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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贅婿陳家

  翩鳥塢,東北隅。


  杏花滿林,壓在枝頭上,團團簇簇的。正有一河自林中間過,風一吹,夾雜不計其數的花瓣入水中,洋洋灑灑而下,被浮出水麵的錦鯉一碰,香氣彌漫,恍若雲霞,若有若無,燦然令人沉醉。


  至於河之下遊,矗立一奇石,高不下十丈,通體碧綠,其上天生九孔,上麵的河水下來,正好灌入石孔中,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如蕭聲、琴聲、古箏聲,等等等等,混在一片,又純若天然。


  下一刻,一聲長嘯傳來,然後飛禽腹下的鷹爪撥開天上的雲,修長的脖頸探出來,似獅似虎,金睛碧眼,很是神異。再然後,鈺隼穩穩當當落地,一男一女依次從禽鳥背上跳下來。


  “呼,”


  兩個人下來後,聽到從奇石上傳來的清音,隻覺得眼前似乎有千千百百的音符飛擊,來回盤旋,落到身上,讓自己自內到外受到洗禮一般,前所未有的清爽自然。


  “天籟鳴泉。”


  陳安彤用手拍了拍鈺隼,讓這一仙禽跟在自己後麵,她美眸一轉,打量著奇石,隱隱的,能夠看到石體上紋理如勾,鱗若張開,排列組合起來,儼然是一個玄妙的大陣。


  這陣以奇石為陣眼,勾連杏林和河水,從而形成一種有奪造化之功的妙音,隻是聽到,就能滅雜念,潤肉身,久而久之,還可以洗毛伐髓,讓修士的肉身變得更為不同。


  隻是要布置這樣的大陣,不但作為陣眼的天籟石極為罕見,而且還需要一道地脈,到最後,還得有精於陣法的元嬰真人花費很多的精力和時間來布置法陣,這般想來,能夠享受這樣大陣的,也不會是普通人。


  最起碼,陳安彤知道,以她的身份地位,是沒有資格享有這樣的布置的。


  想到這裏,陳安彤目中餘光裏,就浮現出坐在離奇石不遠處的的人的身影,對方看上去是個青年人,頭戴紫金冠,身披八寶流彩法衣,腰帶上係著龍虎玉佩,他身量極高,麵色偏白,肌膚之上,甚至隱隱泛著銀白的光芒,隻是與之目光一碰,就有一種針紮之感,讓人不得不低下頭,不敢直視。


  陳安彤很確信,眼前這個人原本沒有這樣的異相,隻是對方在溟滄派三經五功之一《寶金雲籙》造詣很深,從而自內到外被影響,才形成這種和常人不同的異象。


  身為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委實深不可測。


  “過來了。”


  肌膚銀白的青年人已經看到來人,他抬手扶了扶頭上的紫金冠,下麵的雙眉斜插入鬢,鋒芒驚人,聲音一起,如金戈鐵馬,紛至遝來,似有不可估量的氣勢充塞於內外。


  “見過何上真。”


  陳安彤微微斂裙行禮,細眉一落,開口道,“已將開脈法門交給陳玄。”


  “嗯。”


  何文遠身為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從從容容起身,卻自有一種雍容大度,他平平和和說道,“講一講過程。”


  “是。”


  陳安彤低低答應一聲,組織語言,開口說話。別看這個少女在見陳岩的時候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似不食人間煙火,但此刻說起話來,吐字清晰,條理有序,寥寥幾句,就勾勒出當時的場麵,很有畫麵感,讓人如臨其境。


  何文遠聽完後,眸光一動,看向眼前身繞妙音的少女,好一會,才歎息一聲,道,“要是你能夠在溟滄派的話,那就更好了。”


  何文遠身為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不但境界修為高深,更為重要的是地位足夠高,見多而識廣。他深深地知道,別看陳家在東華洲中看上去都有紮根,可真說起來,毫無疑問,陳家在溟滄派根基最深,是大本營。在溟滄派,陳家能夠最大程度的護佑自家爭氣的子弟發展。至於在別的宗門,比如南華派,陳家的影響力就差上很多,陳家的子弟在這樣的宗門中發展,得到的支持比在溟滄派差許多。


  有個事實擺在眼前,陳家自在東華洲立足以來,家族曆史上所出的最為卓絕的人物都有溟滄派的根腳。而在溟滄派之外,別說是洞天之境,就是能修煉到元嬰法身的,都寥寥無幾。


  不得不說,在大道爭鋒的世界中,越往上走,需要的資源就越驚人,沒有身後偌大勢力的強勢支持,即使自身的天賦再驚采絕豔,也無法晉升到極高層次。


  聽到何文遠的歎息,陳安彤螓首不語,她雖然和何文遠境界和地位差距很大,不能夠從更高層次來分析在溟滄派修煉還是在溟滄派以外修煉的差距,但從最質樸的道理中就能夠感知出來,自己在南華派中周圍存在的若有若無的束縛和阻礙。


  隻是陳安彤想到自己當年一門心要入南華的固執,長長如小扇子般的睫毛上灑下層層的陰影,自己的選擇,自己就得承受啊。


  何文遠也隱隱知道陳安彤當年的事兒,於是隻是隨口提了一句,就不再多說,然後擺一擺手,讓陳安彤兩人離開。


  “陳玄。”


  待隻剩自己一個人後,何文遠繞著湧泉疊音的奇石一圈,踱步間,衣袂帶風,眸子中光芒閃耀,在排列組合自己所知所得的關於剛回陳家不久的陳玄的所有消息。


  “看來是個機會。”


  何文遠想到家族中的事兒,劍眉挑了挑,他不但是溟滄派的十大弟子之一,還是陳家的女婿,要在宗門中不斷進步的同時,還得平衡家族中的各種複雜的事兒。相比起其他玄門世家,陳家因為其獨特的贅婿傳統文化,家族中的事兒要更複雜不少。攘外必先安內,要在溟滄派中高歌猛進的話,必須得保證陳家這個後院絕不能給自己添亂。


  何文遠有了決斷,他輕輕一笑,腳下自然升騰起一朵祥雲,托舉住自己的身子,騰空而起,向東南方向去。


  時候不大,何文遠落到一個四麵環水的島嶼上,在那裏,荷葉田田,接天蓮葉,陳明空正負手而立,他手持玉如意,滿頭銀白,自有一種元嬰真人的氣度。


  不過見到何文遠前來,陳明空立刻斂去少許鋒芒,然後吩咐身前的徐昊前去收拾物事,讓何文遠入島中小亭入座。


  在這位陳氏真人眼裏,何文遠和徐昊一樣,都是金丹境界,可兩個人的分量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真說起來,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的身份,即使是金丹層次,可真不是很多元嬰真人能夠比擬的。


  實際上,也就是何文遠是陳氏女婿上位的十大弟子,且上位時間尚短,不然的話,換一個陳氏自己的十大弟子在眼前,陳明空這位元嬰真人是完全處於下風,地位上差一截的。


  何文遠坐定之後,開門見山,直截了當,道,“看門中局勢,真傳之位,愈發厚重。陳氏在外院的弟子不多,遠遜其他家族,這不是好事。陳玄既有入下院之誌,就該成全於他。”


  “要讓陳玄入下院?”


  陳明空聽到這句話,他頭上的花白彌漫著明彩,映出其驚訝的神情,他雖然不太喜歡陳家的子弟過於分心,不安於修煉,但對於陳玄入下院之事,是拒絕的。原因很簡單,他對下院之事早有安排。


  “隻是,”


  陳明空看向對麵神情肅然的何文遠,有點頭疼,這個何文遠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啊。


  他想了一會,才組織語言,道,“下院之中,已經有了子易,有他在我們陳家在下院中就有根基。”


  “陳子易。”


  聽到這三個字,何文遠心裏冷哼一聲,麵容上的冷色更勝,這陳子易是陳家重點培養的年輕人,期望他在以後取代自己的十大弟子,從而形成交接班,維護陳家的利益。這個想法是很不錯,但陳子易此人性子高傲,過於看重陳家本姓的身份,對自己這個陳家女婿可非常不友好。要是讓對方真的按照陳家的布置上位的話,自己等人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陳子易。”


  何文遠這次開口說話,蘊含金鐵之鳴,道,“子易是不錯,不過我看如今下院人才輩出,別說諸世家之輩,就連師徒一脈他也壓不住。出現這樣的局麵,恐怕還是我們陳家在下院隻有子易一人,沒人和他競爭,他沒有緊迫感,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


  “所以才讓陳玄入下院?”


  陳明空挑了挑眉,沉吟一會,道,“恐怕陳玄擔當不了這樣的重任。”


  “能不能成,試一試才知道。”


  何文遠垂下眼瞼,擋住眸中的冷意,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愈發冰冷,道,“當年之時,也沒有人想到我一介寒門子弟能上位十大弟子的。”


  “好吧。”


  陳明空這位陳家元嬰真人見何文遠態度如此堅決,最後還是隻能答應下來,加了一句,道,“不過我看陳玄是遠遠無法和你相提並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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