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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夏 這個世界就它和我親

  夏天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尾聲,小賣部歡笑、猶豫、憂鬱各自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問問山爺,可以做些東西嗎?


  問問之一,有什麽辦法?

  問問以檸,別說話了,安靜點!

  夏天如約而至的降臨,又一聲不吭的交雜著汗水歸於平淡。


  大茂的爺爺快不行了,這幾天上課都沒看到大茂,李婆叨嘮著,大茂怎麽沒來?都想他了,個個都心不在焉,好像差了些什麽。


  大茂爺爺病情惡化,苦苦攢著著一口氣,等待著什麽,大孫子哽咽著,看著家人給爺爺穿上壽衣,奶奶不敢說話,好怕打破最後的平靜,眼角通紅,淚水打濕了眼眶,強忍著,生怕滴下來。


  回家的路上路燈壞了好多少盞,不了燈光我看不清,沒有發言權卻落寞的影子。


  大茂爸爸喝著酒兒,有點上頭,酒勁有點烈啊,倒下去,一個人回到夢中,就不用去麵對這些那些。


  每個人都有心事,常常在想,是否隻有跟家人生活在一起才不會覺得寂寞、孤單、空虛。他們是我最親最近的人,任何事情都可以跟他們談,可以無所顧及,不必拘束、壓抑。但想終歸是想,卻往往是不能如人所願的。


  大茂爺爺的最後一句話,少喝點酒。


  大茂第一次如此害怕,感覺時間上隻有我一個人,找人傾訴,卻無人傾聽,周圍都好空虛,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堵得自己呼吸都覺得困難。


  大茂爸爸找遍了整個落木鎮,唯一的那個棺材鋪都在前幾個月倒閉了。


  該怎麽辦?大茂爸爸束手不措,天有意難為這家人,考驗著他們。在那一瞬間,才發現,原來,原來父親從沒有奢求過什麽,隻想一家人能坐下來,磕磕瓜子,閑談片刻。父親是如此輕易受騙和輕易滿足。


  大茂找到了之一,淚水止不住流,喉嚨被傷痛劃破,淌著鼻涕,求山爺幫忙做一副棺材。


  之一說:“我去問問阿公。”


  大茂連忙道謝:“謝謝!謝謝?”


  之一跑進工具房,對正在編織竹筐的山爺說:“阿公,大茂爺爺死了,你知道嗎?”


  山爺說:“嗯,我知道,今天上午的事。”


  之一心急地說:“剛才大茂求我。”


  “讓阿公做副……棺材。”之一心裏難受,想著大茂家中出事,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山爺年輕時,和奶奶背井離鄉來到了落木鎮,這裏還是貧瘠之地。短短幾十年,落木鎮變了樣,河上架橋,兩村榮和。


  而正當山爺手藝首屈一指時,奶奶不幸患病,那個時候,村上醫療設施落後,沒有一個正規醫生,就那一年,山爺買了辛苦拚來的房子和一頭老牛。


  那條大公牛,不是熟手,可不容易駕馭,膽小點的,望著那威猛的樣子,都怕走近去,其實它很懂事,不過強牛一邊頸,性子特別倔而已,想靠鞭子製伏它,辦不到,摸熟了脾性。像極了山爺,山爺沒事就喜歡牽著繩兒,拉著老牛,遊在田田坎坎間。


  山爺還是把它賣了。


  “心痛啊,這個世界就它和我親,沒了,沒了啊。”山爺之一說過。


  賣了在落木鎮所有打拚的物品,走到李家村的那戶棺材鋪,拿著錢,對掌櫃說道:“我要一副你們這裏最好的棺材,現在放在你這裏,我再來,你就給我。”


  第二天,山爺帶著奶奶,離開了落木鎮,好像是去更大的地方求醫。


  過了兩年,山爺抱著一個孩子回到了落木鎮,村民看著這個男人,經曆了滄桑,他黑蒼蒼的臉上長滿了密匝匝的絡腮胡子,像一叢被踩過的亂糟糟的茅草。


  沒錯,那個孩子就是之一的父親,阿河。


  山爺一個人伐木、修理、搭建、固定、整改、完善。如今的木屋,是山爺一手一手弄的。村裏人都感到不可思議,但這個人就是一個讓人不可思議的老男人。


  山爺去到了棺材鋪,也沒要回錢,就說了一句,不要棺材了,就獨自走去。


  山爺猶豫了,也沒說話,繼續著手中的活兒。


  之一聽了山爺的故事,頓時變得目瞪口呆,好像頭上被人打了一棍似的。


  自己的爺爺,竟然有這麽離奇的事,一個人建房,一個人帶著妻子遠走,這隻有電視裏才有的事居然在山爺身上發生過。


  之一抑製住心情,對山爺說:“阿公,能幫一下大茂他們家嗎?”


  山爺果斷地說:“除了棺材,我都可以幫。”


  之一有點生氣地說:“為什麽?”


  但山爺硬氣地說:“沒有為什麽。”


  之一徹底生氣了,說:“和奶奶有關是吧,但人家都來求你了呀!”


  山爺歎了歎氣,說:“你出去和大茂說,就說我不會,不會行了吧!”


  之一搖了搖頭,望著山爺說:“哎,阿公,你不做,就不做吧。”


  之一跑了出去,看著還在等待的大茂,心裏特別難受,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也隻能實話實話了。


  外麵天沉沉的,壓得雲喘不過氣,陰雨天,它也是個壞姑娘,每當她降臨,總會讓人回想起許多,回想那難忘的往事,那些短暫的曾經,像電影一幕幕的在腦海中回放,快樂的和難過的悲喜交加。過去,卻回不來。


  大茂流著淚走了,路上的水坑,點點滴滴間打濕了大茂的褲腳。一個人或者經曆了風的淩冽,感受了雨的無情,才會後悔,當初為什麽不帶傘。


  之一看著全心投入手中的山爺,無奈的走了。可能山爺一直都愛著奶奶,永遠,或許更遠。


  那個年代,沒人能忘記,有個人,懷中抱著娃兒,拖著破木箱子,又回到了這個希望的起點,傷心的終點的地方——落木鎮。又有人知道,這個男人,心何等苦澀,埋葬了愛情,心中的苦,該給何人說,隻有他自己默默的承受。村中人看見了山爺的堅強,山爺的高超手藝,但又有誰,看見了山爺的軟弱可欺,山爺孤獨寂寞。


  山爺的工具房的最深處,藏著不敢對人說的秘密,他含含糊糊的,不願說,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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