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別夢寒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雖然她近來過得舒適愜意,但也沒忘記那天射進馬車的羽箭和那個紅色的死字。
為了加強山莊的安全度,他讓吳語設了擂台招聘武功不錯的人做護衛,隻要她薪資到位,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會心動。
今年的棉花已經收了,明年的也該好好籌劃了,今年所獲得的種子,她覺得應該能種滿一個好幾個村,她現在需要租地種植。
首先想到的就是桂坪村,村裏都是熟人,她這個先富的是時候帶動一下鄰居們呢。
李嬸娘將遊說村民明年種植棉花的事給攬了下來,這事好說,村民租地給顧顏用,能拿到租金,在自家地裏給顧顏做事,又能拿到工錢,何樂而不為。
若是不想租借的,還可以拿了種子自行種植,等收獲了棉花賣給顧顏就行。
現在談這事還早,種棉花要等到明年四月多去了。
這天,顧顏坐在輪椅上接受陽光的洗禮,卻聽玲芳傳達了一個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消息:“沈公子來了。”
沈澈?
他又來作甚?
他還沒回靈州?
顧顏將放在臉上擋陽光的梧桐葉拿開,道:“帶他進來。”
“在這裏見他?”玲芳疑惑道,這可是後院,是夫人歇息的院子,怎能輕易讓男子進來,以前的霍公子就算了,畢竟是夫人的徒弟。
“慕夏閣,推我過去。”顧顏想了一會,還是選在了慕夏閣,前兩次也是在哪裏見的。
剛一見麵,沈澈便關心道:“你還好吧?”
“你說了?”顧顏反問一句,垂眸看向自己的腿。
沈澈頓時無言,張了張嘴,還是什麽也沒說,平日裏能言善辯的他在見到顧顏坐輪椅出現的那一刻似乎變成了呆子,木訥極了。
“坐吧,看你這樣,身上的毒已經解了?”顧顏隨意問道。
沈澈坐在她對麵的椅子上,答道:“還有些餘毒,需要慢慢調理,倒是你……是我連累你了。”
醒來後,他就深感內疚,怎麽能連累顧顏受傷。
“我是自願幫你的,知道會受傷,你不用內疚。”顧顏說道。
她接著問道:“你怎麽沒回靈州?”
“還沒與你道別,另外……抱歉,劉芳是我父親派來的,他做事一向隻要求結果,不求過程,韓依依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沈澈躬身行禮道,他沒想到劉芳會來,如果他不是堅持留在雲州,這會兒也被他一塊帶回去了。
顧顏不在意地說道:“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不怪你,隻不過,你沈家的威風我可算是見識到了,日後,我可不敢得罪你。”
“顧先生說笑了,我沈家隻是做生意。”沈澈聽出她的不滿,謙虛道。
“過度的謙虛就顯得虛偽了。”顧顏這樣說了句,又好奇地問道:“你沈家已經這般富有,可為何我從沒聽人說沈家是大周首富啊?”
她這是明知故問,父親和她提過的。
沈澈道:“二十多年前,碧水商會的會長不是我沈家,而是顧家,顧家當年的財富遠比如今的沈家要富有,所以我沈家就算再強也不以天下首富自稱。”
“顧家?我也姓顧,可惜不是首富之女。”顧顏玩笑道。
“顧先生才華蓋世,就算是首富之女也比不上你。”沈澈見她笑了,順著吹捧了一句,他誇人的時候,神態不變,眼神清亮,不讓人覺得敷衍與厭惡。
“那顧家現在何處?”顧顏輕搖茶杯,不經意地問著。
沈澈也不覺得她問這事有何不妥,反倒因為和她有話說而感到高興,道:“顧家當年私吞賑災財物被抓了,之後意外起了大火,都葬身火海了。”
他對當年的事也不是很清楚,這些都是從父親他們口中聽來的。
顧顏喝了口茶,道:“原來是這樣。”
她不打算再問下去,問多了會引起他的警惕,照他的年紀來算也不知道什麽,就算知道也沒有告訴她的必要。
說到這裏,兩人都沉默下來,顧顏默默地喝茶,沈澈偶爾咳上幾聲,閣樓上安靜地有點尷尬。
“我過幾日就要回去了,你之前說你做了二胡,我今日有幸聽一曲嗎?”沈澈問的有些卑微,他何曾這樣小心翼翼地對一個人。
顧顏愣了下,點頭道:“當然可以,玲芳將二胡拿過來。”
沈澈笑了,這是他坐在這裏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笑,他明知道顧顏對他不曾有過喜歡,甚至現在對他要冷淡多了,可他還是想多留一會,興許這一別就是永別。
這輩子能遇到一個讓他心動的人,他已經很高興了,唯一奢望的就是多看她幾眼,將她記牢了。
玲芳走得很快,不一會就將二胡拿過來了,沈澈看著二胡很是好奇,第一次見這等模樣的樂器。
他忍住沒問‘這東西該怎麽彈奏?’,靜待顧顏接下來的動作。
顧顏總覺得今日的沈澈有些奇怪,說話奇怪,態度奇怪,連眼神都怪怪的,看的她躲也不是,回看也不是,很不自在。
莫非他是過於內疚懊惱,才在見到她時有這種反應?顧顏如此想到。
“你今日是來告別的,我便拉一曲送別的曲子。”顧顏擺弄著二胡道,她要將音給調準了。
“好。”沈澈點頭應著。
顧顏將二胡置於膝上,右手拿著琴弓,左手扶著琴身,手指輕觸琴弦,在腦中回憶了一遍《送別》的曲譜,許久未動二胡,她都感到生疏了。
在她拉動琴弓時,悠長蒼涼的二胡聲在這座閣樓上響起,沈澈剛一聽到二胡所發出的聲音就深感觸動,心弦為之一動。
顧顏在奏曲的時候,習慣性的將詞吟唱出來: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
…………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灑盡餘歡
今宵別夢寒。”
曲終人落淚,顧顏對待喜歡的事總格外用心,在唱這歌的時候,她是帶上對家鄉的思念之情的,在曲子奏完後,她格外惆悵。
而作為聽者的沈澈,衣襟都已經濕了,他是為了這一別而落淚。
見他落淚,顧顏突然笑了:“曲子有這麽難聽嗎?都哭了。”她此時的態度又和以前一樣了,沒有那種過度的客氣。
沈澈拭去眼淚道:“是好聽,極為動聽,我是感動的落淚,倒是讓顧先生見笑了,這曲子叫什麽?可否將曲譜給我一觀?”
“曲子就叫《送別》,想要曲譜,我可以給你,拿錢買。”顧顏一臉公事公辦的神情。
沈澈被噎了下,隨後道:“好,多少錢?”
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顧顏樂了,道:“我是開玩笑的,曲譜我寫給你就是,我還沒有窮到連這都用來賺錢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