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限
熱水從壺中倒入木盆,蒸騰的水汽漫過盥洗室內的玻璃。
漢諾德洗了把臉,將半長的頭發捋到耳後,手掌抹過模糊的鏡麵。
看到鏡麵中自己的模樣,無奈的咂嘴。
他總算明白莎莉娜·康森為什麽會對前身心懷企圖。
常年待在家中養成的白皙皮膚由於剛用熱水洗臉而透著紅潤,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清瘦的臉龐不僅沒有讓人覺得病態,反而讓他本就恰到好處的五官越發柔和,再加上因為脫離社會的天然青澀感和前身多年閱讀以及各種苦難經曆打磨出來的憂鬱氣質.……
簡而言之,對於莎莉娜·康森這一類常年接觸戲劇的女人來說,這種形象在遍地都是五大三粗老爺們的舊城區內無疑有著恐怖的殺傷力。
“嘖,總比長殘了好,現在這副模樣至少不妨礙正常交流。”
將頭發上的水漬擦幹,漢諾德回到旅館房間內的客廳。
壁爐內燃著的火堆將整個臥室烘的暖和不少,床邊的書桌上則擺放著一堆從博格特家中搜出來的雜物。
此時距離漢諾德離開博格特的住宅時已經過去了近半個小時。
莎莉娜·康森派去的人應該已經在處理博格特的屍體,而漢諾德果斷拒絕了去前者家中休息的邀請。
事實上漢諾德就是擔心康森夫人回過頭來對他下手,才沒在博格特的住宅久留,而是就近找了家旅館暫時住下。
披上從博格特家中拿來的厚實大氅,用熱水緩解頭腦的冷僵,調整完狀態的漢諾德在書桌前落座瞥了眼窗外仍未止歇的大雪,視線轉回桌麵上手掌大小,外邊雕琢著花紋的精致木盒。
裏邊存放著的是一支黃銅針筒和一份裝在玻璃瓶內的淺灰色藥液。
博格特出門的時候顯然沒有想過自己今晚會被人幹掉,家中的物品仍舊保持原來的狀態,因此漢諾德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一個需要鑰匙才能打開的保險箱,將裏頭的東西一股腦的打包帶走。
其中最讓漢諾德在意的就是這件東西!
漢諾德沒有在木盒裏頭找到任何醫用說明,這無疑也就意味著這份藥劑除非是博格特自己配的,否則就是將這份藥劑賣給他的人根本就沒有行醫執照,這份藥劑也不是什麽“正經”東西。
在漢諾德想來,這很可能就是博格特手中用於壓製饑餓感的物品!
其餘的一切,不管有什麽作用,又牽扯到哪方麵的線索,重要性都得排在它後邊。
隻剩下16個小時,如果這不是漢諾德想要的東西,那麽就算其他的再有價值,對他而言也隻是一堆無用的廢物。
時間不多,漢諾德不敢拖延,要是藥劑無效,他還得檢查其他的東西,實在不行說不得還得立刻回博格特的家宅一趟。
用針銅抽取藥液,旋即捋起袖子,露出左邊的胳膊。
看著針尖刺入皮膚,漢諾德抿了抿嘴,直截了當的將藥液盡數注入身體,等了幾秒鍾才低聲說道,
“搏一把!”
話音落下,身後陰影立時扭曲變做一道黑影起身,在漢諾德的身後徘徊,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壓製解除,緊隨其後的饑餓感不出意外的開始席卷漢諾德的身體各處。
兩次壓製後的再度爆發,尤其凶猛,以致於本已做好心理準備準備的漢諾德還是沒能抗住,慌忙起身撲倒在床上,用被褥裹住自己的身體,捂住頭顱,在其中如野獸般低聲嘶吼著。
即便如此,漢諾德仍舊沒有讓黑影返回鎮壓。
因為在初期的痛苦後,他能夠明顯的感覺到一絲清涼的感覺正在身體各處流動,原本快要將他逼瘋的饑餓感正在逐漸的消退……
這份藥劑有效!
大約五分鍾後,臉色煞白的漢諾德掀開了身上的被褥,感受著恢複正常的身軀,看向仍站在床邊正在消逝的黑影,還未來得及高興,腦海中便又浮現出新的信息:五天。
“隻有五天?”
漢諾德瞪大眼睛,憤恨的咬了咬牙,又躺回床上,抓起被褥蒙在頭上。
黑影的判斷漢諾德自然是相信的,但這並不妨礙他為此感到鬱悶。
他沒想到這支針劑的效果居然隻能持續這麽短的時間,這意味他必須在五天內找到新的針劑或是其他的方法來壓製這種饑餓感。
在被褥中深呼吸,漢諾德閉上眼倒數,
“5,4,3,2,1……”
睜眼,掀開臉上的被子,起身離開床鋪走向書桌。
抱怨時間結束,強壓下隻會影響判斷的負麵情緒,現在該幹正事兒了!
先對保險箱內的東西進行簡單的整理。
錢幣,證件之類的東西暫且不管,引起漢諾德注意的主要有三樣東西。
首先是從博格特脖頸裏拿到的暗紅色珠子,它能被前者當成救命稻草,必然有著某種特殊性,隻是漢諾德翻來覆去的研究,最終也沒得出更多的結論。
其次是一個需要密碼才能打開內部機關的金屬盒子,保險箱中的密碼箱,不用說,這裏頭的東西非同一般,隻不過漢諾德暫時打不開,隻能先將它同暗紅色珠子一起擱置。
最後,也是漢諾德除了針劑外最為在意的東西。
一套應當是用於假麵舞會的裝扮。
別誤會,奇怪的不是這套裝束,而是它居然被博格特折疊整齊後放進保險箱這件事情本身。
‘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裝扮,藏這麽深做什麽?’
這個念頭在漢諾德的腦海中始終盤桓不去,隨手拿起那張勾勒著古怪花紋的麵具,前身對這種麵具的製作工藝顯然沒什麽研究,漢諾德看了兩眼也沒看出什麽門道。
收起麵具,漢諾德又轉而去檢查那套外型偏向於軍隊製服,隻不過做工和著色都要浮誇不少的裝扮。
博格特是退役軍人,這件衣服又是專門做成了這種款式,再加上如此小心存放,這裏邊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思考的同時,漢諾德的手掌忽地停在製服心口的位置,挑了挑眉,將手伸進製服,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一個被縫在衣服內襯中的口袋,從裏頭取出一枚黃銅徽章和一枚金鎊。
借著書桌前牆壁上懸掛的煤氣燈,漢諾德注意到這枚徽章的表麵還鐫刻著一把傾斜的步槍,造型相當精致,明顯是經過仔細琢磨後的物品。
“果然有問題!”
轉而拿起金鎊,往後靠倒在椅背上,漢諾德摩挲著徽章喃喃道。
要知道博格特表麵上的身份隻是康森夫人的護衛而已,後者興許會經常參加假麵舞會,他卻是根本沒有資格跟進去的。
偏偏這套裝束製作的如此精致,還專門存放在保險箱中,擺明了不是一次性的東西。
要麽博格特這家夥是個變裝癖,要麽就是他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前往性質類似於假麵聚會的場所,而且還是身份固定的聚會,這才特地準備了這套衣服……
還有那一枚金鎊。
通過記憶,漢諾德知道這個世界一枚金鎊的購買力同他前世的一萬RMB差不了多少。
博格特參加的聚會要用到錢,而這種製服又不方便攜帶錢袋,因此隻能在內部縫上口袋。
正常的聚會誰會在自己的衣服內揣一枚乃至更多金鎊過去,這怕是個非正規的聚會?
等等。
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舉辦且需要花錢的聚會?
剛才自己用的針劑,隻有五天的效果,除非博格特想著五天後就幹掉前身,否則他總得確保前身到時候不發狂。
隻準備一支針劑,是否意味著他在藥效結束前有能力弄到另一支?
還有漢諾德清楚的記得博格特之前所說的將前身變成怪物的物品,也就是怪籽,這些東西總歸有個源頭,像後者那種武人,自製這些東西的可能性極低。
至少漢諾德沒在博格特的家中看到研究器材。
視線定格在身前的製服上,如此看來,想要弄清楚怪籽和藥劑的來源,還是得從這件衣服著手!
折疊好製服放回原處,漢諾德起身走向房間內剛在舊城區普及的撥號盤式電話。
漢諾德沒想到這藥劑的效用居然隻能持續這麽短的時間,現在隻有找到怪籽還有藥劑的源頭才能找到解決自身狀態的方法,他一個普通平民想要查這種事實在困難。
時間緊迫,漢諾德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在舊城區有著不小勢力的康森夫人。
隻是手指摁在撥號盤上,頓了幾秒,漢諾德卻又收回手,擰著眉頭站在桌旁,遲疑不定。
找康森夫人真的有用嗎?
一方麵博格特這種退伍的軍人,反偵察意識毋庸置疑,尤其是在進行這類見不得光的交易的時候,肯定會盡可能的隱藏行蹤,更別說他還在康森夫人手下做事,為了維持自己的正常身份,隱瞞的首要對象肯定就是康森夫人。
從之前在公寓內的表現來看,她對博格特顯然相當信任,否則也不會大晚上的隻帶他一人來找漢諾德,而且還是做某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讓她去查,能查到的東西估計有限的很。
偏偏漢諾德現在等不起!
另一方麵漢諾德本打算今晚如果能僥幸活下來,之後就跟康森夫人保持距離,甚至最好再也不見,因為隻有康森夫人摸不清他的底細,才不會在博格特這件事上生出其他的事端。
如今讓康森夫人幫忙,真要是查出些什麽,康森夫人必然會懷疑到他頭上,而自身的這種食人欲望,漢諾德不用想都知道絕不會被這個社會所接納。
這個秘密若是被知道漢諾德身份的康森夫人所掌握,除非他強行滅口,否則等同於是將自己的把柄送到後者手裏。
關於這些東西的調查必須得保密!
“不行,得想其他的方法去查,既然我暫時沒有能力,找康森夫人又容易暴露我自己,或許可以找個更專業的,對我還有康森夫人一無所知的人.……”
坐回床鋪,漢諾德的視線停留在桌麵上的那堆錢幣,低聲自語道。
剛從博格特家裏“大賺一筆”的他,現在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