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當年的事情
從炎諾絮絮叨叨的講述中,安涼希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而心中卻愈發的不敢相信,不能接受這一個事實。
聽了炎諾的這一席話,她能夠想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老是夢見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生,也能夠解釋,之前在她的腦海裏,浮現出的那一幅幅畫麵,究竟是什麽意思。
盡管她知道,炎諾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可她就是無法接受。
她無法接受自己並不是人類的事實。
十多年了,她活了十多年,一直以來都是以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的身份生活著,可現在,有一個人卻突然告訴她,她並不是人類。
這幾乎顛覆了她所有的思想觀念,一時半會兒,她根本無法消化這個令她震驚的事實。
而這個事實,需要從十七年前說起。
那是十七年前的一個夏天。
可那一個夏天卻並不炎熱,整個季節,都帶著一股冷意,使得魔界更加的陰沉森冷。
那一個夏天,對於魔界來說,卻是一個永遠無法被人忘記的夏天。
隻因為,在那個夏天,魔界發生了一件轟動的大事——
叛亂分子發生暴動,企圖推翻魔王的統治!
原本一派祥和安寧的魔界,卻被這一場暴動,給徹底的打破了。
華麗恢弘的皇宮裏,魔王真緊張的指揮著大臣們,如何應戰,如何保護自己的臣民不受暴亂分子的侵害,保護自己的妻兒平安無事。
魔王在前線指揮著,魔後則在後宮裏,陪同著自己唯一的女兒,安慰著她,告訴她,父親一定會贏的,一定會平息這一場暴亂,魔界一定會再次回到以前的模樣。
那年的安涼希,也是十七歲。
十七歲的她,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她明白這一場暴動的嚴重性,也知道母親並不是在安慰她,而是在安慰她自己。
十七歲的她,沒有露出任何害怕的神情,她一直陪在母親的身邊,和她一起,等待這勝利號角的吹響,等到著父親將叛亂分子打敗,讓魔界回到那個安寧祥和的魔界。
隻是,事情的發展,並不是如她所預料的那麽順利。
暴亂分子早已經預謀好了這一場叛亂,國王軍在魔王的指揮下,依舊防守得有些吃力,竟開始節節告退。
一直呆在皇宮裏,雖並未走出皇宮,沒有親眼看見那戰爭的殘酷,但是安涼希知道,戰爭是無情的,是殘酷的。
她能夠想象得到,戰場上一定是屍橫遍野,餓殍滿地,血流成河。無數的國王軍失去了生命,同樣亦有無數的叛亂軍,命喪於戰場之上。
無論是國王軍還是叛亂軍,那都是生命,活生生的生命,都是老人的兒子,小孩的父親,女人的丈夫。
那時的她,是多麽的憎恨著自己,憎恨自己沒有能力,不能幫助父親,阻止這一場叛亂。
十七歲的她,依舊隻能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受到他們的保護,而自己卻什麽也不能做,這麽的無能為力。
戰爭的發展愈發的嚴峻,危機四伏。國王軍潰不成軍,節節告退,一直推到了皇城之外。
見國王軍這般不禁打,叛亂軍軍心大振,在年輕將領的率領下,叛亂軍愈發的凶猛彪悍,試圖一舉攻下皇城,占領皇宮,霸山為王。
雖然叛亂軍已經攻到了皇城之下,但國王軍依舊沒有放棄,沒有妥協投降,因為,魔王正和他們一起並肩戰鬥,魔後和公主,正在皇宮裏,等待著他們凱旋而歸。
而自己的家人,也等著自己平安的回去。
他們不能放棄,不能妥協,他們必須戰鬥,即使是犧牲在了戰場之上,那也是光榮的。
戰士,隻能死在戰場之上!
眼看著戰事局麵的發展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控製範圍,魔王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
但是,皇室血脈不能斷,不許一直延續下去!
在經過深思熟慮,並和大臣們討論過後,魔王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當安涼希知道這個決定時,是吉利的反對,她不能獨自一人活下去,她並不怕死,她隻想和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子民在一起。
她不要一個人離開魔界,不要去什麽人界,不要當什麽人類!
她是魔界的人,她是魔界公主!
然而,魔王已經做出了決定,便容不得她不願意。
在魔王的吩咐下,身為魔王所培養的死忠將士的炎諾,擔負起了將公主安全送出皇宮,遠離戰爭。
為了避免叛亂分子在戰後去尋找公主,除掉皇室的最後一滴血脈,魔王不僅要將公主送出魔界,還要將她的記憶和力量全部封印起來,讓她投胎成了人類,作為一個人類生存下去。
在得知了魔王的決定後,安涼希隻覺得自己的心,是這麽的難受,心髒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整個人隻剩下了一副皮囊。
即將離開這個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她不顧炎諾的阻攔,獨自一人從皇宮裏跑了出去,跑到了戰場之上。
來到戰場上,她見到了什麽是真正的戰爭,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在她的麵前,是一具具橫七豎八的屍體,每具屍體的身上,鮮血還未凝固,還在汩汩的向外流淌著,有些死去的將士的眼睛,還睜得老大,連死了也不能瞑目。
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這是死亡的味道。
這種味道讓她很惡心,很厭惡很反感,她差一點沒有嘔吐出來。
邁著步子機械地往前走去,腳下踩著的是那些被鮮血染紅浸濕的泥土,腳邊是那些死去將士們的屍體。
幹淨的長裙裙擺,在地麵掃過,沾染上了混合著鮮血的泥土,而她卻是渾然不自覺,依舊目光呆滯地往前走去。
腳下絆在了一具屍體上,她一個踉蹌跌倒在地,雙手正好落在一灘鮮紅的血液裏,兩隻手頓時被染的通紅。長裙上,也染上了一大團一大團的鮮血,是這般的觸目驚心。
呆愣愣地跌坐在地上,她眼神空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俏麗的臉蛋上沒有一絲的血色,臉色蒼白得宛如一張白紙。
她手上沾染的,是她的子民的鮮血。這些鮮血原本可以不用存在,可這一場暴亂最終還是發生了,還是有那麽多的人,失去了生命。
戰爭還在繼續,兵器相撞發出的刺耳響聲,依舊叫囂地侵襲著她的耳朵,耀眼的魔法攻擊,更是要晃瞎了她的雙眼。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炎諾,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神情很是嚴肅,而一雙深邃的眼眸中,卻染上了幾分的狠戾。
他也不喜歡這樣的場麵。
雖說他是魔王的死忠將士,但他卻一點也不喜歡戰爭,不喜歡流血和犧牲。
不敢忘記自己的使命,他緊蹙著眉頭,緊咬著薄唇,上前一步便一把將安涼希扶了起來。
“公主,趕緊離開這裏!這裏很危險!”
然而,就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安涼希依舊是一付呆滯的模樣,雙眼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空洞無神地看著前方。
任由他拉扯著自己站起來,她僵硬著脖子,扭頭掃視了一眼周圍,戰爭還在繼續,那些叛亂軍早已經殺紅了眼,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
什麽時候,這一場戰爭才能停止,而她又能夠為這一場戰爭的停止做些什麽?
她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做不了。
即使是大聲的呐喊,也沒有人聽得見她的聲音。叛亂軍都已經失去了理智,隻剩下了屠殺,殘忍的屠殺,要將國王軍屠殺殆盡。
踉蹌著步子,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可才剛走出去兩步,就險些再次跌倒在地。
若不是炎諾及時扶住了她,她早已經跌坐在了地上。
“公主,不能再耽擱了!你必須趕緊離開!不然,魔王的安排,就白費了!”
一把甩開炎諾抓住她的手,她大聲地吼道:“我不會走的!我要和我的子民在一起,我要和父王母後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不會離開的!”
“公主!”英挺的眉頭蹙得更緊了,炎諾很是著急地說道,“你理智一點!若是連你也死在了戰場上,那皇室血脈就真的沒有了!”
“誰說沒有了?我的父王母後還在戰鬥,他們還活得好好的,你怎麽可以詛咒他們?!”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炎諾急忙道歉,可心中卻很是無奈和難受。
想必魔王和魔後早已經做好了犧牲掉自己的準備了吧?不然,又怎麽會這麽著急的讓他將公主帶去人界,說是要保存皇室的最後一滴血脈。
沒有再和炎諾多說話,安涼希挺直了脊背,大步地向著戰火最旺盛的地方走去。
然而,她才剛走出去兩步,便感覺到後頸上傳來一陣錐心的疼痛,眼前一花,腦袋一沉,整個人便暈了過去。
在她暈倒的那一刻,炎諾急忙扶住了她。看著暈倒在自己懷中的她,炎諾蹙著眉頭,小聲地說道:“公主,對不起,屬下隻能這麽做了。”
說完,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朝著戰場外走去,所經過之處,無人可以阻擋,仿佛進入了無人之境。
等到安涼希再一次醒來時,自己已經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小嬰兒,魔界的一切,對於她來說,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而那一年夏天所發生的暴動,卻並未讓皇室因此傾覆。
雖然國王軍已經被攻到了皇城之下,情勢對於國王軍來說很是不利。但將士們都沒有放棄,還在做著最後的搏鬥。
叛亂軍雖說攻擊得很猛烈,軍心也很是大振,但畢竟人數不敵國王軍。
在這一場持續了幾乎一天一夜的戰爭中,叛亂軍逐漸的處於了下風,國王軍憑著人數的優勢,最終戰勝了叛亂軍。
可國王軍的死傷,卻很是嚴重,無數的將士戰死在了戰場之上。
戰爭結束了,國王軍勝利了,可公主卻已經離開了魔界,成為了一個人類。
而且,施加在她身上的封印,有著時間限製。十七年後,封印才會逐漸的解開,那時,她才能想起所有的一切。
戰爭結束後,便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戰後安撫工作。整個魔界,因為這一場戰爭,受到了嚴重的創傷,百廢待興。
魔王便致力於魔界的複興,再加之公主的封印還要等上十七年,便也沒有著急尋回公主。
在一次出巡安撫死去將士的家屬時,魔王見到了失去了家人,成為了孤兒的艾紗。那時的艾紗,有著一雙清澈的眼眸,那一雙大眼睛,就這麽一眨不眨地看著魔王。
那模樣,竟和小時候的安涼希有著幾分的想象。為了緩解自己的思女之情,魔王便將艾紗帶回了皇宮,做了自己的養女,艾紗也因此成了魔界公主。
那一年的艾紗,隻有兩歲。
而一轉眼十七年過去了,可有些人,卻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