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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無妄奪權!

  大荒東南域,人域與天宮雙強對峙之地。


  天宮一方的大軍中樞安安靜靜,各處神衛軍營寂靜無聲,被強行聚集在此地的百族眾生也無太多聲響。


  而人域一方就不同了。


  此時的人域大軍中營大帳內,氛圍就特別……尷尬。


  主位上,霄劍無比糾結,仿佛劍修修到了臀部之下、屁股下麵插了幾把小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好端端一個劍修;

  修劍的初心一直不曾忘卻,就是單純覺得帥是一輩子的事;


  怎麽就被拎出來,摁在這位置上了?

  尤其是,這座位還帶著自家老師的餘溫,老師笑眯眯地去了側旁落座,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說:

  ‘唷,小子翅膀硬了嘛。’


  這不是把他這個當徒弟的架在火上烤嗎!

  霄劍抬頭看向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悻悻地收回目光,雙手捧著陛下的寶劍,眼觀鼻、耳聽心……


  吳妄正站在一張不斷有光點閃爍的幕布前。


  仙識探入其中,就能直接、迅速的觀察到小半個東南域的情形,且不會損耗太多心神之力。


  這‘幕布’人域煉器之道與陣法之道結合的傑作,雖需要大批人力來持續探查各處訊息,但確實極大提升了戰場指揮的效率。


  吳妄抱著胳膊,對周遭的目光渾然不覺。


  很快,他收回仙識,心底暗道:

  ‘與之前所知相差不大。’


  吳妄淡定地走回了劉百仞身旁空著的木凳上,而後閉目凝神,並未多言。


  倒不是他故意擺譜,也不是在故意吊人胃口、不去搭理旁人;他單純是不想在收集足夠多的訊息前貿然開口,對戰局造成不利之影響。


  此地發錯一道玉符,可能就是數以萬計的修士死於前方。


  “無妄殿主……”


  有位老嫗緩聲呼喚著,那嗓音倒是頗為溫和,甚至溫和到有些溫柔。


  吳妄睜眼笑道:“前輩,怎了?”


  目之所及,大半老者老嫗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投來了和藹的目光。


  那老嫗組織著言語,帶著些試探性地問著:“您覺得,當前戰局該如何應對?”


  吳妄沉吟一二,緩聲道:

  “我剛抵達此地,對戰局尚未窺得全貌,不敢亂說什麽,各位與天宮對壘多年,自是經驗老道。


  我隻是戴罪之身,各位不必太過在意我的意見。


  倒是,我來的路上聽聞,各位對於當前之局勢,有些拿捏不定?”


  忽聽角落傳來少許冷笑聲:

  “無妄殿主當真好口才,既說讓我等莫要在意你的話語,又切中要害,開口就是當前局勢如何如何。


  殿主這是將好話賴話都說了,自是怎麽聽怎麽占理。”


  吳妄笑而不語。


  看看,怕什麽來什麽!

  他就知道,自己隻要回到人域權勢中心,就必然會遭受各方的‘狙擊’,哪怕他什麽都不做,也會有人站出來挑刺。


  上次東南分閣陳糧一案,得罪的人可不少,必然也是引起了一些生活作風有問題的人皇臣子心中警惕。


  這就是一拳打在人域秩序上,所必須承受的反震之力。


  不等吳妄開口,霄劍道人清清嗓子,將捧在手中的長劍慢慢舉起,手腕輕輕一抖,劍鋒露出半寸,映出了霄劍道人那清正的麵容。


  這座有著數十根立柱支撐的大帳,氣氛頓時有些冷凝。


  霄劍道人笑道:“陛下給的劍,當真是好劍!”


  話語似意有所指,此前開口的那老者低頭看向側旁,喜怒不形於色。


  “陛下的劍,自不會是凡品,”劉百仞緩聲道,“但你不要沒事就拿出來顯擺,這樣會讓人覺得你有些浮躁。”


  “是,老師教訓的是。”


  霄劍含笑應著,手腕一抖,長劍閉合,繼續被他端在身前。


  劉百仞目光掃過各處,笑嗬嗬地說著:“如今大敵當前,天宮糾集了數萬年都不曾一見的陣勢,咱們可不能將精力浪費在鬥嘴上。


  無妄,你剛才想問什麽?”


  “閣主,”吳妄拱拱手,笑道,“我想問,剛才大家在吵什麽?”


  “大家的意見出現了分歧。”


  劉百仞緩聲道:


  “在座的各位,三成覺得該及時退走,在東南域耗損人域戰力實為不智。”


  一些前輩高人不斷點頭,有幾人還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想補充幾句。


  這部分高人,以老大爺為主。


  劉百仞繼續道:“三成覺得該主動出擊,天宮在此地駐紮、擺陣,明顯是有所圖謀,咱們該找準一點、全力一擊,殺他個天翻地覆!”


  不少老人胡須抖動、眉角展開,以老嫗居多。


  吳妄見狀差點笑出聲。


  暫且不提正事如何,人域看男修鬥法打仗也就是圖一樂,真要說好勇鬥狠,還是看這些老奶奶。


  怎得一個個都如此暴躁。


  “剩下之人,則是覺得不必著急立刻做出決斷,咱們有實力、有底氣跟天宮耗下去。”


  劉百仞停下講述,注視著吳妄,正色道:

  “無妄,你如何看?”


  “其實不是我如何看,而是陛下如何看,”吳妄問,“閣主,陛下此前下令進軍東南域時,可有什麽話語叮囑?”


  劉百仞道:“自是有的,但本座此前覺得,不好與各位言說,故沒有多說此事。”


  吳妄笑道:“閣主,有時候我們做臣子的,還是以傳遞陛下的意思為主,陛下對閣主的叮囑,其實就是對咱們這些臣子的叮囑。”


  劉閣主目中思索,對吳妄拱拱手,麵露慚色。


  “還是多虧了無妄你這般提醒,”劉百仞歎道,“總是忘記陛下已親自接管人域之事,難免按此前的習慣辦事。


  是本座會錯了意,當將陛下對本座的叮囑,與各位言說。”


  言罷,劉百仞站起身來,對著人域方向拱拱手。


  道道目光匯聚,各位老者紛紛起身,盯著劉百仞的身形。


  “來東南域之前,陛下召集諸閣主議事,當時是這般說的——”


  劉百仞吸了口氣,緩聲道:

  “陛下有言,東南域有諸多潛力,有諸多人域走出的人族,此地若失,不隻會讓天宮直接威脅到人域後方,更因我人域將主要防禦陣勢放在了北麵,會對人域造成極大的威脅。


  但如今天宮意圖不明,天帝所圖不定,或許這就是一場單純要耗損人域實力的對碰。


  所以,我們必須現在就做出決定。


  若出兵,就必須將天宮趕出東南域,若不出兵,我們在人域之外,將會徹底失去主動。


  能不能將大戰之地拒之於門外,或許是咱們避免第三次黑暗動亂的契機。”


  劉百仞話語落下,目光掃過各處。


  此刻,絕大多數有資格出現在此地的高手,目中沒了疑慮,心底沒了躊躇,眼底隻剩戰意。


  吳妄見狀暗自點頭。


  其實很多時候,劉百仞還沒適應當前人域內部的變化,下意識將人皇的話語,當做了對幾位閣主的訓示。


  ——他們幾個領略了人皇的意思,再將他們領略的意思付諸實踐。


  但這般情形下,直接傳達就足夠了。


  隱隱的,吳妄突然想通了,為何神農老前輩喜歡沒事差遣他,而不是直接差遣劉百仞這些閣主。


  無他,他比起劉百仞、風閣主等人,少了牽掛、少了牽扯,也沒養成這麽多久居高位的‘權病’。


  就聽眾人開口吹捧一陣神農前輩。


  這個說陛下真知灼見、所站的位置遠非他們能企及;


  那個說這才是真正的大局觀,他們看到的還是太過狹窄;


  總之就是非常‘君臣’。


  吳妄在旁聽了一陣,主動起身、開口道:


  “陛下的話其實早已說的很明白,東南域之戰勢在必行。


  且陛下也提出了要求,咱們最好能將傷亡控製在一定程度之內,且將天宮勢力,自東南域徹底趕出去。


  這一點確實有些難以達成。


  想必各位也已經體會到了,如今的天宮,與大司命掌權時的天宮,已徹底不同。


  那土神太過於沉穩,防範做的滴水不漏。”


  眾老者各自點頭。


  又有一人笑道:“無妄殿主既然都已這般開口,想必早已成竹在胸,不如直接將計策說出來,讓我們這些隻知修行的老骨頭聽一聽。


  陛下如此器重無妄殿主,在無妄殿主辭官之後,都特意喊過來助陣,那自是無妄殿主在行軍布陣之道,有過人之處。


  貧道當真已是忍耐不住,想多見識見識。”


  吳妄雙眼微微一眯,看向說話的那人。


  火神閣副閣主,道號忘了,但實力不凡;畢竟火神閣並非主政之地,專門負責為人域高手提供‘支持’,其內大批高手都算是人域的底蘊之一。


  得,該針對他的還是在針對他。


  這話可不是什麽好話,這是把他高高的捧起來,然後再找機會用力砸下去。


  吳妄雙手緩緩垂落,又背負於身後,目中笑意漸漸收斂。


  那一直靜靜站著的鳴蛇突然開口,嗓音清清冷冷,表情無比冷酷,凶神的氣息自身周環繞,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她道:


  “我家主人的兵法韜略如何,與你又有何幹?

  堂堂人域,如此多高手,如此多修道之士,號稱與道相近、與天地相合,要取天宮以代之,構建屬於生靈的秩序。


  怎麽,你們就是這般去構建秩序,凡事都要依靠一個年輕人族?

  我家主人年歲不過百,修為不過真仙境,雖有諸多手段,也讓吾無比敬佩,但總歸不能在你們麵前多說、多談。


  人族的嫉妒之心,可是百族中最重的那幾家之一。


  當真可笑。”


  眾人表情齊齊變了,不少人皺眉注視著鳴蛇。


  吳妄心底略微沉吟,知曉接下來他們將會針對鳴蛇的凶神身份進行發難,但鳴蛇這話……


  他還蠻喜歡聽的。


  果然,立刻有老嫗出聲:


  “無妄殿主,讓一名凶神在此,似乎有些不妥。”


  “無妄殿主如何知曉,這凶神不是假降?實則包藏禍心。”


  “無妄子,你若心底對我等不滿,可直接說出來,不必讓你的坐騎在這裏大放厥詞。”


  一聲聲,一句句。


  眾老者的話語如刀劍,朝吳妄攢射而來。


  劉百仞見狀,已是忍不住站出來,緩聲道:“諸位,無妄子乃是陛下選中之人,為人域立下了赫赫功勳,你們這些話,是不是有些過重了?”


  又有不少老人挺身而出,將吳妄護在身後。


  一人道:“咱們在場的各位,有一個算一個,打退過凶神、堵過大司命的,站出來老夫看看。”


  “功績都不如一個孩子,你們還有臉在這裏指桑罵槐,說什麽大道理!”


  “這是欠罵了?”


  仁皇閣有位副閣主冷笑道:

  “無妄殿主在東南分閣罵的咱們還不夠嗎?陛下已何等高齡,還要從山林中走出,半日都不得清閑,不就是因為咱們無能嗎!


  不管你們心底在想什麽,有什麽古怪,惦記著什麽位置。


  現在是一致對外,抵擋天宮!


  無妄子都已辭官回山修行,你們當真還不知足,非要將他徹底隔絕在人域之外,以護持自身那點蠅營狗苟!

  你們還為人域做表率?


  這都有些無恥了!各位!”


  眾老者無聲,有幾人明顯有了火氣,要與這副閣主分辯幾句。


  ‘人心啊。’


  吳妄心底感慨兩聲,在極短的時間內,象征性地反思了下自己的不足,分析了此地眾人與自己之間的矛盾點。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人皇之位這四個字。


  吳妄其實一直明白一個道理,入世與出世是兩件極難之事,想去做‘眾人獨醉我獨醒’之人,反倒容易成為跳梁小醜。


  倒不如讓自己也俗氣些,也帶上幾分醉意,如此才可過的舒適。


  但唯獨人域、唯獨在此地,不該存在這麽多揣著明白裝糊塗之人。


  大敵當前,猶在排除異己。


  這樣的人域,拿頭去阻止黑暗動亂降臨?

  真就‘天帝有狼牙棒,我們就有天靈蓋’。


  “我確實對你們有些不滿。”


  吳妄突然出聲,背著手,慢慢向前走了兩步,自幾名傾向自己的老者身旁走過,嘴邊露出溫暖的笑意。


  他緩聲道:


  “各位可能不知,我是與陛下一同來的東南域。


  說這個不是說別的,也不是說我背後有陛下撐腰,就可對你們為所欲為。”


  吳妄話語一頓,又笑道:“就算沒陛下為我撐腰,我想對各位為所欲為,也不是沒這個條件。”


  不少老者齊齊皺眉;

  但各處也有沒忍住的笑聲響起。


  吳妄笑道:“我們不如坦率點,今天就把話說開。”


  “無妄,”劉百仞緩聲道,“本座知你心裏委屈,大家對你也有誤解,但隻要相處時間長了,各位同僚自會知曉你為人。”


  “前輩,我其實沒必要去解釋這些,也不必對誰證明這些。”


  吳妄淡然道:

  “我曾走過各位沒有走過的路;

  也曾看過各位可能漫長修行時日都未曾看到的風景。


  那些想著將我從追逐人皇之位這場大戲中趕出局的各位,你們為什麽不想想,為何你們的子孫,就得不到陛下的賞識?


  當真是因他們不夠優秀,還是因他們有你們這般長輩?”


  霄劍劍眉挑了挑。


  這話過了,這話當真有些太重了,已經有不少老家夥怒氣衝頂了。


  “哼!”


  吳妄冷笑了聲,此時已走到了霄劍道人身旁。


  他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你們不必出言恫嚇,也不必多說什麽,看我不順眼就在此地一巴掌拍向我,不敢出手就把話憋回去。


  道兄,劍給我。”


  他目光掃過,有幾名麵露怒色、皺紋顫抖的老者,卻將目光挪開,不與他對視。


  “善。”


  霄劍道人立刻站起身來,高聲道:“陛下所賜之劍,本就是貧道代無妄子保管!”


  言罷,他將長劍雙手捧到吳妄麵前,吳妄雙手接過,道了聲謝。


  隨之霍然轉身,單手握住長劍劍柄,在手中轉了兩圈。


  “不出手嗎?”


  吳妄淡定地道了句,單手撩起道袍下擺,輕飄飄地坐在了主坐上。


  “那就請各位將目光放在北麵。


  接下來,誰提出來的計策足夠高明,我親自去陛下麵前替你請功。


  但如果誰再提與此戰無關之事。


  以私通天宮之罪論處,當場格殺,焚屍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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