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此子……就沒想過正麵廝殺
那座繁華的城鎮中，酒樓一層的大堂角落，吳妄與冬篙這對師兄弟正對飲小酌。
不遠處的木柱後，兩個走商打扮的中年男人說笑著不斷碰杯，但當吳妄和冬篙開口說話時，這兩個男人的嗓音總會弱下去。
那邊的對話聲，句句不離此次大比。
“師兄，這次春鸞師姐幫我爭取到的大考名額，肯定費了不少功夫吧。”
“那可是，”冬篙笑道，“這可是琉璃神大人親自開的武道班，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往裏麵鑽呢。”
“壓力挺大的。”
吳妄歎了口氣：“我資質也就普通的優秀，琉璃城不知道多少天之驕子。”
“哎，去試試嘛。”
冬篙拍了拍吳妄的肩頭，溫聲道：“如果你這次試都不去試，那等你老了，肯定會後悔莫及，我跟你師姐都沒這般機會了。”
就聽吳妄道：“師兄，推薦名額有多少？”
“三百多個。”
冬篙道：“隻是地班的就三百多個，差不多是十二個裏麵選一，你機會也是有的，很多天資聰穎之人，卻拿不到推薦資格，這事很正常。”
“嗯。”
吳妄點點頭，目光還是有些忐忑。
“來，喝了這杯！”
冬篙對吳妄眨了下眼，吳妄嘴角露出似有若無的笑意，與師兄碰杯後，抬頭一飲而盡。
“師兄，我回房中打坐了。”
“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冬篙道，“此前大師姐來信讓我們遲一日去琉璃城，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大師姐這般叮囑了，咱們聽著就是。”
“好。”
吳妄與冬篙又聊了兩句，冬篙喊來夥計結賬，又提了幾個菜，與吳妄一同上樓。
他們總共開了兩個房間，男女分開住，且互相臨近。
吳妄表情淡定地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冬篙師兄提著菜肴給秋梨師姐與金薇送去，進去之後就開始說說笑笑。
吳妄卻是毫無耽誤，提起床邊角落的包裹，翻身躺在了床榻上。
他閉目等待了一陣，等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消退，立刻將包裹塞入被子中，勉強作出一個人形身形後，竄去了此前打開的窗戶旁，無聲無息潛入了夜色中。
武靈境雖可用神念探查，但武神傳下的武道中卻沒有係統的靈修之法，離著距離稍遠，神念也隻能模糊的感知。
剛剛在樓下這一幕，自然是他跟冬篙一同演戲。
主要目的，就是穩住此前想對他們圖謀不軌的那一行人，解釋一下他們白天時為何突然回返。
自對方的眼線被吳妄找到的那一刻開始，主動權已掌握在了吳妄手中。
對方是誰？
為何要埋伏自己？
吳妄不知，但他今晚就是去找這個答案。
夜色中，此前在他與冬篙附近吃酒的兩名富商，一同上了一架華美的篷車。
吳妄身形如風，遊走在百家燈火的陰暗處，慢條斯理地跟隨著這篷車。
篷車駛入了鎮外夜色，其內竄出一道身影，速度極快地朝著琉璃城方向遁走；吳妄宛若一隻幽靈，緊緊追在這名武魄境六品的‘眼線’身後。
“鍾？”
“主人，我在。”
“護住小薇。”
“您放心！您出事小薇都不會出事！”
吳妄放心地點點頭，又隱隱感覺哪裏有點不對勁。
雖然自己這是化身，但這小破鍾是不是太明目張膽了點？
嗨呀，該找機會教訓下此鍾了，不然眼前就要翻天還行！
與此同時，高空的某朵雲層中，斜躺在雲床上的壯漢提著酒壺，好整以暇地看著麵前的雲鏡，其內顯露著吳妄追逐那名眼線的情形。
《黃雀》。
還好，這壯漢並不是要針對吳妄的這具化身，此刻隻是躲起來看戲罷了。
“好膽量啊，”武神嘖嘖稱奇，“不過武魄境七品，就敢主動出擊，不愧是咱看上的小徒弟，總體而言還是太過冒險了。”
嗯，稍後手滑打幾道雷下去，也不是什麽大事。
這可是他的地盤，不服來跟他單挑啊。
……
片刻後。
離著鎮子十多裏的一片樹林中。
那疾奔而來的‘眼線’停下步伐，額頭微微見汗，對著林中咕咕叫了兩聲。
林中傳來了咕咕聲作為回應，五道身影自樹上落下，動作整齊地蹲在草叢中，與跑來的眼線腦袋碰腦袋，竊竊私語。
兩個武靈、四個武魄。
琉璃界這些陰暗角落中躲著的‘高手’還真不少。
吳妄耳尖動了動，將他們的話語聲聽了個一清二楚。
“青山一行是因接到了大師姐的信件，讓他們遲一日進琉璃城，應該是躲避琉璃城現在的緊張局勢，他們畢竟是無名之輩。”
“叔父，還按此前計劃進行嗎？”
“不然又能如何，”一名武靈境三品的老者低聲道，“我們來的遲了，這是僅有的幾個人選，其他人都進琉璃城了！
此時的琉璃城可不比尋常，咱們還是離遠些為妙。”
“我們不如做的幹脆些。”
另一名武靈境的中年男人低聲道：“將這個青山殺了，讓個身形相似的後輩頂上去。”
“不可如此，”那老者皺眉道，“你當神大人那麽容易欺瞞嗎？我們要的是一個傀儡，若他能進地班，就把他一路送到下一屆大比。”
“神大人會不會發現我們的計策？”
“不必亂操心，我們按命令行事就可，”那老者嘴角露出了幾分略帶詭異的微笑，“誰又能抵擋清神丸？隻要服下第一顆，那就離不開了。”
角落的草叢中，吳妄蹲在那認真記著筆記。
好家夥，這都省了自己費力拷問了，【聊天必然說出自己的計劃】真就是反派標配？
這些就是琉璃界外的十二界勢力吧？
他們膽子還真是大，直接摸到了琉璃城附近，要在琉璃神開的武道班中埋引線。
不過，吳妄仔細感應了下這群人的實力，心底也有所了然。
這些就是被安排過來試試的‘炮灰’吧。
武帝境武者是十二界的頂級高手，自然不可能隨便派出深入其它神界的腹地；而年輕的武靈境、武魄境高手都是珍貴的儲備資源。
也就這種，根基不穩、靈力不純，今後也沒什麽前途的倒黴蛋，才會被他們背後的主子打發來這種地界，施展一點卑劣的手段。
清神丸？
搞這種伎倆，倒是可以直接取他們性命了。
吳妄伸手在綁腿布中抽出了六根細若發絲的銀針，一縷縷靈氣灌注其中，這六根銀針頓時變成了透明般。
正麵搏殺？
這又不是打擂台，走正麵不是白費靈力嗎？
正要出手，吳妄眼皮輕輕跳了下，突然泛起了點其他念想。
‘試探下琉璃界被滲透的多嚴重？’
這倒是不錯，自己即將邁入武神十二界爭鬥的中心區域，必須做到心裏有譜才行。
當下，吳妄手指輕輕敲打，六根銀針上飛出一縷淺綠色的氣息，被他逼入了大地之中。
隱藏氣息；
隱藏道韻；
隱藏殺意；
感受靈氣流動，與此處林間相融。
吳妄蹲坐在草叢中一動不動，呼吸完全停止，雙目逐漸失去了焦距。
高空中，武神已經坐了起來，仔細盯著雲鏡中吳妄的姿勢和動作，不由暗中嘀咕幾句，不知道吳妄這是在搞什麽。
“這眼神，怎麽突然失焦了？”
武神摸著下巴嘀咕著，仔細感受著吳妄的狀態，卻發現吳妄此刻就宛若一株長草。
這是什麽意思？
武神寬闊的額頭上掛滿了問號。
突然，吳妄扣著銀針的右手輕輕一甩。
這動作很普通，軟綿綿的像是沒有任何力道，但周圍的環境卻出現了微小的漣漪，這漣漪讓武神眼皮輕輕跳動。
與環境互相接納，是為了……
六根銀針無聲無息地竄出草叢，在點點星光照耀下，宛若六根隨風飄過的蛛絲，貼著地麵分散、飄動，默無聲息地鑽入了六隻脖頸。
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半點反抗。
那六道毫無防備的身影同時一頓，立刻開始東倒西歪。
武神清晰地感覺到了，這小子甩出去的銀針中，蘊含了某種毒素，這些毒素在那微弱卻精巧的勁力爆發的瞬間，迷昏了這六人的魂魄。
竟！
竟如此簡單？
武神有點緩不過神，隔著雲鏡瞪著吳妄的側臉，卻見自己中意的這個年輕人，此刻表情沒有半點變化，依舊是蹲坐在那，雙目還是沒有任何神采。
此前蕩起的漣漪悄然散去，他又恢複成了那種與草木相融的狀態。
武神試著推算了下，發現若自己是那六人之一，哪怕是武靈境修為，除非此前早有準備，用靈力護持自身，不然都會防不勝防。
‘此地這兩名武靈境武者太水，自身神魂不算強，感知也不夠靈敏。’
武神如此念著，隨之又想到了吳妄此前那一係列準備。
這種偷襲方式，武帝境之下的武者，恐怕隻有依靠直覺來提防。
正此時，雲鏡之中吳妄的手腕再次晃動，又是六根微紅的銀針飛出。
與此前銀針不同的軌跡，六枚銀針自樹林中劃過了繁雜的路線，看似混亂無序，實則從各個方向鑽入了六人的胸口。
又是一重傷魂魄的劇毒。
武神突然想起來了，這幾年這家夥去過幾次山裏，抓了一些毒蟲……
“還挺小心的。”
武神笑嗬嗬地道了句，目中滿是欣賞的意味。
以弱擊強，自當用謀略；
一擊即中，卻絲毫不大意，凸顯出了這家夥老成的心性。
誰說他們武神十二界都是些鐵憨憨、莽撞人啊？搞謀略，搞暗算，他們武神界也是一絕。
你看這年輕人，不就是無師自通了嗎？
“此戰倒是頗為不錯，雖然簡單，但極大地檢驗了這小家夥的心性，”武神讚歎道，“不枉費本神辛苦栽培啊。”
突然間，吳妄把身體埋的更低了些，潛伏的更為深入……
武神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
還來？
甩手，第三把銀針飛了出去，這次卻是有十八根，若群蜂亂舞，故意發出了陣陣嗡鳴，自四麵八方，刺入了那六人的手腕、腳踝。
兩名武靈境高手被格外關注。
武神表情開始不對勁。
第四把銀針……
第五把銀針……
六名高手基本是廢了，雖然死不了，但神魂被毒、經脈大損，今後也就是半個廢人了。
武神的臉仿佛隔空中毒——徹底麻了。
又過了一陣，吳妄站起身來，身形快若幻影，在月光的陰影中竄過，閃到了六人身旁的一棵大樹後，靜靜等了盞茶時間，才現身開始扒那六人衣服。
六人中有兩個女人，吳妄動作沒有半點遲緩，目光也沒有任何波動。
武神十二界中，儲物法寶可是極為稀罕的寶貝，這六人自不可能擁有。
將他們扒光之後，吳妄輕而易舉搜出了六人身上藏著的秘密，但可惜，沒能搜到他們的身份文牒。
奸細總不可能把【特工證】帶身上。
收起那些代表了大額貝幣的‘玉’票，撿走了幾件造型還不錯的兵刃，吳妄倒是小小的發了一筆橫財。
嗯，有錢就能買更多劇毒，做更多銀針類的暗器了。
這六人的‘經費’還是相當充足的。
“這就是那什麽清神丸？”
吳妄拿著兩隻玉瓶掂量了下，仔細嗅了嗅，目中泛起了幾分厭惡之感。
“害人的東西。”
他隨手一甩，兩隻玉瓶橫飛十數丈，又啪的一聲炸成了粉末。
拿了一件男人的衣袍，劃開一名武魄境修士的手指；
吳妄隔空捏著此人手指，寫下了‘我們是奸細’五個字，將衣袍蓋在六人身上。
做完這些，吳妄在附近躲藏了一陣，才悄悄離開此地。
他在鎮子上隨手‘撿’了一隻女子用的緞麵手帕，畫下了去抓賊的地圖，將地圖送到鎮子上的一名巡邏隊隊長的枕邊。
有條不紊地做完這些，吳妄回返酒樓，在金薇與秋梨房間的窗戶旁飄過，躺回了冬篙師兄隔壁床鋪，閉眼入眠。
高空雲上，武神點開了幾麵雲鏡，麵容帶著幾分糾結，坐在那陷入了沉思。
身為一名睿智的武神，自己對武德的定義……還是太狹隘了嗎？
天剛蒙蒙亮，鎮子上衝出了幾名身披戰甲的武者，沿著吳妄昨天走過的路徑，一路追到了那處樹林之內。
又過了大概一個時辰，鎮上的巡邏隊大批出動，朝著琉璃城方向開拔。
吳妄四人老老實實呆在酒樓中，等待著冬篙師兄他大伯派人來接，最遲也是午後動身趕往琉璃城。
四人用罷早飯，酒樓中已有消息開始流傳，說是抓到了其它十一界派來的奸細，此事已經驚動了琉璃城的許多大人物。
吳妄也確確實實察覺到了有武帝高手的氣息，出現在自己身周方圓數百裏範圍內，且還不是一兩個，而是一批又一批。
隨後，這個坐落在東西交通要道上的鎮子，傳出了許許多多的消息，真假不一。
那些奸細的身份似乎已經查清楚了，但似乎又沒有查清楚。
人們的關注點，迅速從奸細本身，挪到了捉住奸細的神秘高手身上。
吳妄四人在酒樓用午飯時，就聽到了隔壁桌幾個消息靈通者的大聲討論：
“據說啊，捉住這些奸細之人，隻留下了一張手帕畫成的地圖，手段無比高明！此人有一身武技，能在瞬息間打出數百根銀針！專封高手的要害！”
“各位知道最離譜的是什麽？在捉住那六名奸細的地方，沒有發現第七個人的腳印，沒有找到半點氣息殘留。”
“這恐怕是武帝四品、五品的絕世高手了。”
“那些奸細想算計這次大比，咱們琉璃界的前輩高人們終於坐不住了，早就該出手整治整治這些家夥，他們當真太猖狂了！”
秋梨、冬篙看向吳妄，吳妄一臉無辜地聳聳肩。
但讓吳妄有點猝不及防的是，午後來接他們的一隊兵衛，帶來了此事的最新進展。
那六個奸細拷問到一半，都快開口了，卻離奇地死了，就死在琉璃城戒備最為森嚴的地牢內。
吳妄禁不住以手扶額。
這琉璃界，早就被其它十一界透成篩子了！
呆不住，真的呆不住，這要是進地班，自己吃飯都要小心被人下藥！
要不大比故意落選算了？
可吳妄心底浮現出了老師那殷切的目光……
罷了，管它什麽牛鬼蛇神，自己藏的嚴密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