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維多利亞時期
廷德爾樓旁邊街道的第一家就是房東安東尼的房子。
夏木在門口徘徊了一會,便敲響了房門。
“誰在外麵?”安東尼大叔一邊問道,一邊將門拉開了一個小縫。
夏木笑著說:“安東尼大叔,我是諾蘭。”
安東尼驚慌失措地說道:“諾蘭,你怎麽回來了,你快走,這裏是地獄啊!你快走,再也不要回來,所有人都……”
安東尼說著便泣不成聲,“所有的人幾乎都病了。”
夏木看著屋裏東西擺放的位置並沒有改變,但是卻增添了很多的瓶瓶罐罐。
夏木看著淚流滿麵的安東尼,難過地問道:“您的家裏、家裏還好嗎?”
安東尼從悲傷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我們一家人都還好,說到底,我們也應該謝謝你。”
“什麽意思?”
安東尼錯開身,讓夏木可以更加直觀的看到房間裏的瓶瓶罐罐。
“你當時說霍亂是靠水傳染的,我就開始感覺井水的味道不對勁,再加上安娜他們也買水喝,我便再也沒有讓我們家裏人喝免費水泵裏的水。”
安東尼心有餘悸地感歎說:“正如你所見,我們一家人現在還好好的活著。”
夏木急忙地問道:“安東尼大叔,你是在哪裏買的水?”
“我們是在酒廠那裏買的,我是這樣想的,如果酒廠的水被汙染了,那麽喝酒的人都會得病,病情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一片一片的了。”
“那我們這裏買水喝的人多嗎?”
夏木的話一出口,安東尼愣在了當場,臉上慶幸的表情也暗了下去。
安東尼認真的看著夏木,“諾蘭,我平常是小氣摳門,脾氣也不好,但是,但是……”
安東尼的眼淚沒有預兆地落下來,“我對你們也是有感情的啊!這幾天,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熟悉的人死在了我麵前。”
“尤其是前幾天,我的老對頭普魯斯得病死了,我倆是一起長大的,我倆鬥了幾十年,幾乎時時刻刻都恨不得對方去死,但是他現在沒有了,我這心裏不是個滋味,我難受憋屈得都喘不過氣來。”
安東尼的雙腿似乎支撐不住那麽大的悲傷,安東尼跌坐在地上,“我見了他最後一麵,他說,要不是我小時候吃掉了那一整塊麵包,我倆現在應該還是好兄弟。”
夏木伸出手想要將安東尼扶起來,安東尼卻抬起頭,一把抓住夏木的手。
“諾蘭,你知道嗎?我沒有吃那塊麵包,真的沒有,我以為是他吃了,還要倒打我一耙,從此我倆就成了仇人,就從好兄弟變成了水火不容的對手。”
夏木的手被安東尼抓得很疼,“安東尼大叔,你和普魯斯大叔說清楚了嗎?你倆從小一塊長大,我想一定會冰釋前嫌的。”
安東尼聽到夏木的話,想要笑,但是笑到一半,臉又垮了下來,“他啊!他在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說,他原諒我了,我比那個麵包重要,問我要不要再和他做兄弟?”
安東尼笑了起來,但是眼淚卻從眼眶裏不住地落下來,“是啊,我願意啊!但是他卻沒有聽到我說的‘願意’,他也沒有聽到我的解釋,他到死也不知道我是真的沒有吃掉那個麵包。”
“如果曾經的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你說我們會不會依然是好兄弟?曾經的我記不起他對我的好,可現在他不在了,他對我的好又都浮現在了我的眼前,抹都抹不去。”
“諾蘭,你聽我一句勸,以後遇見事,要心平氣和,珍惜眼前人。”
“嗯,我記住了,安東尼大叔,你節哀,我先走了。”夏木心情低沉地告辭。
安東尼喊住夏木,“諾蘭,你要是想要調查霍亂的事,你去廷庭爾那幾間房子,誰得了病,大家都會去那裏。”
夏木站在下一個門外麵,抬起的手微微顫抖,始終不敢敲響這棟門。
係統問道:“夏木,你沒事吧?”
“沒事,我就是做個心理準備。”說著夏木便敲響了門。
安娜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外麵是誰?”
“安娜姐,我是諾蘭。”夏木在外麵聽到安娜的聲音,心微微放鬆下來。
“諾蘭,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你進來吧!”安娜拉開門,對著夏木說道。
“我剛回來,對了,安娜姐,我有事問你,就是,就是大家都還好吧?你們家還是用的那個水泵嗎?”夏木組織下語言問道。
“不是,約德裏讓我們買水喝,他說他是因為你的話而反思的,如果是通過空氣傳播,會感染呼吸道,水傳染的話就是感染腸道,於是不讓我們喝那裏的水,但是,這裏有幾家能有錢去買水啊!”
“那你去哪裏買的水?”
“我們是和安東尼一起去酒廠買的水,諾蘭,我感覺你是對的,因為我們這裏好多得病的,但是我們兩家沒有一個生病的。”安娜用充滿幸運的語氣說道。
夏木聽到這些話,心裏微微暖,笑著說道:“那就好。”
“不過……”安娜支支吾吾地說道,同時遞給夏木一個小布包。
“安娜姐,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我承受得住。”夏木對安娜說道。
“昨天,吉娜給我了一個小布包,裏麵是13先令8便士,說這是你的錢,讓我幫忙還給你,但是,我沒想到……,我要是知道事情變成這樣,我不會答應她的。”安娜低著頭,愧疚地說道。
“吉娜,吉娜怎麽了?”夏木激動地抓住安娜的手問道。
“她,她昨天去了滑鐵……盧大橋。”安娜沒有接著說下去,因為大家都知道‘滑鐵盧大橋’代表的含義。
“怎麽會這樣?明明,明明昨天我來看她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夏木不可置信地放開了安娜的手,後退的一步。
“比克被抓了起來,最後一個親人也被病魔奪去了生命,吉娜應該是對這個世界絕望了,所以才花了半便士去了滑鐵盧大橋。”安娜忍不住的搖頭。
夏木的頭腦裏一片空白,暈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與安娜告別的,等到自己被風吹清醒,自己已經離開了安娜的家。
夏木用無比悲傷的眼神遙望著吉娜家的方向,“係統,我答應過比克,要好好照顧吉娜,但是連她自殺我都是從別人的嘴裏知道的,我是不是很不講信用?”
“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或許,在你見吉娜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比克的事情,她早死意已決。”係統安慰夏木說道。
夏木向著天空伸出的手掌,一陣風從夏木的指縫裏劃過,夏木仿佛又聽到自己臨走時,吉娜那輕到風中的話,‘諾蘭,再見。’
夏木在地圖上找出吉娜住的地方,輕輕地畫上了一道短線。
夏木最後來到了廷庭爾那幾間房子,在這些悲慘的房間裏,床架上和地板上躺滿了被痛苦和疾病折磨著的人,他們的臉色和神情都千篇一律,沒有什麽區別。
地板上有個人微微蜷著,側著身子,仿佛要舍棄這個世界,他正靜靜地等待著死亡。
靠窗的床上躺著一個人,臉上呈現出鉛色,她的嘴巴緊緊的繃著,靜靜的枕在枕頭上,消極地望著屋頂,耷拉在床邊那幹枯的手,顯得那麽的輕,又那麽的重。
夏木環顧屋子裏所有的人,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千篇一律的麻木,每個地板上躺著的人,就如躺在棺材中那麽的自暴自棄和生無可戀。
從房間的窗子向外望出去,便能夠看到泰晤士河靜靜地流淌,便能看到外麵的陽光明朗,但是夏木卻沒有看到有一人向窗外眺望。
夏木看著這宛如地獄的場景,心變得麻木,毫無波瀾。
“我可以硬著心腸看著大人的慘劇,但是,我對於小孩子,我沒有抵抗力,我心軟了。”
“他們那麽小,那麽的饑餓,他們住在肮髒的地方,忍受著病魔的施虐,瀕臨著死亡的威脅,但是他們眼裏仍然充滿了對‘活著’的渴望。”
“係統,我感覺你們不是在鍛煉宿主的心理承受能力,而是為了培養出不能被稱作是人的冷血動物。”夏木平靜地說道。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恭喜你們,你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