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老天也會舍不得
那一眼，帶著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和滿滿的探究，驚的陳嬸兒一愣，腳步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反應過來，陳嬸兒小心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溫橙沒說話，閉了閉眼輕聲對陳嬸兒說，“我們先進屋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客廳，溫橙看了眼懷裏已經睡過去的小嶼，喊了保姆過來交給她，又輕聲吩咐道。
“你好好看著小嶼，我和陳嬸兒有重要的事情要談，沒有特殊的事情，盡量不要來打擾我們。”
保姆應了聲，接過小嶼很快上了樓。
溫橙一直站在樓梯下，有些出神地看著保姆抱著小嶼消失在視線裏，良久，才轉身走到沙發前坐下。
“小橙。”陳嬸兒一路追到沙發上坐下，即使反應再遲鈍，也看出溫橙的反常了，“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別讓陳嬸兒著急。”
許是陳嬸兒不住的發問，拉回了溫橙的理智。
好半晌，她才抬頭看向陳嬸兒，輕輕地出聲問道。
“陳嬸兒。你跟我說實話，小嶼真的是你和陳叔的親生兒子嗎？”
她說完，又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聲，繼續說道，“或者我該問，小嶼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啪！
陳嬸兒正彎腰倒水，聞聲手一抖，手裏的茶壺和茶杯瞬間摔在地上，落了個粉碎！
她猛地抬頭看向溫橙，眼裏閃過滿滿的慌張和難以置信，嘴巴蠕動了半晌，卻還是艱難地出聲反駁道。
“你個臭丫頭胡說什麽？網上那些攻擊你和小嶼的言論不能信，小嶼他怎麽可能會是你.……”
陳嬸兒的話沒說完，溫橙就忽然朝她伸出了手，攤開的掌心裏，正是時越過給她的那張親子鑒定報告。
“那這個，要怎麽說？”
陳嬸兒雖然不是什麽文化人，但基本的知識還是懂的，“親子鑒定”和“母子關係”，甚至上頭大刺刺寫著的溫橙和小嶼的名字，她不會不認得！
隻一眼，她就如遭電擊，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這.……”陳嬸兒瞬間白了臉，一隻手顫巍巍地接過那張紙，再次確認了自己看到的內容後，人一軟，一下子癱軟在了沙發上，捂著臉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小橙，對不起，是陳嬸和陳叔對不起你，是我們做了錯事。”
“我以為這件事會這麽過一輩子，你永遠都不會發現的……”
陳嬸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蒼老的臉埋在掌心裏，眼淚夾在痛苦的嗚咽聲裏，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所以，她的意思就是，她承認了自己的質問，承認小嶼不是她和陳叔所生，而是她的親生孩子？
頃刻間，溫橙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即使她在心裏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了，但在陳嬸兒親口承認的一瞬間，她還是感覺到眼前一陣陣的眩暈。
鋪天蓋地的興奮和喜悅幾乎要把她淹沒，腦海裏一直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回蕩著。
小嶼是她的孩子。
三年去前她一度以為已經變成一攤血水的孩子，居然奇跡般的活了下來，還回到了她的身邊。
那是，她和顧雲辭的孩子，唯一的。
她哆嗦著抬起手，撐著茶幾的邊緣想要站起來，隻恨不得立刻衝到那個孩子的身邊去，抱住他狠狠地親他，親他，然後親口告訴他。
她就是他的媽媽，十月懷胎和他有真正血緣關係的媽媽。
但緊隨而來的，也有更多地愧疚，悔恨和自責。
胸腔裏充斥著的，還有滿滿的失望和憤怒。
除了失而複得，她的心裏還有更多的困惑和不解。
她死死地壓著在胸腔裏飛快遊走的情緒，抬頭陳嬸兒，顫聲問道。
“為什麽？”
“既然小嶼是我的親生孩子，你和陳叔為什麽要瞞天過海？你們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陳嬸兒哭得不能自已，有好幾次都抬手用力捂住心口，接連喘息了好一陣子，才勉強地能開口說話。
她抬頭看向溫橙，哽咽著開口道。
“小橙，我和你陳叔不是故意的。我們當年，也是沒有辦法。”
聞聲，溫橙明顯一愣，“為什麽？”
“為了保住你，也為了留住你的孩子。”
轟——
溫橙瞬間隻覺得腦子裏有悶雷過境，一下子就炸的她有些說不出話來，“陳嬸兒你說……什麽?”
“當時你父母過世半年後，我和你陳叔一直擔心你，就商量著去看看你，若是你願意的話，未來就和我們一起生活。巧合的是，我們還沒到到島上，就遇到了出事的你。”
溫橙怔怔地，依稀反應過來，陳嬸兒說的是當時顧雲辭被陌生人帶走，她失控“流產”的當天。
陳嬸兒知道她隻是回憶起來，才又繼續說道。
“當時我和你陳叔嚇壞了，把你送進急救室之後，就來了一幫人，到處打聽你的消息。我和你陳叔感覺到情況不對勁，當時為了保護你，就托在醫院裏上班的侄子瞞天過海，讓急救室裏的人用血模糊了你的臉，又宣告了你因為失血過多造成流產的假象。”
一直到現在，陳嬸兒還清楚地記得，那些追殺溫橙的人在角落裏暗自說過的話。
“陸聿臻墜海死了，他的女人也被傅老大給囚禁了，如今隻剩下那女人的弟弟了。老大說了，趕盡殺絕，決不能給他們兩家留下一絲絲翻盤的希望。剛才那女孩懷孕了，這樣的後患，不能留。”
想來，陳嬸兒口中的陸聿臻的女人，就是顧兮辭。
弟弟就是顧雲辭。
而那個肚子裏懷了無窮後患的女孩，就是她溫橙。
三年了，她不知道這期間還有這樣的緣由，一時間滿心愧疚，心裏五味雜陳，一開口，聲音都帶了濃濃的哽咽。
“後……後來呢？”
“後來經過搶救，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全都活了下來，我和你陳叔為了照顧你，就把你接到了家裏。但那時候外頭找你的風頭很緊，我們為了安全起見，在醫院和家裏同時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沒有了。”
說到這兒，陳嬸兒心疼地哽咽了聲。
“這件事都怪我和你陳叔，你當時知道孩子沒了之後，就受了很大的刺-激，加上你要找的人沒找到，就整日裏恍恍惚惚的，時好時壞，到了後來眼嚴重的時候，索性就不記事了。”
溫橙聽著，隻覺得心口壓抑窒悶，難受得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所以正是因為這樣，我壓根不記得自己生過一個孩子？隻一直根深蒂固地記得，我的孩子流掉了？”
從前她一直覺得，她和顧雲辭兩個人，隻有她一個人活在對過去美好的記憶裏，顧雲辭忘了。可她現在才發現，在失去他的那段日子裏，她也逼自己把潛意識最痛苦的部分更忘了。
以至於也忘了，她其實還有一個孩子。
活生生的，充滿朝氣和活力的。
陳嬸兒點頭，又跟著閉上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來。
“對。”
“我和你陳叔一直覺得，你隻是太傷心了，等你將來生了孩子，在他身上有了寄托，你的狀況就會慢慢好起來。可是好景不長，那幫一直在找你的人一直不死心，居然第二次找到了醫院裏。”
“你陳叔的侄子當時聯係上我們，說是那些人在醫院裏逼問你的下落。我們當時嚇壞了，帶著你連夜出逃。這之後，我們就一直三番五次換地方。孩子出生以後，我們為了避人耳目，就決定分開走。我帶著孩子，你陳叔帶著你。”
說到這兒，陳嬸兒忽然閉上眼，低低地歎了口氣。
“可讓我們沒想到的是，你在途中的狀態忽然慢慢好轉，並且忽然提出要外出找人。那時候，你壓根不記得自己生過孩子，隻知道自己失去過一個很重要的愛人。”
“迫不得已，我們隻能同意放你走，一方麵，你的孩子安全，找你的人知道你沒孩子，自然也不會繼續打你的主意。”
說到這兒，陳嬸兒紅著眼看向溫橙，哽咽著說道。
“我們隻是沒想到，你會一走就是三年。若不是這次你陳叔得病，我知道以後再無力照顧小嶼，我們也不會出來。說起來，這一切都是天意，你和小嶼是母子，老天又怎麽會舍得讓你們一輩子分開……”
“至於這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小橙，當年你爸爸為了救我和你陳叔，最終落了一條腿終身殘疾，而你父母又在臨終前托付我們好好照顧你。後來你出事，我們也是本能地想要保護你和孩子。”
“我知道你有了新的生活，結了婚過的幸福，所以就想讓小嶼以你和顧雲辭養子的身份留在你身邊。這樣，你也不會有壓力，顧雲辭也不會心裏有芥蒂，我是真的.……”
陳嬸兒的話沒說完，就被溫橙忽然出聲打斷。
“我當年要找的男人，就是顧雲辭。小嶼也不是我和陌生男人所生，他的親生父親，也是顧雲辭。隻不過，他還不知道這件事。”
甚至有可能，他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間，也會覺得小嶼是她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
陳嬸兒壓根沒想到事實如此，驚得猛地張大了嘴巴，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片刻，卻見沙發上的溫橙忽然起身，幾步走到陳嬸兒跟前，雙膝一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