著無比劇毒的心。
\t就衝這一點，她配不上周啟。
\t“滾開……”
\t一聲低吼！
\t兩人紛紛驚訝。
\t采薇未曾回首，而我越過采薇的臉，分明看到了周啟陡然高漲的聲調，而牽動著渾身的顫抖。
\t漫步而行，走近身前，輕輕的搶過周啟手裏的酒壇，“喝酒傷身，你的傷還沒好，是不是就要急於和我拚酒量了？”盡量做到平和，安定。
\t“你去了哪裏？”周啟輕撫我臉上的鞭痕，清涼的觸感卻溫暖至極。
\t“隻是不小心迷了路，好在有好心人收留，才沒餓死，你算是福氣大，見到了我。是不是要慶祝一番？”不想這番話卻是哭著說出口，當話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t周啟緊緊的抱著我，身上的疼痛欲裂，我卻未動身，好像就這樣時間為此停留，為了眼前這個執拗的男子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