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從此，後會無期
不到一刻鍾後，顧卿顏便知道了東皇鈺的態度，院子裏三層外三層的包滿了人，每一個都是錦衣玉帶的羽林衛，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然。
顧卿顏哭笑不得，東皇鈺未免太大題小做了吧？也虧東皇衍對他信任有加，這要是換了別人，大隊的羽林衛用來守院子，早讓皇帝猜忌了。
顧卿顏泰然自若，沒半點著急的樣子，該吃吃該喝喝，除了一天沒再見著東皇鈺之外，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
呆在房間無聊，正好今天天放晴，她走出房門，來到院子裏。
而不遠處的一株桃花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隻見枝丫上有著大片大片盛開的桃花，粉紅粉紅的，嬌嫩得仿佛吹口氣就能化成水。
她記得，凝心閣從未有過桃花，且帝都的氣候偏冷，桃花這時候還未開放。
而這株桃花卻開得鮮豔奪目。
“這花是哪來的？”顧卿顏朝身後的木槿問道。
“回姑娘，是王爺特地從江南帶回來，前日讓人種在院子裏讓姑娘觀賞的。”木槿躬身答道。
江南的初春一向比帝都來得早，這個時候正是桃花盛開時。
原來，這株桃花是前日就已經種在這裏了。
這兩日，她一直沉浸在長安一事的悲憤中，沒有注意看。
不過，聽到木槿說是東皇鈺從江南特地運回一株桃樹讓她觀賞，她的心多多少少還是泛起微微漣漪。
即便是心有所觸，但想到長安的死，心中那微起的波瀾迅速被恨澆滅。
當一切都無可挽回時，東皇鈺，你覺得現在做這一切還有意義嗎？
顧卿顏心裏冷笑連連，轉身背向桃樹，再無心情觀賞那株灼灼綻放的花兒。
帝都的羽林衛大抵分成兩派，一派是王孫公子花了銀子來混軍功的。這一類人，插科打諢花天酒地無所不為，另一類那是真真切切上過戰場的。
來看管她的這些，那可真真是上過戰場，金戈鐵馬黃沙凜冽裏出來的戰士，隔著十步就能感受到那股子沙場磨礪出來的肅殺之氣。
這些人，最看不起的是同為羽林衛的世家子們。
側麵說明，這些人心氣兒極高，衝鋒陷陣的好兒郎本就是自由慣了的，乍一被掉回京城這錦繡牢籠，本就不痛快得很，現在好了，正經差事沒有，居然讓他們來盯梢一個女人，更是不服氣。
顧卿顏明裏暗裏聽到過好幾次他們的抱怨。
“王爺也真是的，居然讓咱們來做這個，這不是大材小用麽？老子本以為到了京城就是升官發財來的，結果到現在，隻是看管一個女人！”
這院子裏沒別的人，他們說這話的時候就算看到了顧卿顏也不避諱著，甚至挑釁似得看著她，好像在說:嗬，小娘子，要不是你，大爺早他娘的撈軍功去了。
顧卿顏通常是懶得理會，他們怨氣越大，對她越有利。
於是，她特地吩咐木槿把軟榻搬到院子，再命人泡一壺茶，酌一杯清茶，笑吟吟的輕啜著看他們滿臉的憤恨不平。
東皇鈺大抵是鐵了心了，就算羽林衛怨言頗多也沒有把人撤下去的打算，仿佛是在比誰的耐心好，誰耗得更久。
看不到東皇鈺，顧卿顏樂的輕鬆，這樣的日子還頗為享受。
變故出現在一個陰雨天。
天空濃墨似得翻滾著，雨滴答滴答，聒噪的一聲勝似一聲的敲打在人心上。羽林衛們一身飛魚服，披著黑色蓑笠站在大雨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屋內之人的一舉一動。
顧卿顏伏在案頭練字，木瑾在一旁焚炭取暖，絲絲暖氣襲來，羨煞屋外一眾羽林衛。
雨聲和各種不知名的鳥聲蟲聲齊鳴，初春快要到了。帝都本就氣候偏冷，再加上這連綿的大雨更讓空氣中平添一絲寒。
突然，滴答滴答的雨聲裏響起了一聲低低的鳴叫。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叫聲，細若蚊足，夾雜在別的聲音裏麵很容易讓人忽略，卻又刁鑽的不被掩蓋，堅強的鑽進你耳朵裏。
顧卿顏提筆的動作一頓，臉上表情絲毫不見波瀾，筆勢不減順勢接了下去，隻是頭也不抬的對木瑾道:“木瑾，外麵站著那群人讓人看著心煩，把窗簾都遮上，我不想看到他們。”想了想，又道，“你順便去將檀香點上。”
若是以前伺候著她的丫鬟，便會知道，她從來不點檀香。自從上次被人在茶水裏動了手腳後，她更是把檀香換成了迷香，雖然外表還是檀香，但裏麵的成分已經變了。
木瑾不疑有它，按照吩咐緩步走到香爐前，點上一支檀香。
煙氣幽幽暈開，站在香爐後的木槿，透過層層繚繞的煙氣，有一瞬間覺得麵前的顧卿顏宛如鬼魅。
顧卿顏拿起筆，繼續練字。隻是，剛拿起的筆，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又放下。
她突然笑意清淺，緩緩走向木槿:“木瑾，這些日子你伺候我，辛苦了。從此以後，咱們山水不相逢，後會無期了。”
青瑾還在思考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頭開始有點暈暈沉沉，她瞪大眼睛有點不可置信的看著顧卿顏。
“檀香有毒？”
“不錯。”
“你以為放倒了我，你就能逃出這重重守衛的王府？你可別忘了外麵的羽林衛和隱在暗處的守衛。”
“這些無需你操心，我早就考慮到了。”
聽她自信滿滿的語氣，木槿忍不住一陣懊惱，“終究是我大意了。”
她這樣的人，生下來起便沒了自由，輾轉被安排伺候多個主子，她伺候過達官貴人，也進過皇宮大內，伺候過後宮妃嬪；她本以為對一切權計都以熟稔於心，可沒想到居然載在了一個半大姑娘手裏。
此刻，顧卿顏正淺笑嫣然的站在她身前，看著她轟然倒地。
末了，木瑾倒下去的那刻，心裏竟是荒唐的冷笑了起來，山水不相逢？
還真是天真的想法啊？
不然怎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呢？
這鈺王府，豈是她想逃就能逃出去的。
她真當門外的那些羽林衛和暗處隱藏的暗衛是吃素的。
木槿倒下去後，窗外雨聲混著奇怪的鳥叫聲又響起了。
梁間輕響，一個灰衣少年嘬嘴吹哨，雙腿倒掛懸著，如履平地，一搖一晃好不愜意。他道:“你想清楚了？”
“是。”
顧卿顏回身掀滅迷香，臉上沒什麽表情，淡聲道:“這迷香至多讓她昏迷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你要如何帶我離開重重守衛的王府。易涼？”
易涼清俊的眉眼透著矜傲和不屑，輕嗤一聲:“這群人我還不放在眼裏，隻要東皇鈺今夜被拖住留在宮裏，我定能帶你全身而退，離開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