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狐女同歸【後有劇情插圖】
「嘔!」
春鸞恢復的第一縷力氣,就用在了乾嘔上。
吳妄見狀挑了挑眉,甚至還想調侃地問一句『幾個月了』,不過此刻這麼多天狐族的族人在場,吳妄自是不能如此輕佻。
將鼻壺丟給一旁的孟將軍,吳妄在師姐耳旁叮囑幾句,就走去了大祭司身旁,代表琉璃界表示慰問。
大祭司看著再次被摁在地上的胡天藍,目中雖有些痛苦,卻還是低聲道:
「大人,胡天藍違背祖訓、作亂族地、欲謀害特使,您看,該如何處置?」
「死罪。」
吳妄定聲回應著。
大祭司慢慢閉上雙眼,眼底帶著一二痛苦的神色。
「那就遵從大人您的命令,來人!」
「大祭司且慢,此事並非只是天狐族之事,也涉及到了我這個琉璃城來的特使,他身上還有偷襲巡邏隊一案。」
吳妄淡然道:
「鑒於天狐族當前糟亂的形勢,理應將胡天藍押回琉璃城。」
「大人,」大祭司目中帶著幾分詢問。
吳妄卻微微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她想問的是,能否用其他辦法留胡天藍一命,吳妄給的答案自然是否定。
這個胡天藍,不過是個被慣壞的公子哥罷了。
同為『二代』,吳妄還真有點瞧不起這傢伙,半點男人的硬氣都沒,他既然有心犯下罪孽,那就應該有承受這份罪孽的覺悟。
「唉……」
大祭司低聲道:「一切依憑特使大人處置,今日之事當真不知該如何賠禮。」
「無妨,」吳妄道,「事情宜早不宜遲,還請大祭司做些準備,天一亮我們便從此地出發,一同去琉璃城一趟。
有什麼問題,都去琉璃城中與神祀院直接對接吧。
大祭司此時應當信我了吧。」
「大人是琉璃神大人的特使,」大祭司賠了個笑臉,「您在琉璃界自是一言九鼎的,如何能不信?
請大人您稍作安歇,我這就開始安排前往琉璃城的人選。」
吳妄卻道:「我帶兩位將軍去森林之外等你們,胡天藍暫時由我們帶走。」
「我們遵從大人的安排。」
「我只等到天亮,天狐族何去何從,大祭司與諸位長老做個決斷就好。」
言罷,吳妄拱拱手,轉身給了孟祥麟一個眼神。
後者兩步跳到了胡天藍身旁,在眾天狐族的注視下,像是提小雞仔般提著這傢伙的脖子,朝大門飄然走去。
吳妄向前攙扶大師姐,自其後跟了上去。
「特使大人!」
狐女綠兒在旁呼喚著,疾步趕了上來,那雙似星辰鑽石一樣的眼眸還是那般溫柔。
她問:「天亮的時候,我還能見到您對嗎?」
「當然。」
吳妄笑了笑,溫聲道:「我說話自是算話,要跟你哥說什麼嗎?」
綠兒看向前方那已被孟祥麟弄昏的胡天藍,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眉目間染上了少許憂愁,微微搖頭。
「明天見。」
吳妄扭頭離去的背影倒也算頗為瀟洒;
狐女追到了殿門前,注視著幾人的背影,雙手在胸前十指交錯,低頭禱告狀。
大殿中,那幾名參與了叛亂,但實際上什麼也沒來得及做的長老,此刻就慘了。
他們承受了此前中毒的大祭司、長老、將領們的怒火。
胡天藍的數百勇士被直接處死,幾位長老被打成廢人,押入了地牢等待後續處置。
無論哪個勢力,在處理叛亂者時,大多不會有半點仁慈。
半個時辰后。
天狐族的森林邊緣,吳妄與春鸞在一棵高聳的闊葉樹的枝杈上休息,師姐師弟各自依靠在樹榦兩側。
吳妄眺望著遠處燈火通亮的軍營;
春鸞注視著這片有些喧囂的森林。
孟祥麟自是押著胡天藍回去了,順便將天狐族族地發生之事,轉達給各位將軍。
吳妄借口自己要守在此處,提防著天狐族再出什麼亂子,實際上只是懶得回去浪費口水。
樹榦另一側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春鸞師姐解開了鎧甲,穿著寬鬆柔軟的內衫,低頭散開了自己的長發。
她抬頭望向明月時,英武與剛強的偽裝不經意間滑落,流露出幾分女子的溫柔。
「青山?」
「怎麼了大師姐?」
「回龍谷出手的神秘高手是你吧。」
「是我,」吳妄道,「我在鎮子上時遇到過武神,武神給了我許多饋贈。」
春鸞怔了下,喃喃道:「武神?不是琉璃神大人嗎?」
「琉璃神是追隨武神大人的屬神,」吳妄笑道,「琉璃神大人好像不修武道,本身就有強大的力量吧。」
「是這樣嗎?」
春鸞倚靠在樹榦上,略有些出神。
「大師姐舒服些了嗎?」吳妄例行關心。
「沒多少事了,我準備在這裡打坐到天亮,」春鸞喃喃道,「天狐族之事竟這般簡單就能解決,此前我還想著,這一戰最少也要有數萬死傷。」
吳妄略微思索,緩聲道:
「師姐覺得簡單,其實是因琉璃神大人的權威,打破了琉璃界神祀院的話語權。
我有足夠的許可權,可以給天狐族許諾而不用跟神祀院商量。
神祀院此前應該也想過,讓天狐族自行焚林耕種,但神祀院最後還是選擇了驅逐天狐族這一條路。
這才是問題的根本。」
春鸞想了想,又問:「如果按這麼來說,天狐族之事的原因都在神祀院身上,那個胡天藍罪責似乎也沒么大。」
「師姐你又錯了。」
吳妄笑道:「這個胡天藍可以說是罪惡滔天。」
「為何?」
「首先,他偷襲邊境巡邏隊、發起了今晚的謀反,這已是必須處死的罪過,無論他動機是什麼。」
吳妄的嗓音也漸漸柔和。
這就像是家中的姐弟飯後聊著家常,說著一些與他們生活無關的瑣事。
吳妄道:
「再有,師姐你考慮下這個胡天藍的動機,他真的是為自己的族人考慮嗎?
他的行為,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心底的期待,想要成為族人的英雄,沉浸在虛榮與幻想中不能自拔罷了。
年輕人希望表現自己,這是常有的心理。
但實際上呢?
這個胡天藍遠不如他妹懂事,才疏志大、鼠目寸光,將自己的部族當做了展開自己胸中那荒謬抱負的舞台。
以這種動機為出發點,他如何不算罪惡滔天?」
春鸞若有所思,納悶道:「青山你這口吻,怎麼有點老成?還年輕人希望表現自己……你不是年輕人?」
「啊,我心態比較成熟,窮人家孩子早當家,嗯,窮人家孩子早當家!」
「噗哈哈哈!」
春鸞忍不住笑了幾聲,清脆的嗓音自林間回蕩著。
吳妄訕笑一二,道一聲:「師姐,我打坐恢復靈力了。」
「休息吧,師姐替你守關。」
春鸞大手一揮,穿著那寬鬆內衫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站在樹杈上眺望森林。
「也不知道今晚天狐族有多少能睡著。」
吳妄笑而不語,閉目凝神,心神大半回歸本體,留了少許在化身警戒。
剛回本體,吳妄就聽到了兩聲鐘響,小鍾靈還是以俏皮少女的模樣,自吳妄心底蹦躂著跳了出來,開口就是濃郁的『地方口音』。
「主銀!」
「好好說話!」
「嘻嘻,主人!關於天外的兩個消息,您先聽哪個?」
吳妄笑道:「不分好消息和壞消息?」
「不分呢,」鍾靈笑著舉起左手,「你看這是什麼?」
「無毛之爪。」
「人家這是小手啦!」
鍾靈湊近吳妄,五指慢慢環繞,攥成了小拳:「一切可控!」
吳妄笑罵道:「快說吧你。」
「第一件事是關於帝夋和燭龍,」鍾靈小聲道,「帝夋無法吞噬燭龍的神魂,但燭龍似乎是被帝夋說服了,他們應該是要聯手,然後開始鼓搗天外世界。」
吳妄納悶道:「鼓搗天外世界?」
「為了掠奪力量,他們有可能會做出一些……比較極端的事。」
鍾靈略微思索:「根據我推算的可能性,以當前為起點推演出的未來中,有大概三分之二的路線,是燭龍與帝夋聯手摧毀天外世界,掠奪混亂之力與毀滅之力,試圖與天道抗衡。」
吳妄雖已推測到了,但聽鍾靈親口說出,還是有點想罵人。
天外生靈何其多!
「那些先天神知道此事嗎?」
「那些先天神應該,也在被帝夋和燭龍吞噬的行列,」鍾靈道,「陰蝕大道、混亂大道、歲月大道,倒也不能忽視呢。」
吳妄輕吟一二,問:「他們要準備多久?」
「最少也要四五百年,」鍾靈道,「帝夋借著融合當年伏羲前輩殘魂,有了不錯的陣法造詣,他們已經準備煉製一個大陣,將天外世界當做烘爐。」
吳妄坐在天道之間開始思考。
自己要阻止他們,還要以非東皇太一的身份阻止他們,那武神就是比較關鍵的一環了。
這件事,起碼比自己來天宮時面對的情形,要簡單許多,也不需要找一個平衡點、再維持這個平衡點。
吳妄抬頭問道:「第二件事是什麼?」
鍾靈目光挪向一旁,小聲嘀咕:「也沒什麼,您被運道女神給盯上了。」
「哦?」吳妄略微挑眉,「運道女神莫非感知到了天道釘子的存在?」
「這個倒不是,此刻天道已經超過了先天神的理解上限。」
鍾靈小聲道:
「是您在處置天狐族之事時,武神突然去找水神炫耀,嘴裡說著一些『看我寶貝徒弟』這般話,把您展露在了運道女神前。
運道女神當時正與水神商討蒼雪大人之事。
武神本來覺得您表現十分優秀,但運道女神覺得您有些過於顯眼,兩個神呢,又喜歡鬥嘴,斗著斗著……
總之,運道女神跟武神打了個賭,此刻正準備過來試探您。
她覺得您是什麼老怪物轉世。」
「老怪物轉世?」
吳妄笑道:「怎麼感覺,神靈也好、生靈也罷,都逃不過你的注視,他們就沒什麼隱私了嗎?」
「哎呀,主人您別亂說,我才不會刺探他們的隱私,」鍾靈嘻嘻笑著,「反正運道女神的身材超棒,是您喜歡的款哦。」
「胡鬧!」
吳妄正色道:「嚴肅點,我都有小命、仙子、小味精了!而且……此前我罵了那麼久的運道神,倒是不好與她走的太近。」
「這有什麼邏輯關係嗎?」
鍾靈反問道:「給您下咒的,讓您早年無法接觸女子的,是未來的小嵐主母,嚴格來說,現在的您與運道神完全沒有任何瓜葛,認識下也不錯呀。」
吳妄道:「正因如此,小嵐如果註定要執掌運道神的道,又如何……」
「未來並非不可更改,」鍾靈道,「雖然我的逆流而上,以及小嵐主母對您的詛咒,已經構成了這條世界線的基礎——您可以簡單理解為兩點確定一條直線。
但我們也可以通過一些手段,從這個世界線跳到另一個世界線。
畢竟所有的世界線都有一個固定的匯聚點,也就是我的誕生,可以在我誕生的那一刻完成世界線跳躍,從而達成讓您最滿意的結局!
保一個運道神,或者讓運道神與小嵐主母一同執掌某條大道,都挺簡單的呢。」
「你這麼一說……」
吳妄沉吟幾聲,突然感覺前方有煞氣瀰漫。
抬頭看去,卻見鍾靈不知何時飄到了他面前,正用一種看禽獸的目光,從上而下鄙視著他。
「果然您心動了,您對得起家裡的三個半女人嗎?」
吳妄默默地拿出了東皇鍾設計草稿。
鍾靈小腿一顫,瞬間匍匐在吳妄面前,小手啪的合十。
「主人我錯了!再也不皮了!」
「哼,還治不了你。」
吳妄淡定地將草圖揣了回去,目中滿是思索。
運道女神跟武神打賭,要來試探自己,這個倒是緊要之事。
她會如何試探?
給自己降下桃花運?
不會吧,天外神靈豈能如此惡俗,定然會是一些高深的計策。
自己還真有必要仔細琢磨一下,免得著了道。
與此同時,天外高空某朵白雲上,那運道女神思索許久之後,還是拿出了自己的長杖,對著千里之外的『青山』,遙遙點出了一道粉紅色的光亮。
命犯桃花,吉凶參半。
……
天蒙蒙亮。
吳妄心神回歸天外的化身,慢慢睜開了雙眼,入目是已開始埋鍋造飯的熱鬧軍營。
隔壁樹杈上空空蕩蕩,吳妄找了一圈,才找到在林間散步的師姐。
她似乎有什麼心事,將長槍橫在肩上,兩隻柔軟的手臂搭在長槍兩側,身上的鎧甲略有些緊繃,應是束胸沒裹太緊的緣故。
「大師姐!」
吳妄剛開口喊了聲,林間突然傳出了低沉的號角聲。
一陣狂風自林間上空吹過,一隻百丈長的天狐托著幾道身影緩緩飛出,其下是一支長長的車隊,自林海之上飛馳而來。
吳妄定睛一瞧,這些車架下方,是一隻只五尾、六尾的天狐虛影。
排場弄的不錯。
春鸞自也發現了林間異樣,幾個起躍跳回了吳妄身旁,低聲問:「青山,接下來如何處置。」
吳妄卻忍不住瞧了眼師姐胸前。
穿著鎧甲都能晃起來,這……厲害。
嗯?
自己為何會冒出這般輕浮的想法?
吳妄立刻錯開視線,憑天道自查這具化身,平靜地道了句:「他們這是要趕去琉璃城了。」
「嗯,」春鸞輕輕頷首,「你也要回去嗎?」
「師姐一同回去吧,」吳妄道,「此事大概率會得到妥善的處置,論功行賞總不能缺了師姐。」
「我倒是無所謂……」
春鸞略微思索,道:「也好,莫楓與芙洱都進了地班,我作為老師,也該去看看他們。」
她話音落下,吳妄已是招呼她一同跳出林海,自前方等候。
那龐大的天狐慢慢落下,天狐背上站著的人影也飄然飛下。
天狐族大祭司、幾位年老的長老、狐女綠兒,這就是此行趕赴琉璃城的『主要人物』。
綠兒今日的打扮,也讓吳妄眼前一亮。
昨日的綠兒,一門心思想要討吳妄歡喜,穿著打扮都是以薄薄的紗裙為主,內襟能小就小,但她今日卻一改昨日的風格。
漸變草綠色拖地長裙、過膝的白色步靴;
長裙的上半身雖依然修身、貼合她完美的身形曲線,但側重是典雅而非嫵媚,露出的香肩與她脖頸上的水晶項鏈交相輝映,頭頂豎著的那對雪白狐耳更顯可愛,誰人見了都是要眼前一亮。
「特使大人,」大祭司氣色有些虛弱,努力微笑著,「我們已經準備妥當。」
吳妄點點頭,道:「我的車隊就在前方軍營等待,稍後一同合編,趕去琉璃城。」
「多謝特使大人。」
大祭司嘆聲說著,整個人比起昨日像是老了幾十歲。
一旁綠兒柔聲道:「大人,我可以單獨與您相處一下嗎?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向您討教。」
「可以啊,去軍營外逛逛吧。」
吳妄指了指離著軍營較近的山坡,狐女頷首答應著,兩隻柔荑有些緊張地在身前交錯,低頭跟在吳妄後面。
春鸞見狀略微撇嘴,但見識了昨日吳妄大發神威,此刻倒是沒有多擔心什麼。
片刻后,兩人走到那綠草如茵的緩坡上,眺望著軍營中的景象。
在這裡能看到軍營正中的囚車,囚車中的胡天藍被鎖鏈捆成了粽子,琵琶骨也多了兩隻透骨釘。
綠兒抬手撫了撫被風吹動的發梢,目中帶著幾分思索。
吳妄在一處平坦的草地上站定,問道:「要問什麼?」
「大人,」綠兒幾乎要把嘴唇咬破,「如果說,我想成為您的侍姬,您會排斥嗎?」
上來就這麼直接?
吳妄轉身打量著她。
他此間有個青丘國的狐女侍女,那個侍女淪落風塵,在花樓中學了一身討好男人的本領,骨子裡的媚態總是無法消散。
眼前這狐女有著一種難得的清雅之感。
她姿色上上乘,自容貌到身段都沒有半點可挑剔之處,那雙眸子頗為清澈,浮柳細腰似是不堪一握。
『若是沒事閑坐時擁著她,應當也會頗為舒服吧。』
吳妄心底莫名泛起了這般念頭,隨後就忍不住皺了皺眉。
已經查出來了,自己似乎是得了桃花運。
果然,運道女神還是選擇了最粗鄙的招式!
所謂的桃花運可不是什麼魅葯,而是一種難以說清楚的運勢,一旦犯了桃花,偶遇的異性或許就會主動搭訕,而自己心底也會略有些浮躁,很容易就促成一些好事。
如果單身漢犯桃花,那自是沒什麼;
可自己一個有婦之夫,且還是化身犯桃花,那就有太多不妥之處。
「大人,我知道答案了……」
綠兒神態黯淡地應著。
吳妄道:「侍姬就算了,你也不必對我抱有什麼念想,我只是個簡單的武者,還沒考慮過這些事。
你我做朋友倒是不錯。」
吳妄拱拱手:「武者青山。」
綠兒怔了下,輕咬了下嘴唇,舌尖又在唇瓣劃了過去,像模像樣對吳妄拱手:「祭司雯綠。」
「在這裡等會吧。」
吳妄看向下方軍營,從空中飛來的天狐族車架,正與自己的特使車隊銜接,雪白的大狐自空中不斷盤旋。
「綠兒,你說生靈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大人我不懂這些,這個問題應該沒有答案,因為每個生靈存在的意義都是不同的。」
「那你呢?」
「能變強到可以隨時庇護族人,並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大概是這樣。」
「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