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昏睡的帝夋
這就是大荒的巔峰……
吳妄仰頭看著，在數重護持下，依然開始崩碎的小天地，看著那幾顆不斷追逐的大星，感受著大道的顫鳴，體悟著群星的驚顫。
這一戰，照入吳妄眼前，映在吳妄心底，讓他心境久久不能平息。
叫一聲天帝；
喊一聲伏羲。
神農與天帝正麵交鋒，那有些奇怪的大道，卻震動著天帝的秩序之力。
三鮮老道本不過是人域不起眼的修士，但在此時、在此地，在一旁神農的相助之下，卻幾次迫的天帝閃躲。
後麵的鬥法，吳妄逐漸看不太懂。
那已經是大道層麵的對撞，他此刻尚離著這般境界太遠。
“主人，我們要先退一步。”
鳴蛇在旁小聲說著：“如果這處小天地崩壞，我們可能會被困在虛空之內，尋不到回去的路徑。”
“嗯，”吳妄答應一聲，目光依舊從遠方收不回來。
不用吳妄叮囑，鳴蛇已主動將那兩名人域高手帶起，用神力包裹拽向一旁。
少頃，她對著前方推出一掌，沒有任何費力之感，就將沒有神農護持、沒有天帝封鎖的區域推出了一扇門戶。
吳妄想多看一陣，但也知此地不可久留。
他對著大戰之地做了個道揖，轉身低頭走入門戶內。
鳴蛇小心翼翼地用神力包裹住吳妄，生怕因為她擅自做主、做的太多，引來主人的不滿和介意。
這條通路開始關閉，前方已經能看到大荒東南域某處海邊沙灘的風景。
吳妄像是心血來潮，扭頭看了一眼，恰好看見……
那打入了虛空之中的天帝與神農，有一瞬剛好停下活動，天帝身形一分為三，竟又化作了主意識、本體、秩序化身的模樣；
且本體與秩序化身似乎有些異樣。
反噬了？
吳妄眼前一亮，還未來得及多看，就被鳴蛇用神力拖拽拉出了乾坤通道。
在通道坍塌閉合前，吳妄捕捉到了頗多訊息。
神農護著伏羲先皇的殘魂前衝，三鮮老道在燃燒自身，身上的神力在極短時間內消耗殆盡，自身被強橫的大道震顫之力撕的粉碎……
天帝三性化身似在內訌，那秩序大道化身轉身要逃離此地，卻被帝夋本體反手握住、一口吞下……
最後的一幕，是神農一掌將伏羲殘魂化作的大星，摁入天帝本體的胸口；
虛空之中突然傳來高亢的啼叫聲，十顆太陽的光芒仿佛能照透星空，而十日所環繞的那名女神，竟是那般耀眼，讓人不敢直視。
畫麵自此終焉。
吳妄不由有些提心，開始擔心神農老前輩能否順利脫身。
站在沙灘上，聽著海浪衝刷白沙的聲響，感受著天地間數百條大道的顫鳴，吳妄心底突然泛起了兩個字。
【強者】。
這就是強者。
屹立於大道之巔，站在眾生之上。
伏羲大帝在那般環境之下，在重重限製之下，猶自能衝破迷霧，走出自己的路，握住自己的道，隻身一人就困住了天帝漫長歲月。
賦予天帝以人性；
以人族之軀，補全天地之秩序。
燧人先皇更是以一己之力，致遠古火神崩隕，並將火之大道自天宮之中抽出，創造出了如今這人域。
在今日之前，吳妄甚至一直在擔心準嶽父大人。
沒辦法，老前輩不溫不火的，平日裏也沒太重的威嚴感，在人域流傳最多的，就是神農嚐百草的典故。
總給人一種‘富不過三代’的荒謬之感。
但今日一戰，吳妄直觀地看到了、感受到了老前輩的大道。
那大道很奇怪，也很晦澀，甚至無法用言語去描繪，隻能去類比。
神農的大道就好比：
【一株生長於戈壁灘上的淺綠小草，迎著風霜、曆經風吹雨打，在無數歲月的沉澱下，將戈壁灘化作了一片茂盛的草原。】
大概就是這般。
吳妄突然想到了一事，如果神農的大道與火之大道結合，那爆發出的威力……
還好、還好，比起燧人與伏羲兩位先皇，老前輩也不算拉跨。
吳妄在此地等了一陣，心底總不免有些擔心神農的安危。
一旁鳴蛇小聲提醒：
“主人，神農陛下歸來並不一定是在此處，大道的震顫已減弱了許多，虛空中的大戰或許已告一段落。
既然火之大道沒有任何異樣，說明人皇是無恙的。
我們不如早些去與人域眾高手匯合，您的安危是第一要務。”
“嗯，”吳妄點頭應了聲，“鳴蛇你說，像天帝、人皇這個層次的高手，如今這大荒能有幾個？”
鳴蛇略微思索，一本正經地說著：
“燭龍、西王母應當同列，星神、羲和、大司命、五行源神或許弱了一分，但差距應該有限。”
吳妄笑了笑，並未多去糾結這些。
他又對著海麵出了會神，等他無法感受到大道震顫，這才讓鳴蛇撕開乾坤，帶著兩位滿目擔憂的老前輩，歸於人域中軍附近。
吳妄並未直接入內，而是坐在一團雲朵上，靜靜理順思路、消化感悟，順便與母親吐槽此次之事。
紅薔老人與另一位老者坐在側旁雲朵上，各自療著傷。
吳妄從他們時不時抽搐的嘴角可以判斷，這兩位老人應該在暗中傳聲。
隻可惜他們境界太高，自己也無法聽到他們在說什麽……
東南域的大戰不知何時已落幕。
吳妄問過母親才得知，在他跟隨神農進入那山穀時，天宮一方諸神突然開始後撤，而下達這般撤軍之命的，就是天後羲和。
吳妄敏銳地意識到，這裏麵似乎大有文章。
無他，神農與天帝大戰，天宮沒強神趕去支援，這就小母牛唱歌不著調——離譜。
雖然人域一方也有大批高手沒有現身，火神殿的高手群、人皇的禁衛軍，應當就是對應天宮援軍的後備力量。
但天宮眾神連半點表示都沒有；
甚至，從此前的狀況來看，天宮眾神完全不知天帝在謀劃什麽，不知天帝已經接受了伏羲大帝的調教改造……
莫非是天帝覺得，這件事很沒麵子、很丟臉，所以故意不求援？
這就無法斷定了。
不過有一點，吳妄是可以理解的。
【帝夋主意識的心態出問題了。】
想想也是，他堂堂天帝，坐擁一個大大的後宮，領銜後宮的還是日與月之母，享受著眾神之敬畏、眾生之朝拜。
一夜之間突然被擄走，拉去人域進行思想改造，還被一個老大爺在耳旁絮絮叨叨，嘮叨了不知多少次輪回，說了不知多少話語。
整個過程，少說也有個幾萬年！
換誰誰受得了？
帝夋能硬挺著沒崩潰，已經是相當厲害，讓吳妄能豎著大拇指喊一聲‘牛’。
“誒！”
吳妄看向鳴蛇，突然問：“你說，現在的帝夋還是原來的帝夋嗎？”
原本也在出神的鳴蛇怔了下，回道：“按理說，帝夋現在已經不是原本之天帝，而是融合了伏羲大帝人性的天帝。”
吳妄表情不禁有些古怪。
鳴蛇問：“主人是怕，帝夋行事風格突然有了太大變化，會瘋狂報複人域，或者想盡辦法讓人域吃苦頭嗎？”
“啊，這個……”
吳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虛地道：
“我倒是沒想這麽遠，剛才是突然想到，羲和和常羲麵對帝夋的時候，也不知是什麽心態。”
鳴蛇略微歪頭。
“沒事，沒事，”吳妄擺擺手，心境已恢複了少許。
側旁紅薔老人睜開眼，道：“無妄，陛下已平安回返，人域也即將從此地撤兵。”
——吳妄的炎帝令此前借給了伏羲大帝，神農聯絡紅薔更為方便。
“嗯，”吳妄道，“陛下可有什麽交代，讓我去做什麽？”
“撤軍之事已安排給了劉百仞他們，”紅薔老人溫聲道，“陛下說，想讓你去人皇閣等一陣，陛下有東西要給你。
是那位前輩留下的。”
吳妄立刻點頭答應。
兩位老高手告辭離去，自是去找神農匯合；
吳妄帶著鳴蛇入了中軍大營，與自家滅宗之人相聚。
關於帝夋與伏羲之事，吳妄半個字也沒提，隻是說此地事情已妥善解決，他們跟隨人域大軍一同回返人域就可。
林素輕等人各自鬆了口氣。
青鳥卻像是感受到了什麽，飛到吳妄肩頭，踩在吳妄凝成的冰甲上，用蒼老的嗓音道：
“你的炎帝令呢？”
“上交了。”吳妄笑著回了句。
“嗯？”
青鳥歪著頭想了想，笑道：“那也沒事，你不要不開心就好。”
“怎麽會。”
吳妄雙手一攤：“我現在無官一身輕，炎帝令能交出去反倒是好事。”
“嗯呢，”青鳥的嗓音突然有些走樣，帶著一種少女時期才有的空靈。
她有些緊張地收攏翅膀，飛回了林素輕肩頭，機智地選擇閉目假寐。
大長老、茅傲武向前敘話；
內帳中走出十多道身影，也向前對吳妄稟告大戰的情形，此地氛圍已是頗為融洽。
此後半日。
人域三路大軍並未追擊天宮勢力過深，隻是將對方趕出了東南域，扭頭清算了此前倒向天宮的東南域勢力。
天宮一方在東野中段聚集大軍，守衛天宮重地暘穀。
眾神匆忙回返天宮，聯手鎮壓天地封印，折騰了幾個時辰才消停下來。
羲和駕著車輦自天邊飛回暘穀，車輦之中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昏睡之帝夋。
……
東南大捷。
整個人域在頗短的時間內，陷入了歡騰的海洋，各處都能見修士奔走相告的身影，許多人皇閣故意傳出來的‘細節’，在被不斷放大。
吳妄對於戰局的貢獻，此次倒是一滴都不落，盡數被世人所知曉。
小金龍這個名號，再次喧囂塵上。
兩日後；
人皇閣總閣，既原仁皇閣總閣。
隨人域大軍一同回返的吳妄，回到了自己的小樓中。
剛靜坐片刻，就有絡繹不絕的賓客上門。
刑罰殿的各位高階執事前來見禮，人皇八閣各有一位副閣主前來與吳妄寒暄；
又有十數家將門勢力派人過來問候，還有一些精明的閣老，前來吳妄麵前混個眼熟。
吳妄並未拒絕，遇旁人與自己寒暄，也會與對方親切地寒暄幾句。
但眾人也看出了吳妄狀態欠佳，說話時經常走神，故並未在此地多留。
吳妄的心情尚未完全平複。
他心底總是浮現出，神農、伏羲、帝夋在虛空大戰的畫麵，道心記下了那些強橫大道對衝時的壯觀景象。
揮散不去、按壓不下。
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他心底彌漫，有一種元氣正在他心底流轉。
那種想要宣泄、想要衝破藩籬之感，讓他……打了個嗝，並翻了個身。
待眾賓客走後，林素輕關了門庭，閣樓內隻餘滅宗之人，以及霄劍這般與吳妄親近的人域高手。
眾人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吳妄癱坐在木椅中，略微思慮，就道：“這些事暫時不知能不能對外公布，你們也不要亂打聽，就當，神農陛下跟天帝帝夋大戰了一場。
咱們占優了。”
眾人麵露喜色。
霄劍道人更是連問：“陛下可受傷了？這是大好事，為何不宣揚一番？”
“陛下應該沒受傷，不必擔心。”
吳妄看了眼青鳥，後者略有些不安地挪動著小腳。
大長老沉聲道：“宗主，此次東南域之戰，宗主應當是要領一份大功，還請宗主此次不要再推辭。
該拿的，您總要拿一下。
其他不論，最起碼也要得他們幾聲讚譽，而不是在背後暗戳戳地詆毀。”
“大長老放心，此次該是我的功勞，我自不會讓出去。”
吳妄含笑應著，目光略有些閃爍。
他道：“也不知怎麽，我突然想在人域爭一爭了。”
霄劍道人精神大震，青鳥卻忍不住歪頭。
“當然，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想法罷了，”吳妄立刻補充了句。
林素輕笑道：“少爺您若是突然轉了性子，我們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呢。”
吳妄拍了拍木椅扶手，感慨道：
“以前的眼界還是狹隘了，覺得自己在人域混的風生水起，一切得來都是這般容易。
此時回想起來，發現這裏麵很多東西，都是前人帶給我的優勢，也是得益於我背後的勢力。
人域的天空並不低矮；
修士的極限，我遠遠沒有達到。”
“怎得突然開始說這般話了？”
妙翠嬌在旁含笑說著，倚靠在窗邊的她，每時每刻都帶著令人迷醉的風情。
吳妄目中有光亮閃過，緩聲道：“因為我見過了。”
正此時；
一點火星在吳妄麵前綻放，隨之便是千百火星炸散，宛若有數十顆小小的煙花炸裂。
火星匯聚成火焰，火焰綻出一朵蓮花，披著蓑衣的神農之影就自其中走了出來，麵露倦色，但嘴角帶著淡淡微笑。
“陛下！”
“拜見陛下！”
“啾啾！”
眾人行禮的行禮，高呼的高呼，青鳥也輕輕啼叫了兩聲，算是打過了招呼。
“不必多禮，無妄隨我來吧。”
神農溫聲說著，隨後便自顧自地走向了一旁樓梯，吳妄起身在後跟隨。
待他們走了兩步，這位人皇又想起了什麽，轉身道：
“那鳥兒也一同過來吧。”
青鳥不明所以，但還是展開翅膀飛了過去，落在吳妄肩上。
神農淡定的笑著，拄著木杖漫步向前，那木杖的末端染著少許血跡。
吳妄想到此前紅薔老人所說，心底不由得泛起了少許期待。
伏羲大帝給他留了什麽東西？
總不可能是三鮮老道的風格，給他留了滿滿幾大儲物法寶的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