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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去

  大唐任何一支軍隊的軍法官都是從五品上,而且也隻能是從五品上。


  這是因為州一級的司馬通常都不會超過這一品級,從五品上的軍法官恰恰比從五品下的州司馬高出半級,這代表著軍隊對地方的絕對權威性。


  但其實上這隻是因為大唐立國至今還不到二十年,無論帝王還是朝堂的重心還局限於“以武治國”這個小圈圈裏,等到再過些年,邊疆那些沉積已久的舊患被徹底掃空後,屬於文人的時代就會徹底來臨,各路詩仙詩聖也會在大環境的熏陶下逐漸誕生,而五蠡司馬也會緊跟著慢慢取代軍法官的職權,甚至是威脅到主將對於一支軍隊的掌控權。


  而給右領軍衛找一名軍法官是敬玄早就計劃好的事,這些日子實際上也在一直物色人選,你說找關係親近點的吧,全都是些紈絝子弟,兵部那邊肯定是說不過去的,何況這些家夥本身資曆也不夠,敬玄自己也不放心。


  本來權旭才是最好的人選,但那家夥上回從雲中回來一趟才呆了兩三天屁股就跟被狗攆似的,火急火燎的跑了。


  而已經被打爛的右領軍衛當中就更加沒有可以提拔的人選了,校尉中的獨苗苗衛輝還要負責訓練等一應事物,加上史萬寶因為上次那檔子事一直稱病不出,實際上整個右領軍衛的統兵大權已經落到自己這位長史肩上,挑選軍法官,本就已經成了份內之事。


  黃河上出身沒得說,原潞州都督虢國公黃君漢之子,又在軍隊係統爬摸打滾了這麽多年,本身品級也足夠,關鍵是在外人看來黃家跟自己不對付,這就免去了被傳在軍中拉小山頭的煩惱,而且就這家夥對自己的態度,哪怕說是兩人穿一條褲子,都沒人相信。


  現在的問題是黃河上自己肯不肯來右領軍衛當這個軍法官了,要知道鎮守明德門的大將,其品級已經是正五品上,離四品官這一天塹隻一步之遙,若無意外,黃河上隻要安安心心的在這個位置上幹個四五年,自然就會邁入四品官這個行列,然後再繼續熬個四五年,接著往上升,整個過程沒有半點風險,當然,最大的弊端就是有點慢,封爵就更加不要想了,畢竟又不是家中長子,除非皇帝高興,再賞賜給皇家一個襲爵資格,即萌兩子。


  無論是看門的也好,還是巡城的也罷,像左右監門衛或者左右武侯衛,都不是一線作戰部隊,升遷自然比不上其他幾衛,要是碰上戰事,那升遷就更快了,不信看看那些在朝堂上混得風生水起的老將,有幾個是從這幾衛走出來的?

  宇文修多羅端著茶水走進書房,見敬玄還坐在那發愣,忍不住開口問道:

  “夫君,還在想那黃河上?有甚好想的,他不答應便算了,咱們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將軍,要不妾身去找阿耶,讓他幫著給物色幾個人選?阿耶雖然現在是文臣,但在軍中還有些不少相熟…”


  敬玄微微一笑,接過妻子遞來的茶水,低頭輕輕的啄了一口,臉上表情把握十足:


  “不,他會答應的。”


  “如此好的機會,吾兒萬不可錯過!”


  同一時間內,下值回家的黃河上把白天敬玄的邀請果斷的稟報給了自己的父親,虢國公黃君漢。


  “可若是那樣,孩兒的品級就會下跌,孩兒好不容易才坐到現在這個位置,實在是不甘心啊…”


  黃河上十分忐忑的看著自己的父親,說實話,白天他本想當場拒絕敬玄的,但隻因敬玄末尾說出的那三個字,讓對敬玄殊無好感的黃河上動搖了。


  “他說了什麽?”


  黃君漢有些好奇,他對自己這個小兒子,向來都是關愛有加,認為黃河上與年輕的自己最像,而長子黃河壽因為天生癡肥的緣故,反倒是不那麽上心,所以父子二人之間多多少少都有一絲隔閡,就像上次挨了打,黃河壽也不曾主動找他這個父親哭訴,若非下人主動告之,已經賦閑在家的黃君漢壓根就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


  黃河上聞言,先是看了一眼在旁自顧吃喝的兄長,見他似乎對自己這個弟弟的仕途漠不關心,心中微微感到有些失望,而後才迎上父親的目光答道:


  “那敬玄臨走的時候隻說了吐穀渾三個字。”


  說到這裏,黃河上忍不住又追問道:

  “父親,難道說朝廷要打算對吐穀渾動手了?可明明突厥才滅,我大唐現在哪有精力再去遠征吐穀渾?”


  黃君漢聽罷也微微一愣,狐疑道:

  “這個為父倒是沒有聽說,吐穀渾不但地勢狹長,與我朝接壤的疆土又十分險要,想要攻取十分不易,若是朝廷有這個打算,必然會大規模的調動軍械糧草,不可能半點風聲都沒有…”


  父子二人埋頭苦思,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不解,房間裏隻剩下癡肥的黃河壽大聲咀嚼飯菜的聲音,好半天,黃君漢終於忍不住了,轉頭對自家長子怒目而視:


  “吃吃吃,你成日裏就知道吃!事關飽弟前途,你這個做兄長的怎一點都不上心?你不是在兵部當差麽?我問你,朝廷是不是打算對吐穀渾動手了?!”


  忽然挨了老父一頓罵的黃河壽,苦笑著抬起滿是油漬的頭:


  “孩兒隻是庫部司的郎中,這等軍國大事如何能得知?”


  黃河上見父親動怒了,也連忙勸慰道:

  “父親息怒,兄長若是知情肯定會開口的,想來是那敬玄信口雌黃,哄騙孩兒的。”


  黃君漢猶自不解氣,盯著黃河壽詰問道:

  “庫部司主管各衛糧草供給,難道你當真一點都瞧不出?”


  黃河壽聞言,歎了口氣,幹脆放下碗筷,又擦了擦嘴唇,盯著黃君漢認真的答道:


  “父親,這等大事自有朝廷諸公定奪,孩兒隻是下堂官,依照上頭的吩咐辦事便是了,若是朝廷沒有明確下發公文,那即便哪衛的供給突然變多了,也不敢多嘴猜測,萬一傳出去壞了陛下的謀劃,豈不是惹禍上身?”


  黃君漢聽到長子的這一番說辭,轉而默不作聲,打了這麽多年的仗,他自然明白什麽叫作保密,可事關自家孩兒前程,他又不得不多上上心,場麵一時間顯得十分僵硬。


  “兄長,那你的意思是弟究竟要不要自降品秩去給他敬玄當這個軍法官?”


  黃河上一臉希冀的瞧著黃河壽,好歹是同胞兄弟,即便嘴上那麽說,黃河上還是希望兄長能給自己一點提示。


  黃河壽淡淡一笑:

  “去,為何不去?人家不是都跟你說了麽,沒有戲台子就要自己搭建戲台子,人家戲台子都給你搭好了,你不去豈不是和自己過不去?”


  黃河上眼前一亮:

  “兄長是說…”


  黃河壽揮手打斷道:


  “誠如父親方才所說,朝廷眼下肯定是還沒打算對吐穀渾動手的,但難保將來哪一天不會,到時候以敬玄的本事,想不上戰場都難,那時,這右領軍衛必然會成為他的嫡係部隊,你若是在他麾下,建功立業不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黃河上聽後心頭稍顯失望:

  “那也是將來啊…”


  這時,一直看著自家兩個兒子的黃君漢忽然開心的笑了起來:


  “聽你兄長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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