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別讓她知道
“小橙。”
他暗啞著聲音低低地衝著溫橙喊了聲，也隻有在某些異常認真嚴肅的時刻，他才會如此叫她。
“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
溫橙的後背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
有那麽一刻，她忽然不是很想知道真相了。
“能有什麽事兒？不會是你公司那些沒處理好的糟心事兒，大晚上的打電話過來煩你吧？”
溫橙自欺欺人地說完，索性起身，一邊奪過顧雲辭的手機，伸手就要往床頭桌上放。
顧雲辭盯著她明顯鴕鳥的樣子，眸子一暗，抬手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小橙，有些事情不是你不麵對，就可以當做沒發生的。”
“我們該回去了，陳叔他昨晚，去世了。”
啪——
溫橙的手一抖，掌心裏的手機頓時掉在地上，瞬間摔了個粉碎！……
在得知陳叔得了癌症之後，溫橙就做好了足夠多的心裏準備，也幻想過無數次自己和他最後道別的場景。
可她卻壓根沒想到，他會用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突然離開了。
得到消息的當晚，顧雲辭帶著手腳發軟的溫橙連夜出海，訂了最早一趟回來灃城的飛機。
可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在陳嬸兒的授意下，陳叔被用最快的速度火化，溫橙和顧雲辭趕到家時，陳叔的遺像已經擺了起來。
溫橙難以置信地站在門口，確定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眼前一黑，整個人差點直接栽過去。
“小橙！”
身後的顧雲辭幾步上前，一把將她攬在了懷裏。
男人緊繃著下頜，麵上覆著一層淺薄的寒冰，繃著聲音在溫橙耳邊小聲提醒道。
“你別忘了，你現在除了是我顧太太的身份，陳叔一去，你就是小嶼和陳嬸兒的後盾了。這個時候，你是最不能倒下的人。”
一句話，直擊溫橙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他說的沒錯。
陳叔陳嬸兒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如今陳叔去了，可小嶼才三歲多，陳嬸兒又上了年紀受了打擊。
她該照顧好他們才是。
想到這兒，溫橙強打起精神推開顧雲辭的手，挺直脊背大步進了庭院。
這處院子緊挨顧家別墅不遠。
原本顧雲辭買來是給陳嬸兒和小嶼住的，一邊也方便陳叔治療偶爾出院後休養的，因為迪恩說過，陳叔最少還有一年的壽命。
卻沒想到如今人沒進來，這裏卻最先掛上了陳叔的遺像。
剛走進院子中央，溫橙老遠就看到不遠處的長椅上窩著一團小小的身影。
小家夥抱著膝蓋縮著腦袋，小小的肩膀抖動著，時不時還小小的抽搭幾下。
溫橙和顧雲辭往前的步子猛地一頓。
“小嶼？”
聽到聲音，長椅上的小雨猛地抬頭，看到溫橙和顧雲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跳下長椅就往他們的方向跑。
“小橙姐姐——”
“顧叔叔——”
溫橙蹲下身，張開雙臂將小家夥用力抱進懷裏，心疼地親了親他的發頂。
“小嶼，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鞋子呢？”
不問還好，一問小嶼就哭得越發大聲，小手死死地攀著溫橙的脖子，上氣不接下氣的。
“小橙姐姐，他們說老爹死了，說他去了很遠的地方，永遠永遠都不回來了。這是真的嗎？”
小小的孩子壓根不知道什麽是所謂的生死，隻清楚地知道，自己最能依靠的親人就要永遠不在了，“我不要老爹離開，我不要老爹不見。”
“小橙姐姐，我要老爹，你讓老爹回來，讓他回來！哇——
小家夥一陣陣的哭聲，刀子般狠狠捅進了溫橙的心裏。
生平第一次，她覺得如此無能，如此無能無力。
她蹲在地上，雙手用力抱著小嶼，埋頭在小家夥小小的肩膀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小嶼，對不起，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沒有照顧好你們。對不起……”
“嗚嗚，我要老爹——”
頃刻間，一大一小哭成一團。
顧雲辭靜靜地站在他們身後，抬頭看了眼廳堂的方向，抬手按在溫橙肩膀上，沉沉地提醒道。
“好了小橙，把小嶼放下，進去看看吧。”
逝者已逝，可如今最痛苦的人，莫過於陳嬸兒了。
溫橙點點頭，彎腰將小嶼抱起來，守在一旁的阿伍立刻迎了過來，將小家夥接了過去。
“小嶼你乖，姐姐進去看陳嬸兒，你和阿伍叔叔回房間把鞋子穿上，聽話。”
叮囑完最後一句，溫橙和顧雲辭大步往廳堂的方向走去。
陳叔已經火化，此刻隻有一尊遺像，端端正正地擺在廳堂最中央。
遺像許是生病化療前拍好的，看上去格外精神。
溫橙走到遺像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低頭磕起了頭，一邊磕一邊哽咽著說道。
“對不起陳叔，我回來晚了，連您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她起身看向遺像上的老人，含著眼淚跟他保證，“陳叔您放心，以後，我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好陳嬸兒和小嶼。”
一旁的顧雲辭神色肅穆，彎腰深深鞠了三個躬。
“陳叔，您安心上路。”
語畢，顧雲辭彎腰去拉地上的溫橙，“小橙.……”
旁邊忽然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
“顧先生，小橙，你們回來了。”
聞聲，溫橙和顧雲辭同時抬頭看去，陳嬸兒不知何時已經從偏廳裏走了出來，正淚眼破碎地看著他們。
眼窩深陷，滿頭銀發，整個人似乎在短短數日之間，徹底老了下來。
“陳嬸兒……”
溫橙鼻頭一酸，起身朝著陳嬸兒飛快走去，張開雙臂一把緊緊地抱住了她。
“出了這麽大的事兒，為什麽不等我們回來？”
陳嬸兒紅著眼，抬手欣慰地拍了拍溫橙的肩，答非所問。
“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和顧先生能和好如初，一起回來好好過日子。你陳叔在天有靈，也會很欣慰的。”
從頭到尾，她卻並沒提起要讓陳叔提早下葬的原因。
陳叔才剛剛過世，陳嬸兒就不顧一切，堅持讓陳叔當天就下葬，想來實在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但如今畢竟人都去了，溫橙心疼陳嬸兒，也覺得多說無益，索性也不繼續深究。
溫橙抿了抿唇，抬手握住陳嬸兒的手，用力吸了吸鼻子。
“陳嬸兒，您要是願意，以後我就是您的女兒。您和小嶼以後的所有一切，我都會照顧好。”
聽此一句，陳嬸兒瞬間熱淚盈眶。
“好好好，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
轉而不知想起了什麽，又繼續說道。
“你陳叔走了，我也一把老骨頭了，不知哪天就跟著去了。活著的時候，我也盡量照顧好自己和小嶼，盡量不給你們添麻煩。就是希望我這老婆子哪天萬一不在了，你們能替我照顧好小嶼。”
陳嬸兒話剛說完，溫橙陡然拔高音量嗬斥道。
“陳嬸兒，你胡說什麽呢？”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顧雲辭，這才沉沉說道。
“陳嬸兒，你就安心住下，你和小嶼以後的一切，我和小橙都會照顧好，放心。”
聞聲，溫橙也跟著點頭。
下一秒，她轉過身想要和顧雲辭說些什麽，身側的男人忽然開口說道。
“小橙，我還有事先走，你留下來照顧陳嬸兒和小嶼，晚些我來接你。”
溫橙一愣。
這個時候，他怎麽忽然要走？
她詫異地轉頭看向顧雲辭，他卻仿佛沒看到她似的，隻衝著陳嬸兒微微點頭，轉而抬手摸了摸她的臉，轉身直接走了。
從頭到尾，未曾有多餘的一句話。
溫橙轉過身，有些發怔地看著男人大步離開的背影。
他的步子很急很大，即使麵對這樣的場合，也絲毫沒有回頭多看她一眼，仿佛這裏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讓他覺得不適一般。
這樣的舉動，多少讓溫橙覺得心裏發涼。
回來之前他說過的，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他都會和她在一起，一直陪著她的。
可是現在……
她心裏陳嬸對她來說很重要，對他卻儼然就是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
她不應該對他道德綁架。
但此時的心裏，卻仿佛瞬間擁堵了千斤重的石塊，壓抑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還是說，他覺得自己為她為陳嬸兒和小嶼做的已經夠多了，現在陳叔忽然去了，照顧他們的重擔落在了她身上，他作為丈夫，難免需要分擔。
他開始覺得累贅，覺得厭煩了?……
顧雲辭頭也不回地大步出了庭院。
一走出溫橙的視線範圍，他就忽然停住步子，猛然踉蹌幾步走到不遠處的牆邊，抬手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細看，男人一張英俊的臉上，不知何時早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似乎很是不舒服，閉上眼極力地壓製著身體裏源源不斷竄起的痛苦。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顧雲辭猛地睜開眼睛，身後忽然傳來阿伍的聲音，“顧少，是我。”
似乎察覺到他的不適，阿伍看著他，緊張地問了句。
“顧少你怎麽了？”
顧雲辭沒回答，閉眼吐出一口氣，啞聲問了句。
“小嶼呢？”
“哭累了睡了，有傭人看著他。”
“顧太太呢？”
“扶著陳嬸兒去了偏廳。”
聽到這些，男人緊皺的眉頭鬆開，似乎才放了心。
他鬆開撐在牆上的手，抬頭隻對阿伍沉沉吩咐了句，“別讓顧太太知道。”
下一秒，就一頭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