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恨向膽邊生
“你胡說!欠債的明明是你”寧采臣拚命仰起頭喊道:“我父親一輩子勤勤懇懇勞極而終,怎麽可能欠下債,還是欠下賭債?”
“你可以不還我父親的遺產,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父親。”寧采臣漲紅著臉想要起身,卻被衙役死死按著。
寧采臣雖然對這一世父親的記憶不多,但終究是自己這一世的親生父親,怎能讓別人汙蔑。
“大膽,竟敢咆哮公堂,給本官打。”縣令拍著驚堂木喝道。
水火棍重重落在身上,寧采臣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大人,這是借據!”寧康將一張字條遞給縣令。
“哦!借據上清清白白的確如此!”
“大人,小人還有人證!”
“人證是誰?”
“賭坊的張掌櫃!”
“是的大人,小人可以作證。”
這時張賴子走進大堂。
這人寧采臣認得,聽說是殺了人從外縣逃來,在鎮上糾集了一幫潑皮開了一間賭坊。手上有著人命,又有著一幫手下,鎮上百姓沒有不怕他的。
“人證物證皆在,寧采臣你還有何話講?”縣令一拍驚堂木:“本官宣判,寧采臣你父欠寧康銀錢四白兩,已還二百兩,父債子還,剩下二百兩由你償還。”
“算了大人,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年,要不是我這白眼狼侄兒誣告我,小人也不想舊事重提,這二百兩就不用還了!”
“哦!寧掌櫃果然仁義。”
“狗官!他賄賂你多少銀子?竟然如此顛倒黑白?”寧采臣罵道。
“大膽,還敢誣陷本官,給本官將這刁民趕出堂去,退堂!”
寧采臣在一頓水火棍中被打出衙門,身上的痛已不算什麽,隻是心中有一股怒火無法咽下。
前世電影裏也看過不少這些爛俗透的劇情,但是輪到自己身上時,才發現是如此的難以忍受。
在走下台階時寧采臣還被人絆了一腳,摔在地上,憤怒的起身,發現是張賴子跟二叔站在一旁。
“小子?不服氣?”張賴子眼神凶狠的瞪著寧采臣。
鎮子上誰人不怕張賴子?寧采臣也不列外,被他眼神一瞪連衣服上的塵土都顧不上拍,匆忙逃離。
“哈哈哈哈哈……”
寧采臣拚命的逃跑,隻聽見身後二人肆意的笑聲。
不知道跑了多久,寧采臣發現前方沒有路了,一條河水突然堵在眼前。
寧采臣望著湍急的河水怔怔出神。
“不過是受些許屈辱,就想著要跳河嗎?”
一聲爆喝仿佛驚雷一般忽然將寧采臣喝醒。
寧采臣這才發現自己身邊竟然躺著一人,正是昨晚同自己一起歇宿巷角的和尚。
“我隻是·······”
“隻是什麽?咽不下胸中這口氣?”
“正是!”
“哈哈哈!”
和尚大笑,斜拎起酒壺,酒壺裏的酒水滾滾流入嘴中,分明是個和尚,做派卻仿佛江湖漢子一般,與河邊楊柳依依的風景顯得那般格格不入,卻又絲毫不顯礙眼。
寧采臣也不是傻子,兩次初遇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此人,雖然有自己出神的緣故,但是方才一聲醍醐灌喝,路邊的行人卻似乎沒有一人聽見又作何解釋。
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到了聊齋的世界,那眼前之人必是一位得道高僧。
“大師能助我報仇!”寧采臣整了整衣衫,拱手恭敬問道。
“我為何要助你?”
寧采臣苦笑:是啊。不過是見過兩次麵,人家為何要相助自己。
“不過看你小子順眼,先去殺個人給憑僧看看!”和尚擦了擦嘴角,將酒壺扔給寧采臣。
寧采臣接過酒壺一驚:“殺人?”
自己兩世為人連隻雞的沒有殺過,何曾殺過人?
“大師要我殺誰?”
“這個貧僧不管,你想殺誰便殺誰!”
寧采臣聽了一驚,聽對方的語氣怎麽將殺人說的如此輕鬆?心想這和尚不僅模樣不像個和尚,連語氣行事都如此古怪。
寧采臣心想若這方世界真的是鬼怪橫行的聊齋世界的話,怕眼前這和尚根本不是什麽得道高僧,而是化作和尚模樣的妖魔。
“不敢?”和尚突然問道。
“哈哈哈!如何不敢?”
寧采臣也學和尚,大笑著舉起酒壺,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滾滾而下,胸中那還未褪去的怒火又熾熱起來。
若是能幫自己報仇,管他是妖魔鬼怪還是仙佛高僧。
夜黑風急,明月高懸。
寧采臣順著夜色回到康來客棧。
隻見幾人圍著寧康。
“快點,我們老大的那份哪?”
隻見寧康滿臉肉疼的從懷裏掏出一包銀子遞給幾人。
“哼哼!這還差不多!”
待幾人走遠後,寧康才呸的一聲暗罵:“什麽東西,剛給縣令一百,又讓你們分去一百兩,大哥給我的四百兩,一下子讓你們分去一半。”
“哼!心疼歸心疼,總比便宜那兔崽子強!”
寧康罵罵咧咧關上客棧大門。
寧采臣聞聽此言,胸中怒火更盛,此人怎能如此······如此無恥,寧肯將父親轉托給他的遺產分與外人,也不交給自己的親侄一分?
寧采臣翻過牆頭,來到廚房拿起菜刀。
冰冷的菜刀入手讓寧采臣瞬間冷靜下來,他不仁,我不能不義。他終究是我的二叔。
寧采臣拎著菜刀,走出廚房,翻出牆頭,跟上方才幾人。
心想寧康不能殺,縣令是官府的人,且不說能不能越過那麽多衙役殺他,怕是殺了也沒法躲過隨之而來的後果。
那麽隻有······
“老大,銀子要來了!”
寧采臣悄悄跟上方才的幾個潑皮,隻見他們將錢袋遞到張賴子手上。
張賴子接過錢袋顛了顛,笑道:“還特麽挺沉!”
然後從錢袋裏拿出幾錠碎銀子扔給手下:“賞給兄弟們去喝酒樂嗬樂嗬,老子也去樂嗬嗬!”
“謝老大!”幾個潑皮接過銀子笑道。
張賴子拎著錢袋揚長而去。
一個手下就要跟上,另一人將他攔住:“老大去青樓找樂嗬,你小子跟去幹嘛?走兄弟們喝酒去!”
幾人沒有發現,月色下一道人影手中拎著寒光閃閃的菜刀,沿著牆角徑直跟著張賴子。
突然一人摸了摸脖子罵道:“他娘的,怎麽突然感覺一陣寒氣,好冷啊!”
“走走走!喝了酒就不冷了!”
幾人從另一邊走了。
寧采臣一路跟著張賴子,眼看就要到人來人往的青樓了,張賴子終於走到一處黑暗,沒有人能看見的牆角。
寧采臣連忙衝進牆角,手中菜刀順著張賴子的後背捅入,鮮血迸濺。
張賴子艱難的轉過脖子,隻見黑暗中一張慘白的臉盯著他,這張臉自己白天方才見過,隻是眼神卻不再像白天那樣驚恐,現在的眼神自己太熟悉了,那是自己曾經殺過人後在鏡子裏看見過的自己的眼神。
他不敢相信平日裏膽小懦弱的客棧店小二,有一天眼睛裏也會有這樣的眼神。
嘴角囁喏想要說些什麽,卻隻有鮮血湧出。
見張賴子躺在地上不再動彈後,寧采臣才取走錢袋。
漫步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