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竇(一)
在一珍看來,皇後和平民的區別就在於此:作為皇後要操心勞力許多事,要去猜很多人的心思,要保住後位不動,抑製別有用心的人生出事端。而平民,隻需要享受和愛人之間的歡樂,每天都過的踏實安穩罷了。
不知不覺在這裏已經過了一個月,瀚哲王安排好一珍的住處,就選在介於都城和營寨中間的一處僻靜的地方,這裏擁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裏載著高聳的樹木,雖然隻有三間瓦房,但足夠寬敞明亮,住在裏麵也覺得非常的舒適幹淨。
赫連雲睿用張副將的名義置辦了房產,安頓好一珍等三人。又讓雪女時常在此處住些日子,陪伴一珍,但仍要回到王府去。
赫連雲睿對一珍的愛意從沒有避諱旁人,即便有雪女在場,也會用愛戀的目光去看著一珍。
對於他長久的在自己身邊徘徊,一珍往往會在歡愉過後發問:“若是正妃知道了,不會怨怪嗎?”
他總是一邊撫摸著她如緞的長發,輕吻著她雪一樣白膩光滑的肌膚,頑笑著回答:“正妃叫的這樣順口了麽?”
一珍嬌笑,心中知他不會在意旁的女人,卻把自己捧在手心,生怕一個不慎就會衝撞到自己。
其實,她哪有那麽嬌弱,不過,她確實也喜歡這樣被人寵著愛著,至少,這樣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了。
原來塞外到了酷夏也會這麽炎熱,一珍住的地方幾乎每天都要準備熱水給她沐浴,而水對於這裏來說,是無比珍貴的。
盛夏的一天,赫連從外麵回來,院子裏寂靜無聲,他悄悄的走進一珍的臥房,果然見她正斜倚在榻上小憩,隻批了件寬大的袍子,雲鬢蓬鬆,香肩裸露。赫連雲睿心中一動,待要上前戲弄一番,一珍卻早已聽到輕微的腳步聲音,微張了雙目,輕笑一聲:“又來了……”
赫連雲睿忍不住大笑起來,摟她在懷,親吻了一陣,笑道:“快穿衣服,帶你去個好地方。”
一珍喃喃道:“哪裏有好地方?”如此說,便穿了衣服,隨他到外麵去了。
兩人策馬到了一處長滿高高的雜草地上,下了馬,赫連拉著她的手鑽過這一片草叢,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水塘。
“呀!”一珍驚喜的叫了一聲,衝到水塘邊,見水質清可見底,又用手摸了摸,頓時覺得涼爽怡人,她歡快的叫了幾聲,也不管旁邊可有人來,脫了衣服鞋襪隻管往裏麵遊。
赫連雲睿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一珍,雖相處月餘,但也沒見她如此開懷過,頓時又大笑了一陣。
一珍全身浸在水中,不知他為何發笑,也嘻嘻笑道:“多謝你為我尋了個好地方,很舒服呢!”
赫連也不答話,看她這樣興奮,幹脆坐在一邊慢慢欣賞。
此時,一珍注意到他的目光,這才羞怯起來,深恨剛剛自己太過放肆。不知不覺臉上就多了一抹紅暈,而赫連看到,更覺得心神蕩漾。
一珍嗔道:“轉過去,我要穿衣服了。”
赫連笑道:“何必轉過去,不是早已看過……”冷不防有水珠直撲麵門,原來一珍惱羞,揮手潑水過來。
他又笑,轉過身去,聽後麵水聲起,知她上岸,情欲早已克製不住,又麵向她,果然見她全身濕透,白色的中衣被水浸泡,全部緊緊貼在身上,玲瓏身材頓顯,凹凸有致,如此細看下,更覺得麵紅耳赤。
一珍驚覺時已晚,待要掙紮,已被他一把抱住,口中被堵,不能言語。
赫連動作之後,抱著她輕喘,一珍麵上紅暈未褪,心中忽的想起自己要阿羅查探之事,慍怒道:“好無恥的人,光會占人便宜。”
赫連雲睿在她額前輕輕一吻,笑道:“占的便宜還少麽?罷了,莫要生氣,我送你回去,隻是,以後若要來此處,可要教人陪伴才是,若是遇到那些登徒子……”
一珍邊穿衣服邊啐道:“你就是那登徒子,還說旁人!”
赫連雲睿隻管開懷而笑,等她穿戴妥當了,兩人一同回去。
彼時阿羅已在院中等候,見到一珍時,微微衝她點了點頭,一珍會意,對赫連雲睿說道:“我乏了,你隻管走吧,若是軍營裏無事,回都城看看正妃也好。”
赫連雲睿輕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吻,柔聲道:“我改日再來看你。”說罷,便提了軍刀轉身走了。
采葉從院子後麵走出來,輕聲說道:“公主,那人在柴房裏。”
一珍快步走到柴房,見一男子雙手被縛,鼻青臉腫的靠在一堆柴禾上。一珍回頭問阿羅:“這就是那條漏網之魚?”
阿羅點頭,道:“雪女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救活,也算他命大,若張副將的神箭再偏那麽一點點,他的小命可就難保了。”
一珍笑了笑,對那人說道:“你可聽見了,你欠我們一條命呢!”
那人冷哼一聲,道:“哼,是你們自願要救我的,我可沒求你們!”
采葉一聽,便火從心起,怒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救了你還這麽嘴硬,看我不……”
一珍卻笑道:“好的很,看來你是個不怕死的,既這麽著,我們隻好將你再送還給瀚哲王了,看看他有什麽好法子對待你。”
那人一聽,立時變了臉色,但還是嘴硬道:“你們……你們若是真要把我送給瀚哲王,我……我立馬咬舌自盡!”
一珍搖頭道:“那恐怕不太好,你若死了,教你主子一個人,如何自處?你也知道,你們的族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唯獨留下那麽一個孱弱的主子在宮中,況且,她又是個最心軟的,要是一時糊塗,聽了那昏庸皇帝的甜言蜜語,可怎麽好?”
那人臉色越來越難看,盯著一珍,顫抖著問:“你,你怎麽都知道?”
一珍笑道:“這麽好猜的事,怎麽會不知道?我要你一句實話,你們主子,可就是梁國的安貴妃?若你不說實話,我隻好……”
“我說便是!看你也沒能耐拿我主子如何,不錯,當今的安貴妃,便是我赤焰國國主蜜蘇丹姬的女兒,是咱們赤焰國的公主!”
三人似乎早就知曉,並不太吃驚,一珍又問道:“那麽,她怎會成為安老將軍的女兒?難不成,當年你們國主在梁國的那一段情債,就是欠安老將軍的吧?”
那人急道:“放你的屁!我們國主何等英明之人,怎可能和那老頭子……那老頭子的女兒生下之後一個月,就得暴病死了,他夫人為此痛不欲生,但他沒對外聲張,那時候,正好我們公主降生沒多久,當他殺入皇宮的時候,惻隱之心頓起,又想起自己夭折的女兒,幹脆將我們公主藏起來,帶回去充當了自己的女兒,就是這般!”
三人聽了錯愣,都說不出話來,那人又洋洋得意的說道:“瀚哲王就算將我們都殺了也沒用,要知道,如今梁國皇宮裏,生有一子的唯有咱們公主,皇後到是生過一個皇子,可惜死了,而且那女人又被廢。後宮之中咱們公主可謂獨領風騷!那昏庸皇帝重病已久,我看,也不久人世了,他一死,到時候繼承大統的必是我們公主之子!哼!平分他梁國天下,恢複赤焰國之盛世,指日可待,哈哈,哈哈哈哈……”
“你想的倒是不錯,”眾人未察覺,身後忽然傳來冷冰冰的聲音,“可惜,那一天,你是看不到了。”
“雲睿……”一珍失聲驚呼,眼睜睜的看著赫連雲睿從她身後殺出,將那一柄明晃晃的鋼刀,**那赤焰國探子的腹中。
“你瘋了嗎?赫連雲睿,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找這麽一個活口有多辛苦!現在你把他殺了,我怎麽回去拆穿安若怡的真麵目!怎麽為我兒子報仇!”一珍歇斯底裏的衝赫連雲睿嘶吼著,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冰冷而痛苦的眸子。
濃重的血腥味充斥了小小的柴房,阿羅和采葉大氣也不敢出,悄悄的退了出去,柴房裏活著的那兩人,一個冷漠痛苦,一個歇斯底裏的彼此對望著。
“原來……你還想著過去,這麽多天以來,都是假的……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為了報仇……都是,假的……”赫連雲睿強忍住心中針錐一般的痛,一字一句的說。
一珍低下頭,心裏也在隱隱作痛,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唯一報仇的希望破滅了,她欺騙了赫連雲睿……但是,她的感情是真的,這麽多天的開心歡樂都是真的……她隻是想報仇,想為兒子討回公道,她不可能忘記過去,不可能安於現在的日子,她也想和他一起生活,像過去的一個月一樣。
可是,魚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
現在,證據沒有了,赫連的信任也沒有了,她該怎麽辦?
看著赫連雲睿悲傷的轉過身,每一步都是痛苦的走出柴房,走出他們的小院。蕭一珍的悲痛融化成苦水,再次嗅到房中那惡心的血腥味,她一下子伏在窗邊幹嘔起來,淚水隨著嘔吐物一起流了下來,她終於斷斷續續的哭出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