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金神大人還是那般可愛的』

  呼、吸、呼——


  大荒西野與中山的北部交界處，連綿的大山中。


  吳妄正站在一塊大石前。


  那桿雲中君友情贈送的漆黑長槍，此刻正瀰漫出一縷縷純黑色的氣息，槍身也在不斷抖動，其內似有野獸不斷咆哮、嘶吼。


  這些氣息醞釀了一陣，就開始朝著吳妄的手臂纏繞；


  吳妄並未閃躲，也沒抗拒。


  他按雲中君所說，感受這桿長槍，既去引領它的靈性，又讓它的靈性激發自己心底戰意，與之不斷相契合。


  執掌神兵，就是一個互相熟悉、互相征服的過程。


  尤其是，他剛把『那個幽靈』的身份扔出去，也需要藉助這桿長槍自身的氣息來偽裝自身。


  少頃，吳妄手臂上出現了一朵純黑色的五瓣蓮花，宛若咒印般。


  神兵初認主！

  一縷渴望吞噬血肉的狂躁神念鑽入吳妄心神，卻被吳妄仙府之上垂懸的星海星光直接磨滅。


  這是神兵本身的意志？

  還是它上一任主人殘留的意念？


  吳妄細細感受，將長槍握實，在手中輕輕震了震，只覺得這神槍宛若是他手臂的延伸，心底也浮現出了諸多絕妙的『招式』。


  掌心微微作痛，一滴精血自行飛出，被槍身吸納。


  漆黑的槍身上浮現出了暗紅色的血紋，其氣息也更為冰冷，殺意更重。


  「還真是一桿凶兵。」


  「那是自然。」


  雲中君的輕笑聲自側旁傳來，那微胖的身形與鳴蛇同時現身，但兩神都只有淡淡的虛影，顯然並非本體顯化。


  雲中君介紹道：


  「這桿槍是第三神代神王強敵的兵刃……當然，並非第三神王那強敵主用的兵刃。


  我當年不過是得到了它的大半殘片，將它煉化成了這兵刃。


  吸納了三名小神的元氣，讓它也開始逐步復甦。


  你今後當善用此槍，再加上此前的故弄玄虛，很容易讓那些經歷過第三神代的神靈，回憶起一些很不好的東西……嘖。」


  吳妄聞言額頭掛滿黑線，反問道：「這玩意真不會引來先天神的圍攻？」


  雲中君笑道：「神核你都挖了，還怕其他事引來先天神圍攻？」


  「挖神核能有這麼高的仇恨？」


  「主人，是這般。」


  鳴蛇在旁小聲解釋道：

  「作為天宮秩序的一部分，先天神如果發生爭鬥，可將對方重傷甚至擊殺，但不可私下掠奪神力。


  當年燭龍殘暴不仁，便是獵殺敵對的先天神以壯大自身，這才引起了眾神的恐懼與聯合。


  故，天宮建立后，便定下了這般鐵律，眾神自天宮神池中提取神力，天宮神池集合了眾生之念。


  若有掠奪神力者，眾神共誅之。」


  「此前人域不是……」


  吳妄話說一半，不由啞然失笑。


  他本想說，此前人域不還殺了幾個凶神，搞了一些『凶神三吃』。


  轉念一想，人域跟天宮本就是死敵，雙方不死不休，人域自不必遵循天宮的規矩。


  吳妄略微思索，訕笑幾聲，轉而問道：

  「中山戰況如何？」


  「我還是低估了人皇的耐心，神農依舊沒出手。」


  雲中君的虛影在吳妄面前坐下，介紹道：

  「神農還沒有下令出手，不過我已隱隱感覺到，有諸多強大的生靈在一片狹窄的區域匯聚。


  天宮也有所提防，土神已經布置好了玄龜陣。


  他們伸脖子也是挨一刀、縮起來也是挨一刀，自是要鎖起來啦。


  強神盡量向後調動，百族高手倒是毫不吝嗇，死傷頗多。


  而且，近來燭龍不斷衝擊天地封印，已驚醒了天宮大半先天神，也讓這些先天神無法離開天宮。


  據我感受到的結果，五行源神又蘇醒了一位。」


  「誰？」


  「金神，」雲中君嘴角微微抽搐，「五行源神中最老的一位，歷經數個神代更迭大戰都不死，如果不是與羲和有舊，她當年也不會幫帝夋。


  這個神很古怪，你以後碰到盡量躲遠點。」


  古怪？

  吳妄緩緩點頭，並未太過在意，拄著神槍一陣思索。


  鳴蛇道：「若是想誘那些強神出天宮，讓人域即將老死的高手們發揮餘熱，不如想辦法，讓燭龍安靜一段時日……」


  「天宮、天外神系、人域，三者的實力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


  吳妄解釋道：

  「有燭龍衝擊封印，天宮才不敢調動太多先天神去迎戰人域，如此人域才有機會在局部區域獲得優勢。


  同樣的，若是天宮掃平了人域，便可集中生靈之力升級天地秩序，徹底封死燭龍回歸的路徑。


  故此，人域和燭龍神系雖沒有正式聯合，但雙方都有這般暗中的默契在。


  讓燭龍給天宮一點喘息的空隙，帝夋心一狠，直接滅了人域，那就什麼都完蛋了。」


  雲中君笑道：「或許人域與天外早有聯繫，只是旁人不知罷了。」


  吳妄立刻想到了天衍玄女宗的天外石碑。


  當然，這事不能胡亂聯想，吳妄對玄女宗的感官相當不錯。


  「接下來當如何？老哥可有什麼好提議？近期再搞偷襲，應該很難得手了。」


  吳妄看向了雲中君。


  雲中君嘴邊露出淡淡微笑，道：

  「這三次鬥法，不過是讓你積累經驗。


  西野總共就幾十名小神，此刻都已抱成一團，你確實不好再下手。


  如今大荒九野各地分佈的先天神，此刻都朝著中山、暘谷附近匯聚，彼此也盡量避免落單。


  有趣的是，那個幽靈的名聲，倒是迅速打開了。」


  雲中君話語頓珠，注視著吳妄，輕聲道：

  「下一步，我的建議是，由我出手，在西野干一票大的，給你多搞一些神力，然後潛伏進中山之地。」


  吳妄眼前一亮：「我還以為你此次不會出手了。」


  雲中君笑道：

  「規則不要卡的那麼死，什麼時候都要靈活運用，不能認死理。


  我不也要給一份投名狀，讓咱們這個小組織放心嘛？

  你需要多少神力，才能助你這星神血脈進階？」


  吳妄仔細算了算，道：

  「三個小神的神力，想讓身軀邁入下個層面，此時的神力好像已經足夠了。


  只是神力都被母親的寶物鎖住了，慢慢度給我，所以需要花費一些時日。


  大概還要三五年。」


  雲中君嘀咕道：「之前咱就想問，為什麼要慢慢度給你？」


  吳妄胸前項鏈自行飄了起來，其內傳出蒼雪的嗓音：


  「若是神力注入太快，弄疼了我兒當如何？」


  吳妄、鳴蛇、雲中君：……


  也不知是誰先笑了聲，此地頓時泛起了愉悅的笑聲。


  吳妄委婉的表達了，他其實可以承受一點痛苦，也可以讓痛苦來的更猛烈些。


  不多時，那條自北野陪伴吳妄至今的項鏈，產生了少許蛻變。


  冰神的神韻環繞其上，其上墜著的寶石也成了冰藍色，冰之大道開始明著守護吳妄的元神。


  吳妄對此也是頗為感慨。


  他現在的仙府神台……沒眼看，真的沒眼看。


  伏羲先皇贈陰陽，星神大道蘊群星。


  炎帝一令引火道，燼冰破玄護魂靈。


  吳妄的元神就處在這般『艱難』的環境中，抱緊自己還沒完全成長起來的新星辰大道，『掙扎求存』。


  「什麼時候動手？」


  「不要急，」雲中君的虛影悄然隱退，「你且在此地吸納神力，等你實力有所躍升，我自會安排好其餘之事。」


  吳妄不由得扯出少許苦笑。


  這老哥，保姆型輔神？


  他還真怕時間一長，自己都懶得動腦，被老哥活生生培養成一個……魯莽的武夫。


  ……


  西野，十多名小神暫居的山脊。


  連綿的宮殿群和匍匐在地的無數生靈，象徵著此地在西野之地的權勢。


  最高處的宮殿殿頂，身著黑裙的少司命靜靜而立，面前是三道神念虛影，乃天宮之內地位、實力頂尖的三位強神。


  身形修長、面容冷峻的大司命；

  身材魁梧，整個人散發著穩重氣息的土神。


  以及，一名鮮少露面的女神。


  這女神還帶著幾分睏倦，身著金色戰甲、龍骨頭盔，但面容頗為小巧，在頭盔的襯托下，似乎還沒大司命的巴掌大。


  在她身周，時不時會傳出無比鋒銳的道韻。


  那鋒銳可刺破蒼穹，那鋒銳也可鍛鑄天地之鋒，那鋒銳更可磨滅天地間的一切不平。


  五行源神·金。


  「幽靈？」


  大司命喃喃低語，目中略帶思索。


  土神道：「可是跟輪迴大道有關？那倒是第三神代的強神。」


  那金神皺眉道：「是古神復甦？在掠奪先天神的神力？」


  大司命看了眼金神，笑道：「對方對西野這般混亂之地出手，所選的都是一些實力微弱的小神，自身實力應當並不算強。」


  土神問：「有沒有可能，是西野有幾個先天神想變強，故意搞出來的假象？」


  少司命柔聲道：「西北域出現第三個死者時，西野所有的先天神，都在我的監管之下。」


  大司命道：「不只是西野，天宮所屬先天神，吾都在暗中監察。」


  「如此就可以斷定，是天宮之外的神或者生靈搗鬼了？」


  金神抬手打了個哈欠，傳來一陣甲片刮蹭之聲，哼道：


  「那還商量什麼，派人搜查啊，找到了就宰了，天宮這點面子都不要了嗎？我金神什麼時候受過這委屈！」


  土神反問：「該去哪找？」


  大司命卻露出溫暖的笑意，溫聲道：「莫要著急，這有可能也是人域的陰謀，想擾亂咱們在中山的布置。」


  「布置個屁！」


  金神沒好氣地罵了句，戰盔下的那張臉蛋寫滿了不滿。


  「人域就那麼點高手，咱們就不能讓封印自己撐一會，全部力量直接對南撒出去，直接滅了人域！


  防守、防守、防守！

  防守能守回來領地嗎？能守回來生靈信徒和漂亮的女生靈嗎！


  土神你真猥瑣！噁心！」


  土神的那張大臉頓時黑成了鍋底。


  一旁大司命滿臉堆笑，嘴角卻禁不住微微抽搐。


  便是憑藉大道與他們神念交流的少司命，此刻也禁不住有些頭痛。


  這次人域鬧的動靜太大，竟把這尊大神給驚醒了。


  少司命道：「吾會在此地搜查那個幽靈的下落，若是能尋到他的蹤跡，是滅殺還是捉拿回天宮？」


  「捉拿……」


  「滅了他！」


  土神與金神幾乎異口同聲，而後兩人對視一眼。


  土神默默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果斷閉口不言。


  金神哼了聲，淡然道：「少司命妹妹你打得過那幽靈嗎？姐姐過來幫你？」


  「不必，我自能應對。」


  少司命輕聲道了句，寬袖一擺，中斷了大道交流，面前三道神念立刻就要被驅散。


  「別急呀少司命妹妹！」


  金神身形前傾，站起身來才能見她先天道軀的模樣實屬嬌小玲瓏，那雙大眼中迸發出了……有點火熱的光亮。


  「妹妹咱倆單獨聊聊，你不想知道姐姐今天戰甲下面是哪般打扮嗎？姐姐看看你這幾萬年身材有沒有更棒呀！哈哈哈哈！哎，別斷呀！哎呀！」


  少司命又揮了一次衣袖，將那三道神念加速驅散。


  待此地終於安靜下來，她輕哼了聲，身形自此地化為虛淡。


  天宮中，大司命的神殿內。


  那站起身來剛到土神胸口位置、穿著全身鎧甲的五行源神之金神，正滿臉惋惜。


  她扭頭看向大司命，後者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金神，有何賜教？」


  「什麼時候打起來什麼時候喊我，」金神嘟囔一聲，身形一躍，徑直跳出窗檯、砸入雲海，「本神自己去找點樂子。」


  不多時，那雲海翻騰，一條渾身渡著鐵色光亮的三頭白虎自其內躍出。


  金神已是褪下盔甲，穿著一身清涼的裝束、長發簡單紮成兩隻馬尾，雙手抱胸、踩在白虎背上，朝西野的方向疾馳而去。


  土神與大司命齊齊鬆了口氣。


  土神：「她怎麼醒了？」


  大司命：「啊，金神大人還是那般可愛的。」


  土神眼一瞪，這以擅長穩中取勝著稱的先天強神，默默朝後面退了幾步，與大司命商量了幾句如何穩定眾神之心，就匆匆告辭離去。


  這上流神圈，真夠亂的。


  ……


  與此同時，人域西北方向，林家舊址。


  道道流光自南飛來，清一色的都是女子，模樣老、中、青、少皆有；


  看她們打出來的旗幟，卻是玄女宗馳援前線的第六批高手。


  她們要在此地等候人皇閣命令，由仙兵引領，趕往需要支援的區域，做這個區域的後備力量。


  泠小嵐此刻就混在玄女宗的人群中。


  她帶著面紗，目中閃爍著微微光亮，手中短劍輕輕顫鳴，請戰如此之久，才終於得了奔赴此地的機會。


  欲戰之心，已無可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