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他的無情和慈悲
出租車從我身邊劃過,汽油的味道鑽進鼻子裏又泛起一陣一陣的惡心。
視線裏,江辭雲緊緊抱著林超的樣子越來越近。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與他們無關。
“抱夠了嗎?”隔了兩米的地方,我冷冷地問。
林超先望了過來,然後才是江辭雲。
他眸中浮現淡淡的不知所措,可環住林超的手並沒有鬆開。
“辭雲,你快放手。”林超微微偏了下頭,長發隨著她扭頭的動作掃到胸口,說不清的魅韻。
江辭雲動作遲緩地鬆開手臂,林超轉身和他說:“辭雲,你已經結婚了。”
江辭雲神色很難看,他從兜裏掏出煙像個吸毒的人似的猛烈地吸著。
林超上前像是要和我解釋,她才一張口,我就失控地說:“林老師,我不是你的學生,應該不用聽你教訓。”
林超把我當成小朋友似的笑了笑:“不是,唐小姐你誤會了。我是想告訴你辭雲剛剛……”
我實在沒辦法給她什麽好臉,很沒禮貌地打斷她:“告訴我剛剛是他抱的你,你沒想過做第三者是嗎?”
一次,又一次。
不管是陸勵還是江辭雲,我總是抓不住。
或許我真的是個極度無趣的人,要不然為什麽到手的幸福每回都能被輕易摧毀呢?
“唐穎。”江辭雲皺著眉頭喊了聲我的名字。
我的心如墜深淵:“你,心疼了?”
他夾住煙的手輕輕發抖,最後一口煙把煙絲全部燃盡,他才彈出指尖。
“別鬧。”一改往日的模樣,兩個字從江辭雲嘴裏吐出來過於深沉。
我上前了一步,越過林超定在他麵前,微抬下巴看著他:“我是在鬧嗎?江辭雲,是誰說我們是夫妻?”
不久前,我曾彷徨過退縮過,幾乎每一次都是我跑江辭雲追在身後不讓我離婚。可現在卻不同了,我們的關係發生了極度微妙的變化。
眼前這個人已經消失了十二天,這十二天我抱著手機每一天都在等他的電話,可別說是電話就連短信都沒有一條。
林超的聲音有著成熟女人的韻味:“唐小姐,和辭雲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個老師。老師和學生,這種壓力一般人是不懂的。不管是我還是辭雲,彼此心裏都有不可能磨滅的位置。我懷孕了,辭雲原本說要照顧我們母子,但……”
“你說什麽?”我驚呆了,不由看向江辭雲。
林超很快又開了口:“孩子不是辭雲的,他不是這樣的人,但他這幾天一直陪著我,如果造成什麽誤會,我和你說聲抱歉。”
我看看林超,再看看江辭雲,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不知道自己可以相信誰,也不知道進入耳朵裏的話到底哪一句可以相信,哪一句又是假的。突然很懷念十幾歲的時候,那時候交朋友就是交朋友,什麽身家背景,什麽利用迫害,都不曾出現。可人長大了,為什麽美好的東西都在消失,如果不適應世界的殘酷,真的可能被生吞活剝。
“唐小姐,你很幸運,我不及你。就算你們一開始在一起是個錯誤,可現在你在辭雲心裏卻很重要。我還有事,先走了。”
“林超。”江辭雲在她身後喊。
他眉頭皺得那麽深,我連看一眼就心痛。我不知道林超為什麽要在我麵前極力扮演一個好女人,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明顯在向我挑釁什麽。可能,論勾心鬥角,我還有得學學。
“你怎麽會來醫院?”江辭雲的神色依然沒有緩和過來,整潔的白色襯衫頂端的扣子微微鬆開了兩顆,看上去很隨意。
我神情恍惚,還在想著剛剛江辭雲抱著她的那一幕。他說過,很林超那段過去早就遠的要命,可是現在我不這麽覺得了。如果孩子真的不是江辭雲,他這樣都願意照顧林超,不就證明他一直都很愛她嗎?
那麽,為了她,為了他們曾經的孩子,江辭雲大費周章的要玩死陸勵就顯得一點都不稀奇了。
我是什麽?
我算什麽?
這個世界上誰才真的在意我?
我紅了眼睛,慘兮兮地衝他笑:“還不是你的好哥們,他把我朋友肚子搞大了。現在我要陪沈茵去流孩子,男人和女人風流,出了事吃苦的永遠都是女人。”
“嚴靳?我好久沒見他了,他知道這件事嗎?”江辭雲終於抬腿走向了我。
我想了想,平和下心情說:“他應該不知道沈茵今天要流產。”
江辭雲掏出手機,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要打給嚴靳。
我以為作為朋友,江辭雲頂多是告知一下嚴靳這件事,可手機貼在他耳根沒多久,江辭雲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連我這個局外人都嚇得腿軟了。
因為江辭雲掛掉電話前說的最後一句是:你要是還是個男人,十分鍾內趕過來,要趕不過來,老子就把你卸了。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我心驚膽戰地問。
江辭雲不回答,反倒對我說:“唐穎,如果是你懷孕了,我一定要你生下來。敢睡你我就敢負責。”
講真,這句話的威力還是很巨大的,我不由被震住。微微低下頭,我輕聲說了句:“你想負責的人太多了。”
江辭雲的皮鞋在我視線裏又近了一分,頭頂落下他無奈又悲渴的氣息:“唐穎,你十幾歲的時候談過戀愛嗎?”
我猛一抬頭,愣住,極度木納地搖搖頭:“我?沒有。”
江辭雲的眸縮了縮:“初戀是人類感情最初萌芽的一段情感。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我不一定是愛她,但是對她的喜歡是獨一無二不能被別人輕易替代的。從小家人就喊我白眼狼,說我沒有良心。可後來我有了良心,我的良心都是林超給的。而你遇見了最好的我,難道不比她幸運?”
是嗎?
我望著英俊逼人的江辭雲,真的一點抵抗力都沒有。縱然心裏有氣,有委屈,可卻不舍得把時間浪費在爭吵裏。
“我知道了。”我竟然卑微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江辭雲摸了摸我的頭:“給沈茵打個電話拖延一會。”
我心裏隱隱作痛,想來,那個孩子的事對江辭雲造成了不可抹去的陰影,他很喜歡孩子,如果有天我也懷孕,他會不會……
他真是個特別擅長察言觀色的人,一下就望進我心裏去。突然低低地說:“唐穎,要是你有了我的孩子,我同樣會照顧你關心你。”
我不敢信,所以沒有說話,眨著眼睛看著他。
江辭雲被我惹急了,暴躁地說:“你要是有了孩子敢背著我打掉,你這輩子就完了。”
“完了?是什麽意思?”
這次輪到他不說話,掏出手機啪啪發著短信,應該是催促嚴靳快來過來。
江辭雲還沒放下手機,一輛瑪莎拉蒂就囂張地杵在了麵前,嚴靳從車上下來,車裏還坐著個美女,我往副駕駛看了一眼,嚴靳拉開車門掏出皮夾抽出一疊人民幣給那女的:“抓緊走,自己玩去。”
那美女大概是沒弄清楚狀況,扭捏地下車後環住嚴靳的脖子,嬌滴滴地說:“什麽時候再找我呢?”
嚴靳像是抖蒼蠅似地抖開她的手:“滾滾滾!誰他媽是你哥。”
女人往地上淬了一口,罵道:“有錢了不起啊?“可她手裏分明牢牢攥著那一疊錢。
嚴靳衝到我麵前:“沈茵人呢?”
“還在裏麵等我。”我回了句。
我們一行人搖搖晃晃地衝進醫院,可我在等候區卻沒有看見沈茵,問了一圈之後護士告訴我說,沈茵已經進手術室了。
嚴靳急得跳腳,粗著脖子問:“不是,她他媽沒人陪你們還讓她進手術室?簽字誰簽的?”
護士被問懵了,嚇得不說話。
嚴靳氣得揚手,江辭雲一把捉住他的手:“這是醫院。”
嚴靳喘著粗氣:“我就太著急了,你知道的,我從不打女人。”
“廢話那麽多,趕緊去手術室!”我吼著:“嚴靳,你孩子還要不要了。算算時間孩子快三個月吧?女人打胎傷身是小,就怕她以後要是留個什麽後遺症不能生就麻煩了。你付得起這責任嗎?”
嚴靳聽見這會,急得簡直要顛起來,我們一起往手術室跑。宋融卻靠在牆上,正準備簽字。
第一筆還沒落下,手術同意書的單子就被嚴靳撕了個稀巴爛。
當宋融抬頭,嚴靳的拳頭就飛了過去,我一看,這一拳簡直要命啊,連嚴靳的手上都全是血。
“哪裏來的瘋狗?”宋融抹著嘴邊的血。
嚴靳殺紅了眼:“我的孩子輪不到你決定生死。”說吧,嚴靳一扭頭:“辭雲,你別攔著我,今天老子不打死這孫子我就不姓嚴。”
“晚了,她這會應該已經在做了。”宋融打量一眼,緩緩地說。
恰在這時,門內傳來一聲痛叫。
“媽的。”嚴靳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我以為,嚴靳這種人風流,沒有哪個女人真的會進入他的心。可是這一刻我才深刻的體會到,愛情可以讓一個好人發瘋,也可以讓一個浪子回頭。
我一眼看向江辭雲,不知道他會怎麽處理。
長長的走廊上,有窗戶裏透進來的光暈。
江辭雲早已選了一麵牆安然地靠著,地上的黑影一直斜到了沒有光的暗角。
他旁若無人地點了根煙抽上幾口,淡淡地說:“我不攔你,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