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若我不在
“老爺，你在說什麽？讓我親自去求淩楚青還俗？”穆夫人詫異道。
曾經她那樣對淩楚青，現在讓她親自去求她，這如何能令她能放得下身段。
“老爺可別忘了，過了那麽久，那淩楚青早已削發為尼，此時就算還俗又有何用？誰還會讓一個光頭的尼姑做太子妃的，老爺為何就不想著考慮一下黛兒。”
“無知婦人，閉嘴！”
淩太尉眼下十分懷疑，他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這如此蠢笨的一個婦人，怎麽過了幾十年他才看出。
“那太子喜怒無常，你這貿然換人，萬一黛兒送去的結果是令太子震怒，而處死黛兒呢？現在若是回稟宮中，說淩楚青已經出家了，同樣會引太子懷疑，我們淩府是不是聽了那些關於他不舉的傳言，寧願將女兒送出去出家，也不想將女兒嫁給他，那樣同樣也會遭來橫禍呀！”
穆夫人一想到那些傳聞，隻感覺這種結果未必不可能。
她心一驚，她隻看到鳳袍加身，卻沒看到背後隱藏的殺機，差一點就害死了她的黛兒。
眼下哪還顧及什麽臉麵，“我去，老爺，我去求她還俗。”
穆夫人定下了決心，當下便安排，即刻就要出發去淨慈庵。
她這廂急匆匆的出了房門，卻在門口看見淩楚黛，也不知道她是剛來，還是等在門口許久。
穆夫人便道：“黛兒，母親還有事，先出門一趟。”
“母親。”淩楚黛張口欲言又止。
“黛兒，何事？”
終究淩楚黛輕搖了搖頭道：“無事，妹妹一個人在莊子裏孤單，我想去看看妹妹了。”
穆夫人聽到這話臉色一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輕輕道：“此事以後不可在外說。”
她正看四周有沒有人，卻沒注意到淩楚黛的身上多了幾分冷意，“是，母親。”
穆夫人著急的出門安排馬車，而淩楚黛一直望著她遠處的背影，眼中多了幾分森幽。
***
山上的淨慈庵中，主持照例在每日結束營業後，對著淩楚青說著感激的話。
但話中似是閑聊，又似是有意道：“我們這靜心齋算是大火了，今日竟有人要出兩百兩銀子在這裏宴請呢。”
淩楚青當做沒聽見一般，牛飲著手中的茶，她本就不是一個會飲茶的人，但這茶卻似乎真的比普通的白水更容易解渴。
一杯茶很快喝完，她又續了一杯，主持見自己一直在自說自話，略有些尷尬，便道：“淩姑娘可還需要些茶點？我去給端一點過來。”
逐又想到每日靜心齋裏所做的點心，那是供不應求，現在她上哪找點心去。
麵上便更尷尬了。
淩楚青終究看不過去，開了口，緩和眼下這略有些尷尬的氛圍：“主持姐姐，其實我知你的心意，但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淩姑娘但說無妨。”
“若有一日我不在了，這靜心齋該當如何？”
主持一怔，若是，若是有一日淩姑娘離開，那……那……
主持一想到此處，趕緊給淩楚青跪了下來。
“淩姑娘，請原諒貧尼，是貧尼貪心了。”
淩楚青卻是放下了茶碗，起身將主持扶了起來。
“本來不想這麽早說的，但今日既然提起，那我便幹脆也不再藏著掖著了。”
主持有些心驚，莫不是，莫不是淩姑娘真要離開？
以淩姑娘一身的大才，在這裏確實屈尊了些，時至今日她甚至想不明白，淩姑娘這一身的本領，當初怎麽會無家可歸而來到這庵中？
主持隻把這些當成了佛祖對淨慈庵的照拂。
若是淩姑娘要離開，靜心齋便要關門，這裏一切怕是都要回歸原樣了。
“淩姑娘，是不是貧尼剛才的話惹得姑娘不快了。”主持滿臉的惶恐。
淩楚青卻是搖搖頭。
“我暫時還不會離開，卻也不會一輩子呆在這裏，主持姐姐可曾想過，其實這裏並不適合當做佛門之地？”
主持隻臉色煞白，看著淩楚青，不知道她這話是何意。
淩楚青又繼續道：“其實我並沒有怪姐姐，姐姐也並沒有錯，這段時間相處以來，我隻是覺得姐姐並不適合出家，倒適合做一個生意人。”
“淩姑娘，我……”
淩楚青示意主持心安，她的話還未說完。
“姐姐心善，這庵中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的可憐女子，曾經姐姐為了讓大家活下去，走的路雖然有些不正，但歸根結底卻也不算是大罪。”
“今天提出這些，隻是想告訴姐姐，任何時候都不要把希望放在一個人的身上，就算我永遠不離開庵中，但若是有一天我病了，或是我出了什麽意外，我一倒，這淨慈庵便會維持不下去，那又當如何？”
主持此時才意識到淩楚青，當真沒有因為她前麵的話而生氣，而是在認真的和她討論一件事。
淩姑娘的話很有道理。
如今她確實把所有的擔子，都壓在淩楚青一人身上，若是她不堪重負，病倒了，那維持淨慈庵生計的靜心齋，便會關門大吉了。
而且還有一點主持的內心不想承認，沾染過紅塵後，她的心，不，是庵中大多數人的心，再也無法清靜，這裏也確實不再適合成為一個佛門的靜淨之地。
“淩姑娘，你的話我好好想一想。”
陡然間，一直以來認知的世界觀，被人搓破崩塌，自然一時難以接受。
主持往外走的身形有些搖晃，淩楚青卻又端起茶碗，順便對著主持的背影道：“姐姐若是想通了，可再來尋我，我來告訴姐姐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下午的時候，穆夫人卻帶著丫鬟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淨慈庵。
“施主可是來上香嗎？那邊請。”
有尼姑示意穆夫人香在那邊時，穆夫人卻道：“不，我來尋人的，你們這裏可有一位姓淩的小尼姑。”
“姓淩的小尼姑？未曾聽說過。”
這位小尼姑是新來的，淩楚青對主持的判斷，有一點沒說錯，雖然這主持心染紅塵，喜歡賺更多的錢，但是卻是真心心善。
大概自己曾經不幸的遭遇，所以這淨慈庵願意接收一切命苦的女子。
淩楚青平日裏大部分在靜心齋那裏，這新來的小尼姑還未曾認識她。
但這話卻被正步出的主持聽見。
她見眼前的夫人衣衫華貴，連身邊的丫鬟都白白淨淨的，看似養尊處優，定不會是小門小戶人家。
穆夫人卻是詫異道：“怎麽可能，她就是被送到這裏來了呀。”說著便要入後堂裏尋找。
主持趕緊上前尋問道：“這位夫人找人可是為何事？”
穆夫人看這主持的年紀，便料想是個能做主的，便道：“她叫淩楚青，我這次前來，是想讓她還俗。”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到“哐”的一聲，後院樓中，庵中的暮鍾突然敲響，渾厚的聲音響蕩在寂靜的山頂，也如一聲警示一般敲擊在主持的心中。
她身形便怔住了
這是巧合嗎？中午淩姑娘提出若她不在，這裏該如何，黃昏時分便有人找她，讓她還俗。
心緒煩擾一下午的主持，在這一刻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若這是佛意，那麽她便遵從天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