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2拒借

  劉淑珍在快餐店幹了三年多,工資漲到一個月四千元,她每月自己的開支也就幾百塊的,這樣便有了些積蓄。


  店老板得了糖尿病,醫生建議他要多休息,於是他便將店以二萬元價格低價盤給劉淑珍了。


  劉淑珍先後雇了一個勤快的小姑娘和兩個阿姨,店裏純收入雖說也不多,才六七千元一個月,但她覺得輕鬆很多,不然她也會把自己累垮的。


  她沒有接受別的男人,覺得自己是一個人過的命,男人也不靠譜的。有個別好男人追她,一聽她說她沒離婚,便放棄了。


  她想離,但極少能遇到丈夫,遇到了,又矛盾得說不出口。她索性想就這樣吧,離不離都是一個人,一個人過也挺好。


  王春燕又打電話給王勝。


  “你有完沒完?”他接了,很不耐煩的。


  “你和王巧玉的奶奶是什麽關係?我納悶。”王春燕問。


  “好吧,我告訴你真話,我是孤兒,無父無母。王巧玉這孩子也不是我的,跟我沒有關係。百善孝為先,這點我知道。我沒有必要撤謊。”


  “叔叔,你詳細說吧。”


  “好。”他說:“老太太是我以前對象的媽,我贍養了幾年但我沒有盡贍養的義務。王巧玉的親爹是誰,她媽知道啊,我哪知道啊?王巧玉長得不像我,屯子裏人都說她長得像隔壁老王。是不是親生的,我沒帶她去醫院化驗過。想起這些事氣得我腰疼。劉淑珍的前老公死了,我家條件不好,經別人介紹,劉淑珍便帶她媽過來和我湊一塊。現在我沒能力了,我管不了了。”


  王春燕真的迷糊了,打電話問劉淑珍,她說了。


  劉淑珍的老家在遼寧的一個偏僻的小山村。


  老宅內住著一個大家庭。


  她媽生下她時,公公婆婆一見是孫女,便不樂意了,說送人吧。


  “我前麵已經送了兩個女兒了,這個不送了好嗎?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當媽的當接生婆給孩子包好,自己吃力地抱著女兒時,便對垂頭喪氣的丈夫央求。


  丈夫不敢吭聲,他是獨子,他同父母住一起,家裏是他爹作主。


  “分了吧,丫頭片子就是白養,我家要的是能傳宗接代的小子!”公公在房外生氣地高聲叫嚷!

  “爸,把這孩子養大些行不?我奶水足,分了人,奶水也浪費了。人家沒有奶水都能養大,我們為什麽不能養?好歹她也是娃呀!再說,現在也有人要童養媳,養大些,給人當童養媳,家裏不是能多一筆收入嗎?”當媽的哭著央求。


  公公哼了一聲,抽著煙袋,出門了。


  婆婆進房間了,有些同情地對她說:“你公公沒說話了,就是沒反對了,你就安心吧。”


  當媽的很疼這個女兒,她怕再次懷孕的。因為要再生個女的,又要送人了……


  轉眼淑珍五歲了,當公公的逼著兒子讓媳婦懷孕了,並同意再生的無論男女都不再送人,隻是淑珍必須給人當童養媳。


  淑珍六歲了,是個很乖巧懂事的女孩。


  她的弟弟也出生了,她的爺爺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隻有她的媽媽,時常將她摟在懷裏掉眼淚,她真的不明白是為什麽。


  “媽,你為什麽哭呀?”當媽又一次摟著她哭時,她仰起小臉問。


  “女兒呀,不是媽心狠,但媽真的沒辦法一直留你在身邊。很快有人要來領你去她家裏,去給他們當女兒。媽也打聽過了,他們會對你好的。你去了新家,更要懂事,要聽話,說不定我們還能相認,有一天媽還能接你回家。”


  “媽,我不要離開你,我不要去別人家……”她撲到媽的懷裏。


  “女兒,我的女兒……”當媽的也哭了。


  一個月後,家裏來了一對夫婦,夫妻倆三十多歲,女的長相一般,男的矮個子,還比女的矮一點,一米六左右,但都性情溫和的。


  這對夫妻是男人身體差不能生育,抱養了個一個多月大的男嬰,養了十年,比淑珍大四歲的,他們家境貧寒,怕到時候娶不上媳婦,於是便決定“買”個童養媳的。


  “女兒這麽大了,能不能不叫人帶走?”當媽的將女兒摟在懷裏,不舍得放手,哭著對丈夫說。


  丈夫想將女兒拉走的,此時停了手,看父親。


  身材壯實高大的當爺爺的抽著大煙袋,瞪了兒子一眼,兒子立即慫了,縮了下脖子,開始拉媳婦的手了。


  “你們放心,我們夫婦不能生育,這孩子我們會愛的,會像你們一樣疼愛的,會像是我們親生的,虧待不了。”來的女人說著從丈夫拎著的編織袋內掏出一個自己縫的布口袋,裏邊是十疊銀行處捆紮好的十元麵額的新鈔票,一疊一千元。她將錢一疊一疊地放他們吃飯的四方桌上,那抽煙袋的老公公眼裏冒出的光比他煙鬥內的燃著的煙絲還亮……


  哭著的女兒被陌生的夫妻倆領走了,當娘的在家門口被丈夫被公婆攔住,哭得淚人一樣,那哭聲遠遠地傳進走遠了的女兒心裏。


  劉淑珍原本叫倪淑珍,到了養父母家,第二年上學時便改叫劉淑珍了。


  劉淑珍的養父母的確是勤勞淳樸的人,對兩個孩子都很好。


  劉淑珍小學畢業了,她覺得自己有個幸福的童年,雖然家境不富裕,但養父母已經盡力了。


  暑假了,劉淑珍很快要去鎮裏上中學了。


  養父去鎮上幫蓋新房的人挖井了,挖那口井要兩三千元,他能分四五百元的,三五天能賺到的。


  這口井開始挖時比較順利,挖到五六米深時,他覺得土質鬆軟,有些危險的。


  “你再挖挖,快冒水了,放棄可惜。”上邊的同伴講。


  “你們先吊我上去,我覺得有危險。”他將吊繩係身上了,同伴正準備拉他時,井壁忽然塌了,泥土一下將他掩埋了!


  ……


  他被拉上來時,早都窒息了,肋骨還斷了幾根。


  他的女人得到了二萬元“賠償費”。


  天崩塌了,女人伏在丈夫的屍體上哭得死去活來。


  丈夫下葬不久,村裏便有幾家人向她借錢,少的說幾百多的說幾千。


  她能借嗎?


  這不是丈夫的血汗錢,這是丈夫的生命換來的錢!

  如果可能,她真的希望能將它們原封不動地保存下去。每拿一些錢,她都覺得是在切割丈夫的身子。


  她知道一旦借個開頭,後麵想不借就難了,而且隻會得罪更多的人。


  她拒絕了,說這是丈夫用命換來的,她不能借。


  她自己要用錢,都得燃香,在丈夫遺像前禱告的。


  借不到錢的人不是陰著臉便是皮笑肉不笑地走了,想著自己曾經如何對她一家人好,她老公死了又是如何幫忙料理後事,現在自己開口借一點錢,她卻是一毛不拔……


  很快,她體會到了那些來借錢的原本很親近的人家的冷麵孔了,可她明白越是這樣,後麵來借的人越不能借。


  她心裏不是很恐慌,有這筆錢,她相信能將一對兒女拉扯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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